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琛宇会经常去乐团练琴,陆应逾留给他的琴房也还在。他还找到一份在机构里当钢琴老师的兼职,勉强能维持他日常的开销,他现在的生活很普通也很满意。
进入年底,陆应逾很忙,黎琛宇的排课也并不规律,所以陆应逾好几次忙里偷闲来找黎琛宇都跑空了。
后来他干脆等半夜彻底忙完了再来,就在楼下坐一会儿,赌黎琛宇会不会半夜下来倒垃圾。
黎琛宇一开始并不知道。
直到住在底楼的大妈举报有个人每天一到半夜就坐在楼道口吓死个人了,保安拿着钢叉来赶人,结果当事人被拍下一张灰溜溜钻进玛莎拉蒂的照片,被传到了业主群里。
池彭震惊地转发给黎琛宇,“这不是你哥吗?”
黎琛宇把脸埋进手里,不想承认。
他破天荒地主动给陆应逾打了个电话,让他下班了来五湖新村一趟。
当天傍晚陆应逾打扮得香喷喷亮晶晶在楼下等黎琛宇,黎琛宇只穿了个很臃肿的棉睡衣、棉拖鞋,抱着豆豆就下楼了,像个贵妇。
陆应逾虽然不喜欢这个狗,但是能和黎琛宇一起遛狗的机会实在难得。
他正措辞着说点什么,一偏头却发现黎琛宇一直在偷偷打量他,他心虚地咳了两声自顾自往前走快了一点。
“应逾哥,狗给你。”
陆应逾转过头看向黎琛宇递过来的狗绳,又瞥了一眼不停对他吐舌头的拖把,“不要,我不喜欢狗。”
“真的吗?我怎么觉得你也挺狗的。”黎琛宇拽了拽绳子,拖把又跑回他脚边。
陆应逾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你狗狗岁岁的!”
陆应逾更听不懂了。
黎琛宇从棉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拿出“当事人”落荒而逃的图片。
陆应逾转过身,留给他一个“当事人表示非常后悔”的背影。
当事人突然又转过头,“你要说的是鬼鬼祟祟吧,哈哈,看来你的文化课上得也不是很认真哈…”
“诶!明明是你老年人听不懂年轻人讲话!”
陆应逾天塌了。
所有人对他的评价都是年轻有为、意气风发…第一次被“老年人”称呼,他才意识到黎琛宇整整比他小了十岁。
他已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而黎琛宇还只是一个刚成年的大学生。
抛开家庭背景和阅历不谈,黎琛宇比那时候的陆应逾要理想主义得多,这样的黎琛宇是会愿意自己爱上一个大十岁的男人的吗,如果有代沟的话还能有爱吗。
事实上,如果有一个小陆应逾一轮的人跟他谈恋爱,对那个人来说简直是扶摇直上的好事;但现在的陆应逾面对现在的黎琛宇,他只会害怕黎琛宇会真的嫌他年纪大。
陆应逾都已经算老年人了,如果还是个“玻璃心”的老年人,就更不讨喜了,他拿过黎琛宇手里的狗绳,继续往前走。
“你生气啦?”
“啊?没有啊。”
陆应逾摸了摸下巴,长达数秒的沉默,又突然开口。
“我看上去真的很老吗?”
…
虽然关于老年人的话题不了了之,并且在陆应逾心里狠狠扎了一刀。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比如他知道以后来五湖新村绝对不能再开那辆玛莎拉蒂了。
更可喜可贺的是,黎琛宇邀请陆厘元旦来家里吃饭,而陆应逾也占了他的光能尝尝黎琛宇的手艺。
陆厘怀里抱着栗子,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门口像是要来宣示主权。
但是陆应逾一进门,扫视了一圈却没找到拖把,连墙角的笼子不见了。
他放下带来的零食和水果,帮黎琛宇一起从厨房端菜到客厅的桌子上。
“还有一道番茄炒蛋。”
黎琛宇又钻进了厨房。
陆应逾靠在冰箱上,看着黎琛宇把鸡蛋打进锅里,用铲子将快要凝固的蛋液戳成碎块,虽然动作还没有那么流畅。
但是他突然鼻子发酸,黎琛宇进步真的很大,他不仅真诚勇敢善良,连番茄炒蛋都会做了。
可能是油烟把他的眼睛熏得有点红。
黎琛宇的手艺无功无过,毕竟只是跟着手机速成的,但陆厘这个捧场怪每次都会给他打一百分,上次那个丑不垃圾的蛋糕也是这样。
吃完饭陆应逾很自觉地去洗碗。
十指不沾阳春的陆总在五湖新村洗碗,被保安拿着钢叉追,被堵在交通一塌糊涂的内部路里左右为难。
陆厘坐在实木沙发上连连打哈欠,黎琛宇带陆厘回自己床上先睡一会儿。
安置好陆厘,黎琛宇走到被太低的洗碗池迫害得只能弓着腰的大高个身边。
“年纪大了,腰容易酸了吧!”
触发关键词。
陆应逾啧了一声。
但是黎琛宇轻轻走到他身后,两只手扶上他的腰,陆应逾的身子猛得一僵。
黎琛宇的手划到他的脊柱两侧,轻轻捏了两下,酥麻的感觉瞬间蔓延到他的全身。
“好点了吗?”
“我腰好不好你还不知道?”
恼羞成怒的陆应逾几乎脱口而出,水龙头正好也安静下来,手中最后一个盘子刚洗完,只剩下滴水的声音。
黎琛宇愣了两秒,拿起洗碗池旁边的已经洗干净的碗放进柜子里,走回了客厅。
陆应逾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口,脑海里却无法避免地闪回无数个和刚刚那句话相关的画面。
他把手里的最后一个盘子放进柜子。
他走进客厅,电视上小声地放着跨年演唱会,生怕打扰到房间里正在睡觉的陆厘,栗子安静地趴在茶几上。
尴尬的时刻他想要找点话说,可怕自己又说错话。
他走到茶几边上,把栗子抱到怀里,黎琛宇还是一本正经地认真看着电视,目不斜视。
“拖…豆豆呢?”
陆应逾坐到黎琛宇的旁边,假装不经意地开启一个话题。
“回家了,池□□前段时间回老家没人照顾,所以才放到我家里的。”
哦,原来不是新养的狗。
老小区的热水供应很不稳定,刚刚洗碗有一大部分时间是冰凉的水,把陆应逾的手冻得通红,他把手藏在栗子的肚子里取暖。
电视上已经放了两首歌,还包括中间的一个抽奖互动环节。
但是两个人愣是一句话没说。
电视上的男歌手唱到,
“当时那些快乐,多难得美好,
你真的有办法,舍不得不要…”
和现在两人相对无言的状态居然有种诡异的应景。
“那…”
“我…”
两人都迫切地想要结束这种尴尬。
“我去把陆厘喊起来,我先带他回家了。”
“嗯,好…”
黎琛宇跟着陆应逾一起进了房间,看着陆应逾撑在床沿上,晃了晃睡得东倒西歪的陆厘。
黑色的紧身高领毛衣把他的身材比例描摹得很好,弯腰的动作把身形凸显的更加极致。
可能是陆应逾刚刚说出的那句话在作祟,让黎琛宇也想起以前很多个这种时刻,陆应逾就这样撑在床上…
陆厘的哭喊声把他拉回了现实,起床气大得不肯走,一股脑得往被子里钻。
陆应逾皱着眉,把他从被子里拽出来,陆厘却开始变本加厉地在床上扭来扭去。
“陆厘!”陆应逾站直了身子,一脸严肃地看着那团在被子里蛄蛹的东西。
“爸爸,再让我睡一会嘛…”陆厘在被子里发出闷闷的声音。
眼看陆厘快要连人带被子滚到地上了,黎琛宇挡在他前面,抓住他的手臂,“好了好了…让他再睡一会吧…”
陆应逾关上房门,回到客厅。
黎琛宇坐在沙发上正捧着手机。
陆应逾坐到旁边,用余光瞥了一下,是邮箱的界面。
他清了清嗓子,“之前pasta乐团的申请怎么样了?”
黎琛宇摇摇头,“还没有回信。”
“国外工作效率确实都比较松弛,我大学有个朋友是协会成员,我明天帮你问问。”
“不用啦,顺其自然好了。”
陆应逾靠近了一些,仔细看他手机邮箱里没有未读消息、垃圾邮件里也没有。
“没事,国内也有很多机会,你上次的那条演出视频效果还挺好的,肯定还有别的机会来找你。”
黎琛宇笑了笑,沉默着继续刷新着手机收件箱。
他突然抬起头看向陆应逾,“应逾哥,你不要再帮我了。”
“我想自己来。”
陆应逾顿了顿。
黎琛宇对他别无所图。
他好像在一个人较劲,他爱黎琛宇,又恨他,可还是最恨自己,恨自己已经拿不出能留住黎琛宇的东西了。
但他们俩现在距离很近的对视着,连呼吸都能感受到,胸口的起伏也同频,他真的没办法忍住不靠近了。
电视里传来新年倒计时的声音。
陆应逾扶住他的脸。
“十、”
就给我一个十秒钟的吻吧。
“九、”
不要躲,亲爱的。
“八、”
冰凉的唇瓣相触,对方瑟缩了一下。
“七、”
舌尖试探性的伸入对方的口腔。
“六、”
尝到一点橙子味。
“五、”
唇瓣吮吸着津液,想要更多。
“四、”
他在慢慢回应,轻轻咬了我的嘴唇。
“三、”
碰到了他的舌尖,他没有躲。
“二、”
轻轻吮了吮他的舌尖,很好闻的橙子味。
“一!”
他在舔我的嘴唇。
“新年快乐!”
紧张得像初吻。
陆应逾慢慢松开扶着他脸的手,看着黎琛宇已经被挤到蜷缩在沙发角落,微微低下头,耳垂泛着红晕。
他伸手轻轻搓了搓他通红的耳垂。
温度传进他泛白的指尖。
他忍不住靠近再吻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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