沈艺把小树上的衣服摘了下来。

她垂着眸，将宿舍的几个快递箱子拼剪在一起，套在了小树外面挡风。最后，沈艺去基地找来一把刀和一块木头，管正在做项目的新生借来一个钻孔机，做了一个‘禁止悬挂衣物’的小木牌。

她做完一切后回到宿舍，付雪然正在拿面膜往脸上敷。

“小艺，一起吗？”

付雪然递过来一片面膜，“我妈妈寄过来的，放了好久我差点都忘了，赶紧用，要不过期就浪费了啊。”

沈艺看着面膜上的小熊图案，轻轻抿了抿唇。

那是秦晗去年趁着双十一活动屯下来的面膜，当时秦晗还跑来沈艺的床上问她要不要一起拼优惠券。

消失了。

原来游戏失败的结局，是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人们的记忆里，消失的理所应当，就好像从未出现过这个人一般。

沈艺：“谢谢，我不用了。”

李茉茉探出一个脑袋，身上穿着的是秦晗最喜欢的那套睡衣，她笑嘻嘻道：“小艺那叫天生丽质，皮肤滑的跟牛奶似的，哪儿需要敷面膜？”

“那你要不要？”

“我也丽质好不好！”

两个女生咯咯地笑了起来，沈艺也跟着轻轻的笑，只是眸光愈发地沉了下来。

-

一周后。

机创杯复赛在创新基地如期举行。

沈艺作为机械院科协网技部部长，以学生代表的身份进入了正式评委席。

论坛上放出消息后，学生们的热情十分高涨，很多不是机械院的同学也跑来观摩，平时宽宽敞敞的天井难得拥挤起来。

参赛的队伍一共是十七支，审核完毕后，学生们开始依次展示作品。

沈艺看见，盛伯颢站在机械馆二层的走廊上。

阳光透过玻璃，映上一片漂亮的金黄色，他旁边站着一个大一新生，新生单手托着电脑，在小心翼翼地请教问题。

盛伯颢这次穿了件中长款的黑色羽绒服，领子立起来，衬的肤白胜雪。

他站的笔直，目光自信，就好像一柄战胜的宝剑，曾深深刺入敌人的土壤之中，即使如今收进了鞘，也不得不让人心生臣服。

注意到沈艺的目光，盛宝剑隔着玻璃窗抬起手，招了招，嘴型道：“嗨。”

沈艺正在敲键盘，手没空，只朝他点了点头。

像个将军。

机械电子专业偏重于机构设计方面的课程，其中的编程板块没有信息学院那么抽象，一般都是可视化的简单编程。

信院那边其实没有必要把盛伯颢这尊大佛放出来，沈艺做完手上的事，和旁边教C语言的老师说了下自己的想法。

老教授笑着解释道：“小盛同学主动请缨。”

沈艺：“？”

闲的？

一定是信院项目太少了。

下一组抱着他们的抓取机器人上来了，两个男生在检查调试，一个男生带着U盘过来拷程序。

沈艺翻开任务书的封面，随口问道：“抓取重量是？”

一个陌生的男生走了过来，回答：“一千克。”

沈艺手轻轻一滞，抬起头。男生目光躲闪了一下，后脊却不自觉地挺了挺。

沈艺：“赵松没来吗？”

男生诶了一声：“赵松是谁？”

沈艺微怔，一阵凉意沿着后脊攀爬上来。

沈艺：“你们的程序是谁写的？”

男生指了指自己，眸光像是期待夸奖的小孩儿，小心翼翼道：“我写的，我请教了好多老师和学长。”

沈艺合上了任务书。

上个礼拜，那个被指出问题后，雄心壮志说要和她一样拿下所有奖项的男生，消失了。

“请、请问，学姐有什么指示吗？”

沈艺摇摇头，打开摄像头道：“没有，开始吧。”

比赛结束后已经傍晚，盛伯颢过来帮着老师整理表格。

盛伯颢坐在沈艺旁边，修长的手指快速敲击着电脑键盘。他说：“那个芯片问题很大。”

沈艺：“嗯？”

盛伯颢：“它在没有进过游戏的人眼里，是一颗心脏。”

沈艺手顿了一下。

盛伯颢：“我把它插在了试验箱上，所有汇编语言都运行不了。”

沈艺：“所以，需要破译一门新的语言？”

那可就不是难不难的问题了。

破译是需要大量的数据支撑的，只有一块芯片的话……

盛伯颢：“已经好了。”

沈艺：“？”

盛伯颢轻笑了一下：“挺有意思的一个事，我随便写入了一个搬运程序，那个老园丁出现了。”

游戏里的NPC出现了？

如果放在一周前，沈艺一定会亲切地问候一下学长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出现了什么幻觉。

但现在……

沈艺：“他现在在哪？”

盛伯颢正在漫不经心地拉表格，哦了一声道：“在你们机械院实验大楼搬器材呢。”

沈艺轻挑了下眉。

两个人弄完了表格，一起到实验楼下看了看。

科协的几个小部员正准备将一台多自由度的测量笔搬上楼，两个人小心翼翼地走到捆好的纸箱两边，嘴里喊着一二三，手上一起使劲儿。

箱子抬起，其中一个男生差点向后仰倒，站稳后咦了一声：“怎么这么轻？”

对面的男生也疑惑极了：“你站直了没有，我这边好轻啊？”

沈艺皱眉看过去，那位背影佝偻的园丁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器材底下，双手不自然地向上举起，苍老的脸上挂满了汗珠。

蟑螂在他脚边团团转，不知该如何是好。

园丁目光转过来，看到了沈艺和盛伯颢。

怨恨瞬间在浑浊的眸子里增长。

可下一秒，怨恨又变成了哀求，仿佛那个挥起银色剪刀剪断别人脖子的人并不是他。

老园丁大概是觉得男生比较绝情，没什么同情心，于是转头看向沈艺，目光充满渴求。

沈艺开口道：“袁启凡。”

搬器材的男生嗯了一声，恭敬道：“部长。”

沈艺：“冯泽一个人搬，你去拿登记表吧。”

老园丁瞳孔竖成了一条线：“不——”

沈艺：“没事，松手吧。”

袁启凡松开了手。

园丁一声嘶吼，腰更弯了，本就皱纹密布的脸瞬间苍老了十岁，哀怨地看向沈艺……

盛伯颢拿出那块芯片，放在沈艺手里：“还给你。”

沈艺接过，放在上衣口袋，随后抬头，朝不远处的园丁轻轻笑了一下。园丁一个踉跄撞在了机械院表彰墙上，差点踩死自己的蟑螂。

有园丁帮忙，这次搬运工作很快就完成了。

临走前，盛伯颢问沈艺：“冬至那天滑雪场开放，我们班买了团票，你去不去？”

沈艺回答不去。

临城是北方城市，冬天来得早，很多滑雪场其实在冬至前夕就开放了。沈艺也想去玩，但科协这边最近要竞标一个不小的项目，给一个机场的新型客机做搬运梯，搬运梯自动化程度要求很高，要实现的功能也非常复杂，她的电脑已经三天没合过了。

盛伯颢说好：“注意休息。”

两人分开。

沈艺回到宿舍，李茉茉正坐在床上摆弄着什么。看见沈艺回来，她开心地跑过来，拿出一张蓝白色的滑雪票塞到她手里：“小艺，你之前不是说过想去滑雪吗？后天我生日，一定要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