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回去搬东西的时候,正好遇上宋叔。
得知他要去给公子伴读。
小老头的眼里射出精光。
此子是如何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完成了三级跳!
进了兰桂院,凌之领江念去了他住的屋子。
屋里仅一张床,是单人房,桌椅木柜俱全。
就是在紫玉阁,江念都没住过单间。
“打杂时穿的衣服就别在兰桂院里穿了,一会儿把柜子里的衣服换上。以后每季都会送来两身衣服,也不用你自己买了。院里有小厨房,以后想吃什么吩咐他们做。”
想了想,凌之又交代道:“还有,每月的月钱是一锭银子,到时我自会给你送来。”
江念从没想过,自己的日子会有如此宽裕的时候,想起之前在茅草屋里三天饿九顿的艰苦时光,现在就像做梦一样。
“一锭银子!会不会太多了?”
“害,这算什么呀。”
卫府只有卫终乾一个孩子。
怕他孤单,府里特意去外面寻了四个跟他差不多年岁的孤儿给他当玩伴。
他们四个在饮食吃穿上跟卫终乾一样,像小主子一样养着。
因此,早已见惯了富贵,每月一锭银子对他们来说,其实就是零花钱。
“那天你见到的那些人,小胖子叫霁雨,长得最白那个叫无风,高高瘦瘦的是清寒,我叫凌之,我们四个从小跟着公子一块儿长大。如今你来了,咱们几个互相照应,一起把公子服侍好。”
“是!”
凌之走后,江念去柜子里取出衣服穿上。
不知是什么材质,比之前的粗布衣裳光滑多了,花青色的料子,领子,袖口还绣有银色花纹。
江念把衣服仔仔细细穿好,对着桌上的铜镜细细端详。
他长得像他母亲,面庞姣好,轮廓柔和。
只是一双丹凤眼应该是随他父亲,眉目间总是透露出一股桀骜不驯的凶狠,不招客人喜欢。老鸨很是不待见他。
如今穿了一身新衣裳,竟也像是一位仪表堂堂的小公子。
从明天开始,就由江念陪着卫终乾去学舍读书。
霁雨高呼:“呜呼~,太棒了!明天我要巳时起。”
剩下三人也是一脸解脱的表情。
卯正三刻,天刚大亮。
卫终乾进了学堂的第一件事,是先趴在桌子上补个觉。
崇山学舍是江州城里最好的学府,江州子弟大多都在这里读书。
家里有钱的公子哥比比皆是,个个都会带一个书童,并且没有书童是会被鄙视的。
因此,专门有一个供书童等待的地方。
江念就在那等着卫终乾。
等卫终乾睡够了,上午的课也结束了。
江念拎着食盒去请公子吃午饭。
“青云,阿渊,我这个书童可不一般。”
自从得了江念这个奇才,卫终乾到哪都要显摆一番。
“哪里不一般?我倒是没看出来。”柳青云仔细打量江念。
容貌中等偏上,不过放在书童圈儿还是不够看。
左右上下看了个遍,实无什么出彩之处。
“你随便找本书,只读一遍,我这小童就能全背下来。”
“这怎么可能?”柳青云根本不信。
宋渊也不信,他自诩是背书最快的了,一篇文章还得读上三遍才能记住。
只听一遍便可背下来,这简直天方夜谭。
为防作弊,他没拿学舍发的书本,挑了本在外面书肆买的杂书,读了一页给江念听。
此时,越来越多的同学围了上来,都想目睹奇事。
宋渊声音温润,一篇文章读的抑扬顿挫,停顿有致,比卫终乾的蚊子哼哼要好太多。
江念听完,很轻松就背了一遍。
周围一片吸气的声音。
天哪,他们要是有这个本领,不知能躲过多少夫子的手板。
看着他们羡慕的样子,卫终乾得意极了。
把江念像宝贝似的搂在怀里,炫耀道:“怎么样,我的书童厉害吧。”
其实江念是有点受宠若惊的。
在卫终乾面前,他一直很自卑,准确来说,没几个人能在卫终乾面前不自卑。
闻着卫终乾衣服上的熏香,江念的心一下子就被填满了。
他俩现在挨得这么近,是否意味着他跟卫终乾之间的距离也在一点点靠近。
有一天,他也能长成卫终乾的样子。从老鼠变成朝阳。
“切,不就是一个书童嘛,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在一众惊呼声中,这句话异常突兀。
王延年极其轻蔑地朝人堆看了一眼,身后跟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小书童。
虽然这个词一贯是来形容女子,可他长得实在精致可人,如花似玉一词用在他身上是十分合适。
“拽什么?”柳青云素来跟王延年不对付,迎面就过去了。
幸好夫子进来了,众人回归原位。
不然,指不定要用闹出什么事来。
话说这王延年,就是能在江州城只手遮天的王家的独子,被家里异常娇惯,养成个目中无人,横行霸道的性子,跟柳青云碰上过一回,两人一个比一个目中无人,谁也看不起谁。
而这柳青云正是巨富柳家的公子,家中只有一个亲妹妹,因着家中有钱,不学无术,跟卫终乾一样在学舍里混日子,久而久之俩人就混在一起了。
翻书的宋渊是百年宋家的公子,不知怎的招惹到了王延年,在学堂里处处被人排挤,还是柳青云挺身而出帮了他一把,从此宋渊就跟着他混了。
也正是那次,柳青云跟王延年结下了梁子。
下午的课,卫终乾通常是不睡觉的。
倒不是他愿意听,确实是上午已经睡够了。
夫子虽是德高望重,可已到古稀之年,讲起课来就像是老和尚念经文,活活要把人给超度了。
一大半人都摇头晃脑迷迷糊糊的,只有零星几个小学究在认真听。
卫终乾无聊的要死。
宋渊是夫子的得意学生,他不敢打扰。
以前,柳青云还能陪他解解闷。
现在却一门心思去骚扰夫子的另一个得意门生,殷启。
无奈之下,他打开书箱,拿出话本子翻了起来。
而江念就负责在他旁边,给他递些小零嘴儿。
“瓜子呢?”
“花生还有没有?”
“茶,没了?再去沏一壶。”
为了方便在课上大吃大嚼,卫终乾特意坐在最后一排。
几日陪读下来,江念有种还在马厩里喂马的错觉。
“公子,您好歹学一点吧。”江念捧着瓜子谷口婆心地劝着。
“好呀。”
他倒是没想到卫终乾这么好劝。
合上话本,把瓜子也丢在一边。
卫终乾终于抬头看了夫子一眼。
江念十分欣慰,赶忙给公子沏了壶新茶。
就这沏茶的功夫,江念傻眼了。
卫终乾,第一次,在下午的课上睡着了。
正值春夏交替。
江念一个不小心,夜里吹了冷风,第二天已是难以下床。
无奈只能由凌之代他一天。
没有江念陪着,卫终乾频频叹气。
一旁的凌之听得都心梗了。
这么快,就新人胜旧人了?
“公子何故叹气?
“哎。”卫终乾扶着下巴,无比怀念江念。
“你带的零食品种单一,沏茶也不积极。还有,觉比我还多!你是不是想翻天!”
凌之无比汗颜。
怪不得后来者居上,实在是后来者太强啊。
正忧愁着,学堂里突然乱作一团。
只见众人都围着王延年,惊叹连连。
“延年兄,你这小书童可真是绝色的人物,实在不一般啊。”
王延年笑得放肆,“丹玉,给白公子倒茶。”
他今日就是带人来找回场子的。
带的不是别人,正是紫玉阁的丹玉!
只见丹玉一袭浅紫衣袍,应是精心装扮过的,端茶时露出一截手臂,比女人还要白嫩。
“白公子请喝茶。”
风流婉转的声音,彻底让这些还是童子的学生崽子沦陷其中。
接过茶的白公子,魂都被勾走了,呆愣着忘了喝。
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王延年站起身,坐到卫终乾对面,挑衅道:“卫兄,你的书童呢,可敢叫出来与我的比一比?”
“今日没带他。”卫终乾气极,偏偏今日江念没来,叫他辩驳不得。
“哈哈哈哈,竟是怕的不敢来。”
眼见要吵起来,好事者都围了过来,柳青云更是挤在前面,生怕他自家兄弟吃亏。
“咦?这不是紫玉阁里的丹玉公子吗?”
围观者里有那么几个家里有钱又不学好的,早早便踏入风月场所的公子,此时眼尖,一眼就认出了丹玉。
“天哪,不在紫玉阁花上几万两,根本就见不着的人,今日竟在学舍见到了,王兄真是厉害。”
“延年兄,您以后的作业小弟包了,只求您能日日带着丹玉公子来上学。”
“当然可以,丹玉已经是我的人了。”
一时间,学子们皆对王延年佩服的五体投地。
极尽奉承和赞美。
惹得柳青云白眼连连。
身边的小弟看自家大哥脸色不好,贬低道:“娼妓粉头之流,正配好色下流之徒。”
“你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王延年的小弟立马回击。
两家小弟互打嘴仗,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势必不能让对面占了便宜。
“自然是没你们玩的高雅。这不,连堂堂殷大才子都要躺倒在柳兄身下。”
这里谁不知殷启是柳青云的心头好,牵扯谁也牵扯不得殷启啊。
果然见柳青云发怒,提起那人的领子便要挥拳而下,“谁人不知你已跟了王延年做了那档子事,到还有脸来诋毁别人。”
那人被揭了老底,一时口不择言,道:“诋毁什么?我都看到了,你俩嘴对嘴还不知有多龌龊呢……”
话还没说完,已被柳青云打的满口鲜血。
王延年见自己姘头被打,也是招呼上来。
两方人都抡着拳头上阵。
混乱中,不知谁掷出一块砚台,乌墨四溅,书卷翻飞。
他们闹出的动静,终是把夫子引来。
七十多的老头险些没被直接气死。
“快停下!你们这帮顽劣之徒。咳咳,都给我滚回家去,把礼仪经抄上二十遍,才准再来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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