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笔落惊风雨

卫终乾主仆俩凑了一对半青眼窝,灰头土脸地滚回家了。

宋渊本来在读书写字,眼见哥们儿被打,丢下毛笔就过去了,他年纪最小,比哥哥们略低一个头,负伤惨重。

最惨的还要数柳青云,站在漩涡中心,浑身都被打了。

当然,对面也没好到哪去。

王延年最后是被抬出去的。

柳青云顾不得喊疼。

他瘸着一条腿跟在殷启后面。

“殷启,你等等我。”

忍着疼痛,柳青云勉强能追上殷启,他刚把手放到殷启的肩膀上,就被大力推开,差点没仰到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已经把那个乱说话的小子打的鼻青脸肿,保管不会乱说。”

“有什么用?他们已经听到了!以后,你离我远点,不要再坐我旁边!”

柳青云上手去抓殷启的袖子,反被他揪住衣服摔在墙上。

太痛了!柳青云感觉后背一片火辣辣的。

“离!我!远!点!”

这下,柳青云没敢再追过去,被自家书童扶着进了马车。

在车上,他越想越委屈。偏偏遇上脾气这么大的主儿。

要说他跟柳青云是怎么认识的,还得从上年的结业文章说起。

像他和卫兄,年年写的东西都被夫子称是‘狗屁文章’。

这倒也没什么,他又不在乎。

偏偏那年他爹勒令,再学不进东西就滚回去继承家业。

他还没玩够呢,不想回去。

可是自己又写不出来,又不好意思让宋渊帮自己作弊,于是,他想到了能跟宋渊一较高下的殷启。

五十两,给我写篇结业文章。

他当时是这么跟殷启说的。

五十两够买好几亩地了,柳青云认为家境贫寒的殷启根本不可能拒绝。

没想到他骨头那么硬,给拒了。

一百两!

他柳青云最不缺的就是钱!

殷启停下了,他缓缓道:“别用钱来侮辱我,和我的文章。”

高傲,简直傲得没边儿了!

明明穷的饭都吃不上了,饿的瘦竹竿一样,衣服袖子都短了一截还在穿。

可是,殷启愣是没为这一百两银子折腰!

柳青云也气闷,还没他柳青云做不到的事。

此后,他就抛弃了卫终乾,不再跟他一同在后排享乐,而是每天坐在殷启身边,打扰他学习。

那时班上被王延年影响,男风盛行。

他看殷启回回都避他如蛇蝎,只是想恶心恶心他,才趁他不注意碰了他一下。

谁承想反倒是被他捏住脖子,想走都走不掉,最后嘴还破了。

为了一篇文章,真不至于。

他破口大骂:“学我不上了,文章老子不要了,大不了回去继承家业。”

好在后来殷启良心发现,给他写了一篇,才能让他继续在崇山学舍瞎混。

这边,江念刚能下地便听得公子在学舍打架了。

他赶忙过去瞧瞧情况。

无风,霁雨正在给他们上药。

凌之疼的龇牙咧嘴,见他来了,说:“幸亏今日是我跟着去了,打的那些人屁滚尿流。换你可打不了那么多人。”

凌之正在得意,谢韵也闻声赶来了。

他先是看了二人的伤势,并不严重。

随后训道:“怎么能在学舍打架,尊师重道四字都被你学到狗肚子里了。”

训完卫终乾,转身去训凌之,“还有你,公子打架的时候不跟着劝一劝,罚一个月月钱。”

谢韵刚走,霁雨就学着凌之的腔调,打趣道:“幸亏今日是我跟着去了~,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你欠揍是不?”

俩人你追我逃,把兰桂院闹得鸡飞狗跳。

“别吵了!谁再吵帮我抄礼仪经。”

此话一出,四人立即站定,低头扣手,谁也不看卫终乾,主要是之前帮忙抄书,着实是给他们抄怕了。

“你们五个,一人四遍。”

“我也抄吗?”清寒默默问道。

想起他那惨不忍睹的毛笔字,卫终乾赶紧摇摇头,“你就算了。”

“我抄一遍,你们仿着我的字迹写啊。”

众所周知,想当卫终乾的心腹小厮,一定要会模仿他的字迹。

江念紧皱眉头,公子是不是忘了他不会写字。

当天晚上,江念硬是点灯熬了一宿,才照着卫终乾抄的,学会了如何写字,并且字迹跟卫终乾的一模一样!

屋漏偏逢连夜雨。

凌之遛弯的时候,正巧进了他屋子,正巧见他写的不错,直说自己打架打到手了,只能请他把自己那份写了。

无巧不成书。

无风和霁雨紧跟其后也遛起弯儿来,纷纷以各种理由请江念一定要帮帮他们。

到最后,除了卫终乾抄那一遍,江念一个人写了十九遍!礼仪经通篇九百五十六个字,每一个字都跟烙在他心口一样,永世难忘。

二十遍礼仪经送到。

卫终乾继续去上学,江念继续给卫终乾递瓜子,天冷了,还要给他拿手炉。

由于那次闹得太恶劣,夫子禁止把不三不四的人带进学舍,江念也就没能见到丹玉。

“下月初三,你们每个人都要交一篇结业文章。”

夫子宣布完作业就走了,留下一室学子痛苦哀嚎。

自从那次之后,柳青云一直没能跟殷启和好,今年的结业文章也是没了着落。

卫终乾咬着笔杆,也是无从下笔,让他写篇‘谈瓜子壳的品相与瓜子仁的味道有何关系’,他倒是能写一大篇。

“江念呀,你也跟着我听了大半年课了,夫子讲的你都听懂没有。”

江念一愣,他不是一直在递瓜子吗?公子睡着之后他才无聊听两耳朵。

“啊?”

“那个结业文章你给我写了。”

“啊???”

“啊什么啊,写不出来你还去马棚里喂马!”

“公子!老爷知道了一定撵我走。”

“你是我的人,有我在,没人能把你撵走。”

卫终乾捏着江念的下巴,深情楚楚,一张俊脸近在咫尺,极具诱惑的声音在耳边环绕。

美人示弱,往往是无解的杀招,“帮帮我好吗?”

“好吧。”

年纪轻轻的江念还不知道,此时他已经中了敌方的美人计。

作业转移,卫终乾继续嗑瓜子,轮到江念咬笔头了。

——分界线——

腊月初三,到了上交作业的时间。

柳青云本以为只能交一篇‘狗屁文章’上去,没想到殷启在前一天找到他,给他写了一篇。

不管怎么说,老柳心里暖暖的,此刻他欣慰极了。

审阅过后,年迈的夫子颤颤巍巍走上讲台。

“今年大家写的都不错,可见平日里是认真学了。今年的文首是……”

众学子纷纷抬头,除了宋渊,殷启二人。

年年都是他俩,只看今年花落谁家而已。

“是卫终乾。”

苍老的声音一出,众人皆惊。

殷启侧头看去,正好与也在偏头侧望的宋渊撞上,视线交错,二人连忙扭头,恢复平常坐姿。

立马有人质问道:“夫子,您没看错?”

老夫子抽出卫终乾的作业,细细查看,“不曾,此文词句工整,文意鞭辟入里,实属精妙,老夫不可能看错。”

众人侧目,看来都被这个整日嗑瓜子的纨绔子弟骗了。

宋渊了解他卫大哥,此文断不能是他所作,应是他身边的小书童。

他心中暗暗一惊,想不到光是自己身边就卧虎藏龙,看来每天晚上要再多读两个时辰的书了!

卫终乾也没想到,只是让江念随便写写,他竟写出了文首。倒是让自己大大地装了一把。

回去之后,他特意赏了江念一把金豆子。

美不过两天,谢韵也知道了此事。

原来每年学舍都会给文首家送去嘉奖信,卫终乾从没当过文首,他不知道这事儿啊。

当他知道的时候,已经被谢韵叫到厅堂了。

“乾儿,爹以你为骄傲。”

眼看谢韵就要闪着泪花抱上来了,卫终乾赶忙解释。

“你仔细想想,我能写出来那东西吗?”

兴奋消散,谢韵渐渐恢复理智。

他刚刚被那封嘉奖信上的大红花搞昏头了,现在越想越不对。

“那不是你写的?”

“他写的。”

卫终乾朝江念的方向看了两眼。

江念立马跪倒地上。

“你!”谢韵气到语塞,缓了一阵子,才张口骂道:“你上的狗屁学啊,还学会骗人了!还有你,让你去给公子伴读,你自己倒学上了。”

真是要被他们气死了。

谢韵拿起嘉奖信,细细摩挲,心叹:这要是我乾儿的该多好。

然后翻到江念写的文章,看毕,道:“江念,既然你有此文采,倒也不该埋没。卫府供你读书你可愿意?”

江念抬头,满脸的受宠若惊。

这年头,读书可是个花钱的事,先不论年年的束脩和书本纸张,单是笔墨都要花费一大笔钱。更何况,他还只是卫府的家奴。

“老爷,我只愿陪着公子,做他的书童。”

“人活一世,不可胸无大志。你既有天资,就更应勤奋自勉。日后学成,不要忘了卫府的恩德便好。”

江念感激涕零,重重的给谢韵磕了三个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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