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土飞扬,疾马横跃。
清源将罗六六和孙烈放置在马车里,最后一个翻身上马。行未远,又听得一阵轰耳震聋之声,震得大地摇晃。
允礼抓着车窗稳住,掀开车帘,只见昔日长大的地方如今只冒着滚滚黑烟,眼眶酸涩,胸中闷着一股气,渐渐升腾,烧的浑身狂躁。她用拇指不自觉地摩擦着猎云。
赵漱。你弑兄欺侄,伤我父亲,如今又毁我的家,有此昏君,乃我朝大殇。等着吧,允礼有生之年,定会助殿下夺回皇位,到时候,我要你跪着给我爹磕头。
雅纪看允礼脸上沾了灰,慢慢给她擦去黑渍,允礼顺势倚在雅纪肩头,声音颤伏:“阿姐,我们没有家了。”
雅纪也悲拗不已,但她听见允礼声音不对,生怕允礼又开始气的魔障。
允礼很小的时候对武学很感兴趣。孔善存膝下无子,雅纪又天生气虚,是以看见允礼喜欢学武十分开心。他也不管允礼多小,一股脑的要将毕生所学尽数传授。奇怪的是,允礼小时候的造诣也奇高,孔善存教什么她都是看一遍就会。
雅纪一直以为允礼长大以后会是个行走江湖的游侠,可没想到在母亲去世那天,允礼悲伤过度,体内几股真气不受控制的乱窜,当着父亲的面吐了一口血,继而晕了过去。孔善存这时才想明白,有些功法是不适合孩童练习的。
母亲去世之后,允礼变得很容易狂躁,尤其是练功打架的时候,商长小时候经常被误伤。孔善存怕允礼走火入魔,便禁止允礼再练习内功心法,此后只教她飞檐走壁等轻功,为了不让她长大受欺负,特地请了江湖飞燕缈尘教她轻功。是以允礼现在虽内力不足,轻功却是少有人及。若说现在江湖那以轻功闻名的白方衍,应该也是比不过她的。
她也会自觉控制情绪,长大之后便很少生气了。雅纪慢慢抚着她的背,生怕她这个时候气急攻心。但雅纪不知道的是,早在之前展明吟伤了清源的时候,允礼也差点入魔,还是赵珏赶到,允礼才恢复过来。
“我们都还在呢,我们找个新的地方,再盖个宅子,也是家。”
纵使此刻车外乌烟熏天,车内颠簸摇摇晃晃,允礼满身黏腻,疲惫不堪地靠着,允礼在以后的日子里,也经常会想到雅纪这时候跟她说的这句话。
“阿姐会一直陪着你。”
“吁!”
清源的马被一只箭羽射中,清源闪躲不及,跌落在地。只见前方远远看见一支军队赶来。
“停车!停车!”岱远喊道。赵珏和墨循第一时间下马查看。孔府坐落在城郊,旁边被藤林包围,这后门出去都是高山,只这一条向外的路径。如今前有狼后有虎,如不想被抓,只能从左右山上翻出去。
“他们的目标是我和墨循,我们分头走!”
允礼马上反应过来:“阿姐,我也被赵漱通缉了,你不能跟我一起走!”
允礼马上把雅纪扶下车:“让清源和岱远跟着你,你们去西山,我从东边走。”
雅纪虽不舍,也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现下罗六六还能走,只孙烈伤的太重,无法自己走,木流虽给他服了药,也不能好的这么快。商长本想说不然他背着吧,他跑的比较快。谁知孙烈虽然伤重,脑子是异常清醒的。
“殿下,你们快走,我留在这里替你们挡一会。”
“孙烈……”
“带着我只会拖累,反正我也走不远,倒不如留我这死了,也算一番事业。”孙烈说的畅快,干裂的嘴角渗着血,眼神却十分坚定。
又颤颤巍巍从衣口掏出几枚铜钱:“殿下,这些钱还给你罢,你在路上能用到。”
众人极为撼动,罗六六哭的十分难看:“兄弟……”
眼看敌人逼近,赵珏无法,沉闷地对着孙烈说了一句:“你留着吧。”
“孙烈,你妹妹叫什么名字,我日后代你去看她。”允礼哽咽说道。
孙烈还记得允礼当初说要给他做张人/皮面/具,只可惜他是回不去了。他向允礼报以感谢,说了一个名字:“庚水村,孙香。”
说完,赵珏带着雅纪清源夏深许邵安等人往西山上去。木流商长允礼等人则跟着墨循前往东边山上。
钱三带着人赶到时,只看到几匹马和两辆马车。
“大人,马车里面有一个人。”
“拖下来。”
孙烈被一个小兵粗鲁的拽到地上,本就伤重的他不防大动,晕晕乎乎的,喉咙被血痰堵住,牙齿又磕到地上,全身都在痛,也分不清哪里最痛。
“其他人呢?”
孙烈给了钱三一个白眼,不回他。
钱三走过去重重踩了他一脚,孙烈直接晕了过去。
他看了看左右两边的茂密高山,下令道:“搜。”
雅纪一出生身体就不好,不适合练武,孔善存也不敢像对允礼那么严格地要求雅纪。如今只跑了几步,已没了力气。她的喘息愈来愈重,夏深拉着雅纪的手使劲跑,生怕雅纪落下。
“小姐,你再坚持些,抓紧我。”
雅纪气喘不上来,喉间开始干疼,头也开始晕晕乎乎的。天色渐暗,可见度越来越低,这山上的繁枝茂叶慢慢地进不来一丝光。一个不防,雅纪没看见脚下有块石头,抓不紧夏深的手,直接被绊倒在地。
“小姐!”
赵珏见状,转身向后抱起雅纪。
“孔姑娘,得罪了。”
“殿下,你不必管我,你快些离开才是。”雅纪此时十分后悔以前没跟着清源他们好好锻炼,这要紧时刻,自己竟然是最大的累赘。
“你们离家全是因我而起,我不能置你们于不顾。”
“孔姑娘,你还是别乱动,我能轻松些。”
雅纪本还觉得不妥,赵珏这么一说,她也不敢再挣扎,只由得他抱着自己。
“这边看看。”
“这边没有!”
“给我搜,抓一个是一个。”
赵珏耳力极好,他已听见山下有人上来,顿足往后一望,还可以看到火光。他们几人带着行李,除开罗六六这个伤患不算,天色又黑,又不能点火,再这样下去逃脱的几率实在不大。
雅纪似有所感,仰头凝神想看清前面的路,但她小时候只来过山上玩,并未翻过这座山出去,况且天色已黑,她也辨不得怎么出去。
心中正着急,又听得夏深摔了。
“你没事吧?”清源扶起夏深着急问道:“伤到了没有?”
夏深自然顺着清源站起,踢了一脚脚下绊倒自己的东西,认真一看,是个大木桩。气急败坏地踢了一脚:“臭木桩。”
雅纪听见木桩二字,突然欣喜问道:“夏深,地上可是有个木桩?”
听见肯定的答复,雅纪声音轻俏:“殿下,放我下来,我有办法了。”
雅纪下来趁黑摸了摸,高兴道:“这个木桩我认得,从这往北不远就有个极其隐蔽的山洞,我小时候和允礼不小心掉进去过,父亲找了我们一天都没找到,后来还是我们自己爬出去的。不若我们进去躲躲,等他们找不到人,自然就走了。”
“你可还记得路?”
“记得。”
另一边。
饶是商长和允礼平时走得飞快,此时在暗夜里也还是看不清路,山下又隐隐传来火光,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上走。
墨循断后,仔细观察着周遭环境。山坡长满了拥挤的高树,所幸这样下面的人很难发现他们,但他们也很难出去。
墨循走着走着忽然看到允礼和商长停了下来,他们并不说话,默默给了对方一个眼神。墨循开始警惕,走到允礼旁边将允礼护住,低声问:“允礼,怎么了?”
“嘘!这里有其他人的气息,但我看不见。”允礼为了不发出声音,离墨循极近,几乎快要贴到他耳朵。温热的气息拂过,墨循心尖一阵痒。
“嗯?”
待反应过来允礼说了什么,墨循马上戒备,将允礼护在身后。
“看看树上有没有人。”
夜黑风高,此处若是藏人,树枝上是最好的选择,墨循夜视极好,不等允礼他们反应过来,已经开始向目标发招。
果然有一黑衣人躲在树上许久,只他招招避让,并没有丝毫要以死相博的意思。默契之下,两人同时停手。
“赵珏呢?”黑衣人先出声。
对方蒙着面,但墨循早已同他打过几次照面,怎么会认不出来此人正是细羽?
难道细羽是想趁现在一网打尽?但见他方才招招避让,并不像之前要将自己往死里赶的架势。墨循有些不明所以:“若是不想杀我,你来这里做什么?”
“没时间跟你废话,赵珏在哪里?”
“笑话,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告诉你?”
两人对峙间,允礼急死了,追他们的人越来越近,上面两个人在干嘛呢?她捡了一块石头,也不管目标是谁,直接往上面丢过去。
石头直往细羽脑门飞来,细羽感到有暗器正在袭来,往后侧步避让,不防允礼比石头还快,站到了细羽身后,直接就是一脚,细羽狼狈摔下来,还好快落地时稳住了身体。
又是这个该死的孔允礼!
但他此时没有时间跟他计较,他斟酌了一番形势,说道:“告诉我赵珏在哪。”
“我今日不为滋事而来,我能帮你们。”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