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报到。
屠苏阳一到宿舍就先望宫城的床位看人来了没,见床铺和临走时一个样儿,显得有些失望。
整理完家当,见许汗青打了水打扫寝室便主动上前:“来,汗青,我帮你。给我块抹布。”
许汗青当他真热心,拿了块抹布给他。
屠苏阳转头就在宫城的床位忙活起来,直到陈寅亥回来进门瞧见了,纳闷:“苏阳,你这是打扫呢?还是给宫城打扫呢?”
“这不顺手吗?他人儿到了宿舍,再整理折腾到大晚上多累?”
陈寅亥嘟着嘴,“那怎么没见你体谅体谅我呢?”
“我刚不也忙着收拾呢吗?”屠苏阳借口。
“哟,宫城回来了!”
屠苏阳猛一回头,没瞅见人影。见顾笑庸猫着腰偷笑,知道自己被耍了。
屠苏阳回头继续干活儿,不跟他一般见识。
“宫城,你可算来了!”
屠苏阳睨了顾笑庸一眼,不睬他。头也懒得回,嚷道:“顾笑庸,同样的玩笑开两遍你真当我傻?谁信……”
“你在我床前干嘛?”宫城放下行李,见屠苏阳躬身在自己床前感到莫名其妙。
这回儿是真的?
屠苏阳心头一阵窃喜,随即回头。
是宫城,没错!
屠苏阳捏着手里的抹布冲他傻乐:“你回来了?”
宫城淡淡地来了一句:“你能让让吗?”
“让?哦,挡着你了?”屠苏阳赶紧让道,向他解释:“这不刚好和汗青打扫呢,你来得晚,床铺给你擦过了,还有这柜子。”屠苏阳边说边指给宫城看。
“哦。”宫城转身轻声道了句:“谢谢。”
“不客气。”屠苏阳顺手把抹布往许汗青盆里一扔,幸亏许汗青躲得快,路过的陈寅亥却被溅了一脸脏水。
“苏阳,你干嘛呢?”陈寅亥擦着脸埋怨他:“不带这样泼人脏水的。”
“哪儿啊?泼哪儿了我瞧瞧!”屠苏阳伸手掂起他下巴,认认真真审视后感叹了句:“我说怎么就看不到水渍呢,原来你的脸比脏水还黑。”
“去去去!”陈寅亥对着他就是一通挥打。
引得众人发笑。
开学没多久,宫城收到一封从横滨寄来的信。
打开一看,宫城惊讶地发现,“居然是他!”
宫城一身修身黑色西装,深咖色领带,搭配金色释迦结驳头链,画龙点睛,打破了整体色调的沉闷彰显出贵气和儒雅。
不远处一双笑眼打量着这道站在剧场外的修长身影,从抹了发油的头顶到流畅的背部线条,修长的双腿到脚上那双黑色三接头皮鞋。
她得出结论,宫城比她想的还重视这次约会。
宫城等在剧场外,看了看手表。
“宫少爷”。
回头,却不见酉冬的人影。
他寻觅了一番,目光停留在面前的陌生女孩身上,但也只是短短一秒便转过了身。
“诶,少爷,你怎么不理人呢?”
宫城一听,猛地回头依旧没见到其他人,唯一看到的是从刚才就一直站在面前的女孩。
女孩笑着向宫城开口:“少爷,才一年不见就不记得我了吗?我是酉冬啊,伍酉冬。”
宫城一阵愣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确认:“你是酉冬?”
“是啊,是我。怎么?你认不出来吗?”酉冬耸耸肩,转了个圈让他好好看看。
“可酉冬是男孩,你……是女的!”宫城强调。
酉冬见宫城还不相信他就是船上的小跟班,想了想问道:“少爷你的《基督山伯爵》读完了吗?伯爵和梅尔塞苔丝最后在一起了吗?”
宫城简直不敢相信,她真的是酉冬。
“酉冬,真的是你?!”宫城惊喜地看着当初乞丐模样的假小子摇身一变成了小家碧玉。一身浅黄色泡泡袖白色娃娃领连衣裙,长长的卷发在阳光下泛着浅棕色的光泽,一顶装饰着白色蝴蝶结缎带的草帽斜戴在头顶,显得既俏皮又可爱。
宫城视线落到她脸上,相比之前她白了些能够看到两颊上透着淡淡的粉色,还涂了口红。继续向下理应男性性征的地方没有喉结,再往下……宫城迅速将视线挪开,耳根微微泛红。
宫城相信,酉冬确实是个女孩子。
“少爷?”酉冬叫了一声,凑到他面前。
“啊?”宫城猛地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酉冬礼貌地向后退一步,道:“别叫我少爷了,叫我宫城就好。”酉冬如今已经不是邮轮上那个小跟班,是名独立自主的女性。
“宫城!”酉冬俏皮地念道他的名字。
“嗯?”宫城以为酉冬叫他是有话要说,发现她只是想试着叫下他的名字而已,有些不知所促,茫然地眨着眼。
“快开场了,我们过去吧!”酉冬贴近,见路过的男女都挽着手便主动挽起宫城的胳膊。被宫城发现,两人四目相对,酉冬赶紧解释:“宫城……快点,还要排队呢!”
宫城一看前面确实人挺多,下意识握了下酉冬挽着他胳膊的手嘱咐道:“那我们走。”
宫城不拒绝,那是不是说明他不讨厌,甚至有点喜欢她?
一想到这里,酉冬羞涩得泛起红晕,埋头将宫城的胳膊搂得更紧了。
今天在寄席演出的是八代目有乐亭八云,演出的剧目是其最为叫座的《死神》。
宫城是第一次听落语,感觉和中国的单口相声有些雷同,只是有些日式幽默的点怕是只有日本人才能听懂,看到周围的人哄堂大笑可他却不明白有那么好笑吗?
演出到尾声的**,也就是最精彩的部分。男人与死神对话,若男人不想死就不能让蜡烛熄灭,但是烛火越来越弱,在死神逐渐诡异的笑容下蜡烛被吹灭了,男人应声倒地。
不得不说八代目有乐亭八云的演技简直出神入化,将男人和死神这两个角色演绎得惟妙惟肖。当他在台上正襟危坐向观众谢幕时,台下轰然响起一片掌声。
酉冬被掌声惊醒,她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发现自己枕着宫城的肩膀,不好意思地起来,擦了擦嘴角,忽然想起什么紧张地望向宫城的肩膀。委屈的眼神跟犯了错的孩子似的,拿出手帕要帮他擦。
宫城安慰道:“没事,我也差点睡着。”
酉冬一听,低头“噗嗤”一声笑了。听到宫城的笑声,酉冬后悔早知道就不听叔叔的约他看落语了。
然而事实却是宫城专注地听着,试图理解它的笑点。半途中只觉得肩膀一沉,回头便看到酉冬靠着他的肩膀眼皮打架,可他没忍心叫醒她。
看完演出,正值中午。
宫城询问酉冬想吃什么,他请客。
酉冬告诉他难得来一趟东京不想坐在店里吃平时横滨也能吃到的东西。
“我想逛逛,看到好吃的再吃。”酉冬表示。
“那我们沿街这头往前走吧,你看有什么想吃的?”宫城指着沿街的店铺。
居酒屋招牌后,三个人如同达摩叠罗汉一样探出脑袋观察着两人。
“话说宫城和那女的什么关系?”张启明舔了下手里的冰淇淋举到头顶,询问上面的陈寅亥。
“之前见宫城收到封信,说是横滨的朋友来看他。该不会是女朋友吧?”陈寅亥低头见送到嘴边的冰淇淋,咬了一口。拿手里的鱿鱼串戳了戳上面,询问上头的看法。
屠苏阳挥开鱿鱼串,差点蹭他一鼻子油。
“难怪昨晚见他蹲那儿擦皮鞋,原来是今天有约会。”屠苏阳嘀咕。
“宫城平时不也擦吗?”一个声音问道。
“那不一样,他就两双皮鞋,一双不系带的,平时穿。一双系带的三接头,平时舍不得穿。”
屠苏阳疑惑地眨了眨眼,不对啊?他两人在底下呢,旁边出声儿的是谁?
一扭头,吓得身子一歪:“汗青,你哪儿冒出来的?”
许汗青看他们一个个活见了鬼一惊一乍的,举起手里的玻璃瓶:“刚好这里一家中菜馆有辣椒粉,我问老板要了点儿带回去好下面。”
“还差个笑庸,我们宿舍是不是就齐了?”底下的张启明灵魂发问。
“他一早就不见人,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陈寅亥望向头顶上方两人。
“笑庸我听他说要去什么美术馆。”许汗青嗅了嗅,闻着鱿鱼的香味,“你这鱿鱼烤得怪香的,放了什么料?”
“你要吗?给你尝尝,刚好还剩半根!”陈寅亥难得大方将吃食拱手相送。
“谢了。”许汗青接过鱿鱼串,刚要下嘴没得安生。
屠苏阳猛地拍背催促三人:“人走远了,快跟上。”
一辆自行车飞驰而过,把酉冬撞入宫城怀抱,拿得好好的一串丸子飞了出去。
“すみません。(对不起)”青年骑着自行车回头道了声歉骑走了。
“你没事吧?”宫城关心。
“没事。”酉冬摆摆手,低头望着地上的丸子,露出可惜的眼神。
“我的还没动,你吃我的吧!”宫城将自己那串送到酉冬面前。
酉冬顺着丸子目光放长看到丸子后面的宫城,油然升起一份感动。她默默接过宫城的好意,她并不是贪图丸子,而是贪恋宫城此刻独独对她的这份温柔。
酉冬拿着竹签缓缓转动着签上的丸子,忽然仰起头望向他,伸手将丸子递到宫城嘴边,“宫……城,你也尝尝。”
宫城微笑道:“没事,你吃。”
“你买的,怎么说也该尝一口?”酉冬一脸真诚地注视着宫城的脸。
宫城寻思她跟自己客气,只好伸手要接过竹签,谁知酉冬一躲。
“我喂你,免得递来递去……”酉冬羞涩道,“掉了。”
误以为酉冬是男孩子的时候,他或许不会有顾虑,可现在知道酉冬是女孩子,宫城有些犹豫。可也不能让她一直这样举着。
宫城低头凑上去,找了个能下口的角度。
丸子是糯米做的,有些黏签。
宫城咬住丸子轻轻用力拉扯,酉冬的心突突直跳,暗自欣喜能如此近地看到宫城的脸。不过这不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看宫城的脸,在船上教她认字的时候她就近距离看过。
明明是个男人,吃东西的时候口却张得那么小,吃相比女人还斯文。
酉冬留意到宫城第一下嘴没张够,第二下才将丸子彻底咬住,竹签随着他用力倒向一边。她回神,立刻握紧了手里的竹签。
宫城礼貌地半捂住嘴,咀嚼着。待完全吞下,回头告诉酉冬:“甜的。”
酉冬一愣:“啊?”
“这个是甜的。”宫城低头看向酉冬。
“哦!”酉冬扭过头,不敢去看宫城的脸,生怕被她瞧出什么。
“你说丸子这样吃是不是更好吃?”张启明眼呆呆地望着两人,咽了咽口水。
“我也想要小姑娘喂我吃东西,唉——”陈寅亥摇头发出一声长叹。
屠苏阳记得宫城平时穷讲究,别人碰过的他都不带碰,没得商量。在西湖的时候不过是把那根含过的冰棍给他吃,被他追着满苏堤挨揍。
“大老爷们的就是比不得小姑娘的。”屠苏阳别扭地嘀咕。
三人心中油然而生一股羡慕。
“可不是吗,男人都这样!”许汗青在一旁附和,笑着望向他。
屠苏阳耷拉着脸转向他。
许汗青察觉屠苏阳表情不对,立刻收敛笑容。
难不成苏阳这是吃宫城的醋了?
酉冬和宫城来到海边散步,酉冬向他聊起自己到横滨以后的琐事。
原来酉冬到横滨后顺利找到了在拉面馆工作的叔叔,刚好拉面馆缺人手他便央求老板留下她干活儿。稳定后,叔叔还拿出积蓄给她报了个夜学堂。
不幸的是吉野老板的女儿遭到男人欺骗并且怀了身孕,为掩盖丑闻老板恳求叔叔作为吉野家的上门女婿,答应自己百年后让他继承吉野家和拉面馆。叔叔如今当了吉野家的女婿,帮忙经营着拉面馆,生意不错。
宫城为酉冬如今的处境颇感欣慰。
聊得差不多了,酉冬从包里拿出精心叠好的手帕还给他:“这是你的手帕,我一直留着想当面还给你,谢谢你。”
宫城见酉冬执意要还给他,亦欣然接受。
酉冬见他将手帕收好,酝酿了一路的心意让她鼓足勇气抬头向宫城细声问道:“宫城,你有女朋友吗?”
宫城看着她,好奇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也没多想,答道:“没有。”
得到心里所期待的回答后,酉冬扑通扑通的心绽放成了一朵怒放的花朵。宫城没有女朋友,那就说明她有机会。
可宫城接下去的一句话却给了她一道晴天霹雳,心底方才怒放的希望之花瞬间枯萎。
“送送送手帕,这算不算交换定情信物啊?”张启明一激动就结巴。
“宫城这进度,回去我要好好向他取取经。”陈寅亥突然想起,宫城不是有个未婚妻吗?不过男人嘛,没结婚前谁没个几段情史,红颜知己。不禁咋舌,“看不出来啊,你是这样的宫城。”
“什么定情信物,没瞧见那是宫城的手帕吗?”屠苏阳反驳。
“你一说,还真是!”张启明眯起眼睛确认,“可宫城的手帕怎么会在她手上?”
屠苏阳也纳闷,宫城的手帕怎么跑她手里去了。宫城怎么回事儿,自己的手帕都管不好。
张启明见突发状况,毫无预兆地站起来撞到陈寅亥的下巴,陈寅亥吃痛得“诶呦”一声。
“快看,那女的哭了。”张启明捂着头不忘汇报。
众人纷纷望向宫城那边,只见酉冬哭着跑开了。宫城却一脸茫然地站着,也不去追。
陈寅亥率先表态:“我去追女的,你们安慰宫城。”
“凭什么你追女的,我们就……”张启明还没发表完意见陈寅亥已经追了出去。
“汗青,你跟上他!就他那张破嘴能把人劝跳海了。”屠苏阳说着拍了拍发愣的许汗青。怎么说许汗青比陈寅亥稳妥,万一女的想不开跳海还能拦着。
许汗青也没见过这场面,闻言都听他的安排,“我去追寅亥,你们看好宫城啊!”
宫城担心酉冬,刚要去追。忽见屠苏阳和张启明迎面走来,诧异地张嘴,一脸错愕。
“你们怎么来了?”
“这不碰巧吗?”屠苏阳挠头作出一副纯属偶然的样子。
“宫城,我们一路上都看到了……”屠苏阳故意撞了下张启明的胳膊,他倒好一开口就把他给卖了。
“你们跟踪我?”宫城眉头一紧。
显然是生气了。
他觉得自己的**受到了侵犯。
“算不上‘跟踪’,顶多算是出于‘关心’?”屠苏阳抬起胳膊碰碰张启明示意他搭话。
“哦哦哦,对。我们也是关心你,怕你吃亏!”张启明接话。
这男的跟女的一道儿,多半吃亏的也是女的。屠苏阳打量着张启明,他怎么就断定宫城会是吃亏的那一个?虽然说法有点牵强但是理是这个理儿。
“我现在没空跟你们说,我要去找酉冬!”宫城说着推开两人就要从中间过,被屠苏阳一把拽回头。
“酉冬,你俩什么关系啊?”屠苏阳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从宫城嘴里出来,还不带姓。平时叫他都连名带姓的。
“什么什么关系?”宫城纳闷,继续道:“你也认识的,酉冬!在船上的时候。”
“船上……难不成是你那个小跟班?”屠苏阳惊得嘴张得比安康鱼还大,不敢相信。“可他不是男的吗?”
“这话一时半会儿跟你说不清。你松手,别耽误我找人。”宫城甩了一下,没甩开。猛地瞪向屠苏阳,眼睑微微上提,显得不耐烦。
屠苏阳回过神,赶紧松开,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宿舍。
陈寅亥一头半湿不干的头发,全身拿被子裹紧。
“阿嚏——”
顾笑庸听完来龙去脉,笑道:“你小子倒好,让你劝人家倒把自己劝进海里了。怎么,今天的海水和平日里食堂的味增汤哪个更有味道?”
陈寅亥面向顾笑庸,刚准备开口一个喷嚏直接把人呵退。
“你干嘛呢?冲人打喷嚏。”顾笑庸嫌弃地挥手。
陈寅亥怕酉冬想不开,在人耳边叽叽喳喳没完没了。酉冬不认识他不想听他唠叨,见着他就躲,谁知陈寅亥以为她要趁机跳海,一拉一扯,被酉冬误以为居心叵测便喊了起来。陈寅亥被路过的正义之士围堵,恰巧宫城一行赶到。他想让宫城他们帮着解释,谁知被人推搡一不留神掉进了海里。
头顶的海鸥宣誓着狼狈的收尾。
一想到这里,陈寅亥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倒好,我掉海里没一个来救我。”说着那双桃花眼眯成一道缝扫向张启明。
张启明咽了咽口水,转身:“我寻思你会游泳,过会儿就自己上岸了。”说着溜回自己床位。
屠苏阳抓着后脑勺,转身走开,“我那身衣服比你值钱,犯不着儿。”
陈寅亥在他背后一个眼神杀瞬间瞄准宫城。
宫城坐在床边,见他这副神情,抱起腿坐到床上,埋起脖子:“我要下去,指不定谁救谁……”
屠苏阳一听,寻思这宫城原来不会游泳,是只旱鸭子。
“宫城不会游泳还情有可原,你俩不讲义气的混蛋!”陈寅亥觉得身上有点冷,看了看顾笑庸:“把你那床被子给我。”
“不给,你把我被子弄潮了,晚上还怎么盖?”顾笑庸话里透露着明明白白的嫌弃。
陈寅亥朝他吐吐舌头,骂道:“小气鬼。”
扭头目光落到宫城的床,离窗户近有太阳。于是站起来一脚跨到他床上,把宫城往前挤了挤,“宫城,来让让。我待你床上晒晒太阳。”
陈寅亥披着被子像只大扑棱蛾子一样展翅飞到宫城身后坐下,将被子朝身上重新一裹,心满意足地将脸往宫城背上一靠。
“唔,真舒服!”
屠苏阳寻思,宫城怎么就由着陈寅亥这只大扑棱蛾子挨着他,没让他滚蛋?换作是他,哪儿来的,一巴掌扇回哪儿去。
“对了,宫城。你和那个叫酉冬的到底什么关系啊?”张启明的八卦之心问出了集体在意的问题。
“什么关系?”宫城疑惑他们为什么都盯着他。
“你们今天不是在约会吗?还互相喂吃的……难道不是在恋爱?”张启明道出他的猜测。
宫城惊得杏眼差点没瞪出来,“你们怎么会这样觉得……?”
“你说她是船上那会儿的小跟班?你俩睡一个舱,你在船上就知道她是女的了?”屠苏阳想起这一遭。
“什么情况?”陈寅亥激动得将头从宫城背后探出,夸张地张大嘴:“你俩都睡过了?”
宫城惊得身子一歪,陈寅亥下巴落了空差点栽到床上。
“你们想哪儿去了?”宫城赶紧为自己辩解,这关系到酉冬的清白和他的清誉。
“宫城,这事怎么回事儿啊?苏阳你怎么知道她和宫城睡一起呢?”顾笑庸也忍不住探个虚实。
“我不和宫城坐同一艘船!当时他,不对,她!就那酉冬打扮得跟假小子似的,她……”屠苏阳阐述这件事时无意间将视线落到宫城身上,见他眉头紧蹙,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似乎不希望他将酉冬在船上被当作扒手抓住的事说出来。
“她票丢了,人家要把她扔下船。宫城替她补了票,让他跟着自己住一间。”说起这,屠苏阳质问宫城:“你一个人连买了四个卧铺的票,想没想过那些买不着票的人?”屠苏阳当初在一、二等舱没找着宫城,谁能想到他一个人买了四个三等舱的卧铺。
宫城听他这样说,心下松了口气。赶紧接道:“我行礼多,需要这么多床位。”
单凭屠苏阳的一面之词,还不足够让他们信服。宫城只能将他和酉冬的事知无不言地向他们交代。
听完宫城的讲述,张启明大为震惊。
“你俩住一个舱,就没发现她是个女的?”
“轮到谁擦洗的时候,另一个就会自动出去,等那个人洗好了才回来。”宫城表示。
“那睡觉不脱衣服吗?”
这一脱衣服不就穿帮了。
“你以为人都跟你一样睡觉脱得就剩裤衩?”屠苏阳替宫城辩解。
“她拖了上铺的床单当床帘。”宫城回忆。他也不喜欢在陌生人面前换衣服,所以当酉冬这样做时他也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儿,反倒觉得此举方便了你我他。
众人觉得这么一说,宫城没发现酉冬是个女人也在情在理。
“话说回来,宫城。你到底说什么了居然把人弄哭了?”陈寅亥扶着宫城的肩严肃地问他话。
“她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我说没有……不过我有未婚妻。”
宫城说完这话,整个寝室鸦雀无声,一张张石化般的面孔望着他。
宫城其实并不想透露有未婚妻这事,就怕他们眼下大惊小怪。
“宫城,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守口如瓶没告诉过别人!”陈寅亥瞬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你未婚妻是不是你钱包里夹那照片?”顾笑庸记得有一回儿捡到钱包,打开翻找失主的线索,结果刚抽出半张照片就被宫城抢了回去说是他的。
“宫城有未婚妻这事,怎么你们都知道?是不是就我一个还不知道啊?”屠苏阳有种就他一人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心里不是滋味。
“这不还有我呢吗!”张启明举手。
突然他们像商量好了一样,宫城看眼神就猜到了他们想干嘛赶紧捂住床头柜的抽屉。
“我按住他了,你们快!”陈寅亥一下骑宫城身上把他撂倒,宫城两只手还继续挣扎着伸向抽屉。
张启明顺利找到钱包,得意地高举炫耀:“我拿到了!”谁知胳膊一沉,低头原来是宫城拽住了他,急中生智将钱包扔出去:“笑庸,接着!”
钱包正中顾笑庸怀里都不需他出手。
顾笑庸拿起钱包走到众人中间,正色道:“你们怎么能这样呢,好歹大家是同学,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呢!”
当三人懊悔顾笑庸要做叛徒,顾笑庸的脸变得比川剧变脸还快。
“要看就正大光明地看。”说着顾笑庸麻利地打开钱包拿出照片展示给众人。
陈寅亥和张启明纷纷伸长脖子颇有“曲项向天歌”的意境。照片转到屠苏阳面前,被屠苏阳一把夺过。
见照片里的女孩扎着烫卷的小辫儿,一双单眼皮,小翘鼻,三庭五眼周正,看着舒服。就是觉得有点小。
“宫城,这就是你未婚妻啊?长得还真清秀,看着端庄像个大家闺秀。”张启明盯着照片不忘感叹。
“你这不废话,不好宫城能同意。”屠苏阳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想宫城怎么能有未婚妻呢?
“宫城,你俩牵过小手吗?”陈寅亥伸出手指勾搭在一起示意。
“快把照片还我。”宫城努力去够照片,可惜没成功。
“你先回答问题,我再把照片还你。”陈寅亥耍起无赖。
宫城放弃挣扎,盘腿坐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回答:“牵过。”
“牵牵……牵过……”顿时几人炸开了锅。
“好了,我说了把照片还给我。”宫城望向屠苏阳。
屠苏阳不想为难他,正伸手要把照片还回去,谁知陈寅亥一把抢去高举着威胁:“我可没说一个问题,还有一个。你说了我保证把照片还给你!”
宫城想着反正刚回答了一个,也不差第二个。
“你问吧!”宫城的眉头也由皱紧变得平坦,无所谓了。
“你俩亲过没?”陈寅亥问到“亲”的时候那眉飞色舞的表情,语气都轻飘起来。
宫城一听,耳根一红,眼神闪烁想逃避回答。趁陈寅亥不注意就伸手试图抢回照片。
“君子一言!”陈寅亥强调。
宫城只得罢手,想了想低声道:“亲过。”说完气鼓鼓地望向陈寅亥。
“诶呦喂,宫城。行啊,你!”陈寅亥发出羡慕的语调。
“你俩谁先亲的谁啊?”张启明忍不住好奇这男女之间到底谁会是主动的一方。
宫城吸了一口气,低垂着眼,默不作声。
屠苏阳目不转睛地盯着宫城,不知怎么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跟着周围的气氛一起变得紧张。
“她亲的我。”宫城带着愠味的回答,从鼻子里喷出一串气息。“该还给我了吧?”说完狠狠瞪向陈寅亥。
陈寅亥见好就收,将照片完完整整,毕恭毕敬地奉还给他。刻意压低头,一副赔不是的姿态,“闹着玩儿呢,别生气。”说着就给宫城捏肩膀。
宫城一撤肩,不吃他这一套。
“不是我说,宫城。你这未婚妻看着怎么有点小啊?你俩差得多吗?”顾笑庸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就一孩子。
“这是她去英国前照的,刚过完15岁生日没多久。”宫城捋着照片抬头,一脸认真地回答道。
“所以你说的牵手和亲嘴是……”顾笑庸眯起一只眼,他的预感就等宫城证实了。
“小时候她见了我,总喜欢牵着我跑。”宫城听他的说辞,纠正道:“谁说亲嘴了,那是她八岁生日,我送了她洋娃娃当生日礼物,她趁切蛋糕的时候偷亲的我的脸。”
众人一致发出一声“诶”,纷纷散去。
宫城奇怪,刚一窝蜂问东问西积极得跟什么似的,现在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说错什么了?
在他们心里这压根不算什么,就小孩子之间过家家一样,不作数。
屠苏阳听完前因后果,竟有种释然的欣喜。宫城和他那未婚妻还没到那程度,他还以为……屠苏阳偷偷瞄了眼宫城,只见他悉心地将照片放进钱包的夹层,一举一动显得格外动人。
“宫城,那你怎么处理找你那女的啊?”张启明多嘴问道。
“你是说酉冬吗?”宫城眨着眼,“这有什么关系吗?”
“你就没看出来,人家喜欢你,为见你不辞辛劳从横滨跑到东京?”张启明难以置信地望着宫城,他没看出来吗?
“她也没说啊?”宫城茫然地望着前方,陷入了思索。
宫城突然觉得有谁在扒拉他头顶,赶紧捂住头躲开,胳膊肘撑着床歪斜着身子。
“宫城,你别动!我看看你是不是少了根筋?”陈寅亥一本正经地摆正他的头,继续扒拉他头顶的头发。
顾笑庸笑着提议:“你该找的是宫城有没有比别人多根慧根。”说着作了个拜佛的手势。
“说得有道理,我找找。”陈寅亥觉得他说得在理,故作认真地找起来。
屠苏阳见他像猴子一样扒拉着宫城的头发调侃道:“你得了,人家就平时吃得素,你还真把人当和尚了。宫城才不像你们呢,一个个‘色利熏心’,淫贼。”说着推了一下陈寅亥。
陈寅亥被推倒,裹着被子爬起来,嚷道:“说谁‘淫贼’呢,要说这里最没有资格说这话的就是你!”
“我怎么了?”屠苏阳身正不怕影子歪,挺直了腰板瞪着他。
“就你家不从小给你屋里养了个叫喜眉的丫头,说是留着给你作通房丫头。我记得可清楚了!”陈寅亥指着屠苏阳的鼻子,挑了挑眉。
此话一出,瞬间炸开了锅。
“看不出来啊,苏阳。”顾笑庸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虽说是封建思想的糟粕,但是你也要好好对待人家。”说着拍了拍屠苏阳的肩膀,“你还年轻,凡事要有节制。”
“你这话说得跟你七老八十似的。诶,不对,你这话什么意思啊?我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屠苏阳急了。
回头见宫城乖巧地盘腿坐着,一脸看待新奇事物的眼神打量他。
显然宫城是误会了!
屠苏阳赶紧解释:“宫城,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我向你发誓,我俩真没什么。”
“苏阳,宫城又不是你老婆,你上赶着跟人家解释个什么劲儿?”顾笑庸起哄不嫌事儿大。
屠苏阳恨恨地盯向顾笑庸,他这张破嘴瞎说什么别又惹得宫城不高兴了,宫城回头儿拿他撒气。
谁料宫城压根没听到,正探身打开抽屉将钱包放回去。
咔嚓——
门开了。
许汗青进屋,见众人好不热闹,茫然地问道:“你们这是说什么好事呢,这么热闹?”
“我们在说苏阳早就不是处……”陈寅亥一张嘴,屠苏阳立即上去勾住他脖子,捂上那张臭嘴。
再被他造谣下去,说不定明儿他连孩子都有了。
自从那天以后,屠苏阳逮住机会就跟宫城说不要信陈寅亥说的。
“我家是有给我养个丫头不假,可我绝没有这个意思!我发誓。”屠苏阳竖起手指。
宫城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上下瞟了他一顿,“你俩有没有事,关我什么事?”
让宫城最受不了的是,屠苏阳居然还在洗澡的时候跟他强调这事,还抓着他不让他走。那眼神跟狐狸见了兔子威胁兔子你要不相信,我就把你吃了一样。
宫城只得说了一句:“好,我相信你最清白,比黄浦江的水还清,行了吧?”
“真的?你信了!”屠苏阳庆幸自己的努力和真诚没有白费,向宫城证明了自己的清白。
至此,屠苏阳总算罢休。
宫城也终于不用再受屠苏阳的纠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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