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别馆内,遍布装点上红绸锦色,屋檐廊角下红绸花团和灯笼高高挂起,雕花门窗一处不落都贴上用金粉写上的大红帖子,就连花枝树梢都披上胭脂色的纱幔,将整座府院烘托得一片火红艳丽。
新房之中红烛长明不熄,香烟袅袅,雕工精细的架子床铺上龙凤喜被,挂上红床幔,置身其中,暖意融融。
公玉衍坐在檀木桌前,铜镜照应出他面如死灰的脸,原本明艳的一张脸此时变得惨白虚弱。
他中了虎妖的毒,法力丧失,被宇文哲囚禁在别馆多日,早已没了反抗之力。
“公子,请更换喜服!”
一排侍女端奉着金华喜袍、金冠首饰,已经不下数十次在催他换衣服。
公玉衍没有理会这些人,一眼都不屑瞧她们。
滚轮声从屋外传来,越来越近,半刻后宇文哲的身影出现在铜镜内。他已然换上喜袍,和让公玉衍换上的是同款婚服。
他撑着下颚,低低轻笑道:“吉时快到了,快换衣服,今日到访很多宾客,你父亲母亲也都来了。”
公玉衍眼波含恨,攥进拳头指甲几乎镶进皮肉里,却不能在此时说出一句忤逆的话。宇文哲说这些话无疑是在提醒他父母在他手中,让他最好乖乖听话。
宇文哲微微摆手,侍女便上前扶起公玉衍,扒下他身上的衣裳,就当着宇文哲的面给他换上喜袍。
宇文哲目光毫不避讳的盯着公玉衍,说道:“模样好,身材也是绝佳,这世间怎会有你这般完美的人。”
公玉衍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胸口泛起阵阵呕意,对于厌恶之人的夸赞,他真的觉得恶心极了。
给公玉衍戴好金冠,侍奉的人就自觉退出卧房把门带上。
房内只剩公玉衍和宇文哲,相对静默片刻,宇文哲撑着轮椅缓缓站起来,移步走到公玉衍面前。
这个过程公玉衍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甚至忘了要躲避对方接近。
宇文哲能走动!
他不是残疾吗?
外界传言宇文哲自幼病弱,只能靠坐轮椅生活,如今看来这些传言未必真实。
宇文哲看出公玉衍的惊疑之色,勾唇一笑,轻轻揽过他的腰贴在身上,说道:“早年确实是个残废,但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人。”他用手顺捋公玉衍的长发,温柔似水的说道:“高兴吗?新婚之夜我自是不会委屈了你。”
公玉衍想推开文宇哲却被牢牢锁住手腕,他的手劲和成年男人一般大,并不强劲,换做平日公玉衍轻而易举就能抵抗,如今他中了毒,身体虚弱,连一个正常男人的手劲都挣脱不了。
“你身体已经恢复,为何还要刻意隐瞒?”
故意装出一副残弱的模样是想要达成什么目的?
宇文哲说道:“我若不装出一副软弱模样,我那父亲如何把我接回皇宫。”
公玉衍明显不懂宇文哲病弱和西元主君接他回宫,这两者中有什么联系?
见他不懂,宇文哲解释道:“我母亲生下我不幸血崩而亡,而我也应为早产身体病弱,父亲和西元朝臣都视我为不祥之物,把我扔在宫外等着自生自灭。若不是因为父亲子嗣一个接着一个夭亡,他请国师算卦得出是因为苛待亲儿所受的惩罚,他早已经忘了我这个儿子。为了弥补他哪一点分毫不值的愧疚之意,这才把我接回宫。”
公玉衍说道:“如果我没猜错,西元主君那些夭亡的子嗣是你杀害,算卦的国师也是你安排,目的就是为了回宫。”
宇文哲不屑的一笑,不否认也不承认,继续说道:“我母亲死后他娶了新的王后,有了新的儿子,自然不会让我一个不祥之物继承主君之位,如果我告诉他我是个正常男人,他只会以为我觊觎王位,根本不会接我回宫。他根本不把我当儿子,即便我帮他壮大国力,让他凌驾列国之上,他依旧看不上我。”
“所以,你把他剩下的孩子全都杀了!”
“既然他看不上我,那我只能抢回自己的东西,让他看看,也让整个天下看看,他们看不起的残废是如何一统天下。”
宇文哲话说得平静,眼里闪烁的却是极致疯狂。他摩挲公玉衍的嘴唇,笑道:“知道我为什么非你不可吗?”
公玉衍甩过头道:“不想知道。”
宇文哲却自顾自说道:“你很强,是最出色的主君公子,将来也应当会是最出色的国君,只要征服你,我想世上不会有什么事难倒我。”
通过征服强者来证明自己这是男人的天性。
公玉衍眉头紧锁没有说话,宇文哲又说:“当然,也是真心喜欢你。”
公玉衍表情满是不屑,眼里恶意更浓,宇文哲却像没看到一般,凑到他颈间细嗅,双手摩挲他的腰。
“只有你才能与我共享这天下。”
语气变得粘稠,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公玉衍心神一震,用尽全力抵住他的亲近,怒道:“别碰我!”
宇文哲锁着公玉衍不放,脸上带着戏谑的笑意,眼里还藏着火,说道:“这么抗拒,你是反感我,还是反感男人?”
公玉衍自然是反感他!
“你应当不反感男人,前些时日不是还在北岐别馆和段家六郎厮混了一夜?”
宇文哲连这种事都在监视,公玉衍只觉得胸口的恶心更重。
“宇文哲,你真恶心!”
宇文哲对他的辱骂充耳不闻,捏着他的下颚让他直视自己,带着警告说道:“以前的事我不屑追究,但今日成了亲,我还是希望我的另一半能够忠诚一些。”
公玉衍同样充耳不闻,问道:“段遇知在哪儿,你把他怎么了?”
“问这做什么,总归你们也见不着了,又何必顾念他的死活。”
宇文哲不说公玉衍也能猜到段遇知处境不好,列**队被妖怪伏击,段家父子就拿捏在西元手里,整座城被西元把控,到处都是妖怪作祟,段遇知一个人如何能化解这困境。
公玉衍漠然闭上眼,无助的低头道:“别动我家人,也伤害段家父子。”
“你和我成亲,你自然不会伤害你的家人。”
宇文哲将公玉衍按倒在檀木桌上,扯开他的衣领,压身上去准备体验一番**。公玉衍知道反抗不得,撇过头去,哀莫大于心死。
宇文哲得逞的一笑,指尖划过他光滑的肩头,低头细品他身上的味道:“你很美,也很香。”
公玉衍心如死灰道:“马上就要拜堂,你何须如此心急。”
“如你所说,你我就要拜堂,早些洞房和晚些拜堂有何区别?”
事已至此争论这些确实没有意义,但公玉衍就是想再拖延一点时间,心里悲哀的期盼着还会有回转的余地。
他想再等等,等等或许就有奇迹发生?
万一婚礼过程有意外发生!
万一段遇知正在赶来救他的路上!
所以,不到礼成最后一刻,他不想就这么把自己交付出去。
“至少,我现在还不是你的人。”
宇文哲笑了,似是笑他没有意义的拖延,在过半个时辰吉时一到,他和公玉衍就要正式拜堂成亲,还是在双方长辈和列国首领的见证下,礼一成,就会彻彻底底成为他的人,而他会尽快把他带回西元,届时,公玉衍就是有通天的本领也逃不出他身边。
“今日婚礼仓促了一些,回到西元我们再办一场举世瞩目的婚礼,到时候列国归顺,天下统一,你便是我唯一的皇后。回去后我会把你身上的毒解了,你尽快以本命树给我培养孩子,让我们的天下世世代代传承下去。”
宇文哲的主意盘算得倒毫无疏漏,公玉衍冷笑道:“你为了夺天下不惜以人命饲养妖魔,这人都没了,又谈何世代传承。”
“我敢利用妖魔夺天下,自然有办法控制它们。”
“勾结妖魔残害同类,你早晚会自食恶果。”
“真到了那一天再说。”
宇文哲神色平静如斯,似乎天塌下来他也无畏无惧!可越是这样的淡漠越是让人觉得恐怖,一个目空一切的人,又怎会把人命,把天下的安危放在眼里。
有时候公玉衍觉得宇文哲不是真的想要君临天下,而是在发泄,是在和命运做抗争!因为自幼不受重视遭人遗弃,心里扭曲,就不择手段想要证明自己,惩罚这世道的不公。
他试探性的问道:“你父亲呢?你怎能肯定他会把主君之位传给你,他身体康健,还会有别的子嗣。”
宇文哲轻描淡写的说道:“那老家伙算什么,他能活多久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
“宇文哲,你果然是个疯子。”
公玉衍能确定了,宇文哲就是在报复。
宇文哲抚摸着公玉衍的脸,笑意盈盈,眼底却是生不可测的癫狂,犹如披着人皮的厉鬼。
“正因为我是疯子才能压制你!这世上只有疯子才能对抗疯子,你还不够疯,不够狠心,所以才被我拿捏。你心里的顾忌太多,顾忌天下人安危,顾忌家人,顾忌爱人,这就是你的软肋,当软肋暴露,你只有失败的下场。”宇文哲低头亲了亲公玉衍肩头,说道:“等你发疯发狂之时,或许有反抗我的能力。”
公玉衍身子绷得厉害,全身每根筋脉,每滴血液都在抗拒。
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他不如宇文哲!就如宇文哲所说,他顾忌太多了,若不是家人的性命捏在西元手上,他绝不会任由宇文哲这么欺凌,绝对在他逼迫他换上婚服之时拿把刀直接捅死对方,哪怕杀不了他,也会自行了断。
宇文哲看了他的反应轻笑道:“我不过轻轻碰了你,就反抗的如此剧烈,真到洞房时候岂不是要吓哭。”
公玉衍冷道:“那到不至于,相反,你入眠之时记得时刻睁着一只眼睛,因为我怕自己会忍不住一刀抹了你的脖子。”
公玉衍这番话非但没有激怒宇文哲,反而让对方更兴奋了,捧着他的脸说道:“不愧是我喜欢的人,不卑不亢,很有魄力。”说着便按捺不住吻了他,浅尝即止,又说道:“记得不要在新婚之夜,毕竟很想和你体验一场柔情意暖的良宵。”
公玉衍厌恶的抹掉嘴唇的余温,呸了一口气,满是嫌弃的说道:“恶心极了!”
宇文哲诡魅一笑,凑到他耳边轻轻说道:“我不会让你恶心的,洞房花烛夜,我会给你献上助情助兴的好酒,到时候你只会记得**之乐,忘却所有烦恼。”
是想用下作得手段逼他就范?公玉衍气得呼吸都在颤抖,手腕青筋暴起。
“我都要和你成亲了,你还要羞辱我。”
“这怎能算得上羞辱,应当说是闺房情趣。”
公玉衍已经骂不出话来,没想到宇文哲不仅为人阴狠,手段还无耻下作。
宇文哲吻了公玉衍额头,说道:“吉时到了,我先下去准备,你穿好衣服就去拜堂。”
说罢就坐回轮椅上,拍拍手招来近侍把他推出房门。
公玉衍愤恨的怒叫一声,却也只是无能自怒。沉静下来之后,他躺在檀木上望着手腕上的灵玉镯子良久,心中无限悲凉。
“段遇知,你到底在哪?”
他低低的呢喃着,鼻子微微发酸,泪花控制不住的泛出眼角。
“我来给公子送茶水。”
门外传来说话声,似是下人来更换茶水,公玉衍不愿让人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忙从檀木桌上起身,整理好衣服妆容,坐回铜镜之前。
和看守房门的护卫交涉好,下人便推开房门进屋,端着一杯茶亲自送到公玉衍面前。
“公子,请用茶!”
公玉衍看都没看那个下人一眼,冷道:“放下,出去!”
那下人不听,低头弯腰举着茶杯又往公玉衍面前送去,说道:“公子还是喝了吧?”
公玉衍终于回头看了下人,他穿着粗布麻衣,是个伙计装扮,腰弯得很深,看不清面貌,但听声音是个年轻人。
他不由疑心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喝。”
甚至怀疑是宇文哲又想喂他乱七八糟的药。
年轻人撇向门口,发现外面护卫一直盯着他们,低低的回答道:“我是段六爷的人。”
“段·····?”
一听段六爷就知道是段遇知,公玉衍激动的显些惊叫出声,即使很快把声音吞了回去,还是引起门外守卫的注意。
“里面送水的,马上离开。”
年轻人放下茶水,督促一声:“喝了他。”说完就匆匆退出房门了。
公玉衍想追问都来不及,但他坚信段遇知真的来了,而且应该就在他身边。想到这他心里激动不已,仿佛濒死的鱼见到了水看到了求生希望,眼底渐渐恢复清明。
护卫把房门重新关上,公玉衍立即打开茶杯,里面并不是什么茶水,而是一颗金色药丸,那药丸他有印象,就是段遇知时刻挂在脖子上吊坠里藏的丹药。
段遇知说这药丸蕴含百年修为,也不知是真是假?但他认为既然是段遇知特意派人送来,一定对他有帮助,于是毫不犹豫的把药丸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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