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曾经救赎过我,将我从深渊拉回人间的“神灵”,我该怎么报答?
——沐青
2021年3月13日,晴,微风。
我从外面拖着满身疲惫回来的时候,看到人行道边桃林的花开了,不但开了,还不少,剩余的小花苞们热热闹闹地拥簇在一起,大概在等待着明日的暖阳将它们一并送到人间。
北国这几天的天气不冷不热,温度刚刚好,但并不足以让百花盛开。
神奇的是,那满树的粉嫩,居然早于百花先造访了人间,恰如我的余生也迎来了新的转机一样。
因为深受家族书香门第的荼毒,我素来爱假装清高,喜舞文论墨。曾经不知从哪本野书杂记里看过一句话:假如你出现在我的书里,大多不是是什么好的结局。
沈青山已然出现在了我的书里,我们自然没有什么好结局。我的前夫木子颍也出现在了我的书里,所以,我俩也不是什么好的结局,他甚至导致我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换句话说我差点死在他手里。我本打算写完这本书就做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可是似乎没有必要了。因为,3月13日,这个最好的日子里,我看到了桃花盛开,同时惊喜地发现,自己也已被“神灵”救赎。
我怀着兴奋的心情,踩着轻快的步伐,哼着小曲儿走过那片桃林,进入了我们的小区。我迈进家门的时候,我的小舍友正慵懒的躺在沙发里刷手机,她是一个98年的小朋友,一见到我便兴奋地跟我说上次说的耽改剧已经更新了,很好看。
我笑着点了点头,其实我刚在公交车上的时候已经看了,剧里的幼年阿湘救赎了老温,成年的老温与阿絮彼此救赎,正如我后来遇到的人救赎了我。
所以,我觉得是时候说说我与木子颍之间的恩怨了。
我与木子颍之间的矛盾深远,新仇旧恨欲说还休,他的神经质、我的疯魔和全线奔溃导致了我俩婚姻的终结,也导致了我抑郁症病情的加剧。我准备先说抑郁症这件事情,再讲我俩的相识。
我们俩的婚姻本不被我的父母和我自己看好。那年,木子颍为了跟我结婚,将我父亲的祖宗十八代都翻上了天,只因我父亲说了一句:“她还在念书,要不你们再处处,我总感觉你俩不太合适。”
未免他再向我那温文尔雅的父亲骂一些人间大概很少存在的脏字,我选择了委屈求全,心里想,结就结,大不了离了就是了。
那时候年少,不知婚姻为何物,也不知婚前就能辱骂女方父母者,本就是混迹人间的恶鬼。
当我知道他辱骂我父亲之后,我心里很难受,觉得是自己给家里带来了灾难,便哭了整整一夜。
母亲见我哭泣,便误以为我是因为怕她和父亲不同意我嫁给木子颍而哭泣,所以便打电话求了远在西安工作的父亲。
我是父母结婚五年之后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因此父亲素来偏宠我。最后便答应了我们的婚事。
父亲答应的那天,我本着化解矛盾的出发点让木子颍给我父亲打电话道歉,但他死都不肯。我为了给他台阶下,便打电话给了他的母亲,原话是:老人,你听着,接下来我要骂你,言语可能不好听,但我必须这样做。因为只有这样,我和他之间的恩怨才能算一笔勾销。你日你妈的是不是脑子有病,要将你闺女留着给养老了吗?这是你儿子骂过我爸爸的其中我知道的话,我送给你,我不是有意要对你不敬,我只想做到公平公正。
父亲远在西安工作,便在西安找先生合了八字,说大概一周之后可以行礼。但木子颍那边看的日子跟我父亲看的并不同,在我父亲答应的次日便急吼吼的带着媒人亲戚来了我家。
我们家家族大,我父亲当时还在往回赶,在火车上,便听说人已经来了的事情。父亲很是生气,便让叔伯将人先打发了回去。
一方面,他觉得木子颍一家子特别不尊重人,好像要抢亲的架势;另一方面,他觉得为了我婚后顺遂,自己找的先生合的那个日子更靠谱。
木子颍父子无功而返之后便没了声响,接着还没到行礼的日子,木子颍的亲舅爷爷“嘎嘣”没了,次日,我们家这边我尕奶奶也去世了。
按照家乡风俗,红事碰上白事便得往后推,但木子颍和他父亲不知怎么想的,非要按时办婚礼,没办法说服我之后便说自己的亲爷爷身体也不行,亲的的话就得真往后推了。
后来回头想得时候,觉得他是真的自私又自利,前面我父亲还未回到家就匆忙非要行礼,大概是已经知道他舅爷爷快不行了。只可惜,他没有犟得过我的家人。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接下来的事情我也不知他跟我父亲是怎么商量的,总之行礼之后不到一周我们便结婚了,婚礼仓促又简陋,连结婚的现场都是跟另一对不认识的新人同台的。
所有的事情办得我很不满意,婚后我们过得并不愉快。
过了没多久我便去了学校上学,他继续工作,我们两个在两地。
开学后大概三周的时候我发现我怀孕了。
那个小生命的到来让我放下了对木子颍的不满。
我的导师知道我怀孕了之后很支持我,于是我便开始了一个人边求学边揣着小皮球奔波的日子。
我孕吐不严重,但是其他反应特别厉害,低血压、贫血,甚至到来大概五个月的时候耳朵失聪、反应迟钝。
我就那样一个人在老师和朋友的帮助下撑到了农历过年。
那年我本没打算回家,因为我们待在石河子,我老家在兰州。可是木子颍非要回去,他只在乎的是他过年不回去他父母会难过,没有考虑我当时已经是六个多月的身孕。
我最好没有扭过他,只能跟着他回了老家,一路长途窝在小车里,等回到家的时候整个人都变成了青黑色。
过完年之后他妈妈跟了来,名义是照顾我。回石河子的路上,他说他妈妈晕车,要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我只能挺着大肚子窝在后面,半路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是被心悸惊醒的,也落下了如今心悸的毛病。
因为觉得肚子实在不舒服,所以在我的要求下,我才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回到石河子之后过了大概三个月,他妈妈只负责做饭,临盆的前一天,我还在自己洗衣服。
孩子出生的时候很惊险,我晕过去了大概2分钟,孩子缺氧了,一生下来就被送去了ICU。
当天夜里,医生便下了病危通知书,凌晨四点的时候木子颍跑来劝我放弃孩子。
我求着他无论怎么都不能放弃,先让救,不救怎么知道不行。
他说没孩子,我俩也可以过。
我没有答应。
还好,我的孩子被救了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我自己躺在床里,孩子躺在ICU,每天医疗费1万。
木子颍家境不是很好,他问便他父母和姐姐之后居然没有拿出一分钱。我父亲听说之后二话没说,直接给他打了1.5万,我的两个妹妹连夜给我转了1万。
木子颍除了哭便是给他姐打电话,倒是躺在病床上的我硬撑着一滴眼泪渣子都没掉,可劲儿的安慰他。
后来他找他的一个同事借了5万,才算解了燃眉之急。从同事跟前借到钱之后便说我父亲小气,我的父亲是工人,但我们姊妹多,都在读书,日常开销可想而知。父亲和妹妹们能拿出两万多现金,真的已经算不错了。
接着他还说给了父亲6万彩礼的事情。他是给了父亲6万,但是回给他的加上买的家电、柜子等加起来花了四万多,他根本就没有考虑。
我当时无暇跟他争执,只求我的孩子平安。
次日,他的两个姐姐坐飞机来了,机票是木子颍买的,他接来他的姐姐,但根本没想我的父母。
我的母亲安慰我说住院费贵,她和我爸两个人省下的给宝宝做住院费。
事情就算那样过去了,第三天我出院了,孩子依旧在ICU。那天医生说孩子喝奶了,很可爱,不过情况不容乐观,还得观察。
我本来心情郁结,一进家门,木子颍的妈妈就发难了,说我故意不生,故意让孩子缺氧。一说完,摔门哭嚷着跑了出去。
木子颍见他妈哭,冲了进来,不问青红皂白便让我给他妈妈道歉。
我的孩子生死未卜,谁跟我道歉?但是,木子颍一再咄咄逼人,非要我跟她妈妈道歉。
我当时就想,只要我的孩子能活,让我干什么都行。下决心的那一瞬间,我泪如雨下,“把你妈妈叫进来,我跟她道歉。”
整个月子里,木子颍的妈妈不是今天她烧的东西我喝的少了,就是明天她洗的衣服我穿着挠痒痒了,总之每天在作妖,三天一大做,两天一小做。
其中有一天,我也忘了是因为什么事情,她闹着要回老家,说是让我妈来伺候我。
当时我弟弟年幼,我妈妈离不开不说,在那个时候说那种话,无非就是威胁我,给我添堵。
月子里我大概就已经得上了抑郁症,只是不明显。
还没出月25天的时候还在要再次去医院打吊针,那时候木子颍已经去上班了,我拖着病恹恹的身体带着连东南西北都找不到的他妈妈一起去医院。将孩子和他妈妈安顿在病房之后下楼取药,差点晕倒在电梯里,还好碰到了几位好心的阿姨。
我将自己熬到脑袋发晕才陪着孩子打完了吊针。
出月之后不到一周,木子颍回来了。
他回来的那天,天气特别热,石河子当时的温度应该达到了40度。中午的时候他妈妈中暑晕倒了。
他又不问青红皂白,劈头盖脸给了我一顿臭骂。大概意思是我把他妈妈不好,他妈妈才会晕倒。
我一个月婆子,怎么照顾她?把她当月婆子伺候吗?我当时就被气哭了。
那段时间贫血的厉害,差点晕倒在楼下。我跟他吵的很凶,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情绪已经不受控制了。
他休了几天假又走了,在家的那几天,从来不知道给孩子换个尿布,孩子拉粑粑了他就捂着鼻子躲到客厅去了。
我对他已经失望透顶,没想着他可以跟个人一样做一个父亲应该做的事情。
大概又过了半个月,他回来参加在职研究生期末考试。
那几天,我们也在准备期末考试和期末课程设计。他的加上我的,在三天之内,我大概光作业论文写了20篇左右。孩子一睡着我就写。
木子颍的妈妈是个窝囊又懒惰的人,不论到哪儿,多整洁的地方,都能被她搞成垃圾坑。
那几天我忙,根本没时间收拾房子,老太太也带孩子忙,所以木子颍回来的时候家里很乱,满地的尿不湿、奶瓶、玩具、纸屑等。
他一进门便破口大骂,说是住了一家子死人,并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故意不收拾,就等着他妈妈收拾。
老太太奸诈又狡猾,开启了她的表演模式,跪在地上擦地板。
我和木子颍坐在沙发上互相不理睬赌气,老太太在家里争“奥斯卡”最佳表演奖。
木子颍向来信口开河,又骂了很多难听的话。
我刚写完一篇论文,肩膀疼的快抬不起来,眼睛干的直流眼泪,便问:“你讲不讲道理,为了给你交结课论文,我已经三天没怎么睡觉了。”
“我需要你吗”
“就连这个在职研究生,也是我带着你一个一个找老师,一点一点给你收集资料才有的,你怎么这么没有良心?”
“就知道让我妈干活,你坐吃等死还能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何出此言,只是当时的情绪已经不受控制了,我们两个又大吵了一架。
他连夜背着包出去住旅馆了,说是次日的考试也不参加了。
那夜下了雨,雨很大,透过窗户连路灯都看不清。他出门的时候孩子正在哭,我抱着孩子,苦笑不得。
我以为他也就觉得自己有工资,财务自由,住得起旅馆,想显摆显摆。直到我第二天打电话的时候他说已经回公司了,没有去参加考试。
那天是他们在职研究生的英语和自然辩证法考试,他其他的结课论文我都交过了,只要他参加完那两门考试,课程学习就算结束了。
我听到那话之后很是失望,一步步举进门,居然说不考就不考了。那时候我才意识到我与他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论你怎么努力,他依旧算不得进化完全。
后来诸如此类的吵架不胜枚举,他的说法是我那晚在笑,他说不考了,不读了之后我很开心,我他娘的开心个锤子,可是,跟小畜生说人话向来就是徒劳。
我的孩子一生下来便是乳糖不耐受,一吃奶就拉肚子。医生的建议是拉就拉,慢慢就好了。但木子颍和他妈妈不同意,便给孩子换了奶粉。孩子大概九十天大的时候,奶粉不喝了,嘴唇干的起皮了,我心疼的不行,偷偷给孩子给了点奶。结果孩子又开始拉肚子了。
木子颍的妈妈知道我给孩子给了奶之后破口就骂我脑子有病,故意让孩子拉肚子。
我月子里忍了她整整一个月,那天便全部爆发了。
她抱着我的孩子要走,我便让她回去,将孩子放下。
那天吵完架之后我给导师打了电话,她建议我将孩子送回老家,像老太太那种人,没文化、没素质,眼不见心不烦。
已经到了研二,别的同学研一就进实验室了,我对实验室还是一无所知。所以,思考了两天之后我便与木子颍商议将孩子和老人都送回了老家。
孩子在回老家的途中得了感冒,一到兰州便进了医院。
从石河子到兰州走了两天,孩子瘦了整整一圈,眼窝深陷。
我便以开玩笑的口吻跟木子颍说:“你妈妈不想在石河子待,你看孩子瘦成了什么样子?我真想骂她一顿。”
木子颍笑了笑,以为是我在开玩笑。
其实那是我忍了很久之后的肺腑之言。
回到石河子之后我便投入了实验室,急急忙忙地赶进度。对于老太太非要带孩子回老家,我其实是怀恨在心的。
我开的题横向内容多,实验压力大,又想孩子,抑郁症便更加严重了。有时候头痛发作的时候,我就像提着刀子跑回老家杀了老太太,她让我们母子分离,即便是死,也不能解我心头只恨。
我就那样疯疯癫癫的过了两年多,有时候想孩子的时候会泪流满面。渐渐的,遇上很小很小的事情,我也会情绪失控。
那个时候,我的小师弟任嵩和小师妹张蕾天天跟着我,师弟总会替我揽下各种活。
我生完孩子之后落下了手抖的毛病,一加样就抖得厉害,他总说:“师姐,你让开,我来。”
我的课题比较新颖,是分子领域的研究,师弟和师妹没有接触过,我也是边学边教给他们。所以,一个知识,我至少得重复两遍,必须耗费两倍的时间。起初,我很烦他们两个,觉得他俩是我的累赘,后来习惯了他们天天跟着我的样子。回头想的时候发现,是两个小家伙救赎了当时的我。那个时候如果没有他们,我大概撑不下去。
那个时候,每当我快撑不下去了,我就安慰自己,必须撑住,不能倒下,他们什么都不懂,如果我倒下了,他们怎么办,不久成了无人教的野孩子了吗?老师那么忙,怎能顾得了他们。
那两年多,除了他俩,还有我的好朋友孟晓对我的帮助也不少,我记得有一天正碰上我头疼发作,无缘无故的泪流满面。她就推门进来了,递给了我一个瓷质的乐器,说是出席学术会议的时候碰上的,叫埙,觉得我会喜欢。那天的自习室很暖和,她陪着我说了好一回儿话才走,她走了之后我透过窗户看楼下,发现校园里早已春意怏然,也是第一次发现实验楼背后便是排球场。
那两年对我影响最深远的要数我的导师,有好几次,我精神恍惚的时候被她叫住,她告诫我说人生在世,什么人都可能遇上,不要怪生命中的任何人,把心收回来,先想想怎么出成果、怎么毕业最重要,其他都是小事。
她平日里对我很严厉,毕业谢师宴的时候才拉着我的手说不要怪她严厉,一切都是为了我好,还说她希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我怎不知我的老师是为我好,如果没有她,我可能早已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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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Chapter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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