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你安心住在这里，本王会派人来照顾你。”

柳青青不知何时走了，孔妙靠着床壁若有所思。

纵然没有情义，终归也是同床共枕过的女人，看她被如此厌弃，想到自己不久将来也会是这个下场，不免唇寒齿亡。

虽然她依靠本能的讨好取悦所有人，学会了把媚眼儿抛的滴溜乱转，但心里偶尔也会升起一种不知归处的迷惘和怅然。

傅春聆也察觉到了她情绪低落，笑说道：“吃醋了？别多想，本王对你的感情，同她们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都是被当做发泄欲.火的玩物罢了。

“妾身愿意下辈子托生成大户人家的猫狗，摇摇尾巴就有吃的，要是肯讨好撒欢就更得宠爱了。其实这猫狗啊，活的比人容易多了。”突然她没头没脑地说道。

傅春聆轻轻地冷哼了一声：“你若真是只小猫小狗就好了，本王就把你拴起来，看你还敢不敢一声不响的跑了。”

“……”

傅春聆深深看了她两眼，把她扯到自己身边，抿了抿唇角，说道：“本王的心装不下其他任何人，想必你这辈子也忘不了本王，我们……就这样好好过日子吧？”

孔妙似是犹豫了一下，然后问道：“王爷不娶妻了？”

傅春聆只紧紧抱着她，没有立刻作答。

孔妙叹气道：“王爷，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说这些无法遵守的承诺，妾会当真的。”

这话听得他有些不高兴，不由沉了脸：“你不信本王？”

“妾身惶恐，”孔妙娇慵的笑了笑，双手一点一点攀上他的颈，像在寻着最后的依靠，“妾身逃不出您的手心，只是有一个问题，王爷喜欢妾身哪儿呢？”

她一无相貌，二无家室，身上好像也没什么可津津乐道的地方，他怎么就对自己情根深种了？

傅春聆捉住她的手，在她手上轻轻一吻，笑道：“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要是你觉得受宠若惊，便好好伺候，本王会更喜欢你的。”

孔妙道：“没个正经话，不和你说了。”

傅春聆道：“本王为你做了这么多，可别辜负了本王。再让本王没头苍蝇似的到处找人，本王一定……”

孔妙用食指抵在他唇边：“妾身已经知道自己的行为令人寒心，以后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

傅春聆抓住她的手腕，眼中缓缓露出惊喜，搂着她的腰肢，低头去寻她的唇。

孔妙只觉得身上的力气一点一点都被抽去了，瘫软在他的臂弯中。

傅春聆低头亲吻了她的眉心，保持着俯身的姿势，向她耳语似的道：“妙妙，本王会一直宠爱你的，这个一直，是一辈子。”

*

在听竹小榭，孔妙一住就是大半个月。

傅春聆给她调来了一个丫鬟，还有一群侍卫，那些侍卫把院子前前后后围起来，围得水泄不通，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羁押着犯人。

她并没有被限制自由，只是傅春聆盯她盯得很紧，走到哪儿都有人跟着。

她百般聊赖的坐在窗前，目光呆呆的看天——她什么都没想，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可以去想。

“姑娘，用膳了。”

丫鬟将饭菜放在桌子上。

孔妙坐过去，拿起筷子，似是不经意地问了句：“王爷最近在忙什么，怎的都不见过来？”

“王爷他啊……”丫鬟舔着舌头笑道，“怕是好事将近了。”

孔妙闻言一愣，狐疑道：“好事？”

“那可不，这事都传得沸沸扬扬了，姑娘一直闷在屋里，不知道也正常，”丫鬟未注意到她脸上的神色，只顾着自己说得热闹，“前些天王爷照常下朝，路上遇到了楼家小姐，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那楼小姐就哭得梨花带雨的，这不知真相的还以为咱王爷把她欺负狠了呢。”

“后来楼小姐不知怎的扭伤了脚，王爷就抱她上了马车，亲自把她送回楼府去了。”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两人搂搂抱抱的，有那些个嘴碎的便开始传起来。楼府是清贵门户，楼小姐名声还好的很，人人都夸‘蕙质兰心、端庄得体’，咱们王爷又到了议亲的年纪，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他们若能喜成连理，说起来也是天赐良缘的美事一桩呢。”

丫鬟啧啧称赞道：“也只有像楼小姐这样的名门贵女才能当得起王府主母的身份，不消说荣华富贵，能与王爷恩爱成双，也是十分令人艳羡了。”

孔妙听她在耳边聒噪，心烦意躁的道，“王爷不愿意娶她的。”

丫鬟睇她一眼，很有些看不上她，又听闻她之前勾引展护卫，语气中便带了几分不屑：“恕奴婢直言，就算您以后生个十个八个孩子，那都是庶子，哪比得上嫡子尊贵，庶子之母等同丫鬟，若以后不小心得罪主母，随意发卖了也是有的。”

孔妙不语，像是谁塞了一把青梅在她喉舌里，又酸又涩，只是沉默的扒了一口饭，慢慢的嚼了。

进入梅雨时节，多湿邪气，日子就像发霉的的米饭，吞不下吐不出，说不尽的发涩、糜烂、苦仄，闷的时间久了，好像身上也会长出暗青色的绿霉来。

孔妙觉着自己快要魔怔了。

时光易逝，容颜易老，自己不会永远得宠，未来如何未可知，但说来说去，迟早是要被抛弃的！与其眼睁睁看着他跟别的女人伉俪情深、鸾凤和鸣，她宁愿当个缩头乌龟待在阮夜真身边，哪怕只有片刻安稳。

天色转瞬暗了半边，弯月悬于苍穹。

在巨大的无助恐慌中，孔妙终于忍无可忍，趁着意志坚定，一咬牙就披上衣服，偷偷摸摸出了房门。

月色澄明如水，映着青砖墙坚固高耸，连个狗洞都没有。

院子不大，若是闹出动静，随时都会惊动侍卫，孔妙蹑手蹑脚来到一处墙壁较矮的地方，又搬来几块石头，然后踩上去，试图攀爬。

风贴面刮过，凉意浸骨，孔妙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她爬得颇为吃力，有好几次都差点踩空摔下去，正凝神间，忽然传来靴子踩过青草地的细微声音。

“夜深了，这是想去哪儿？”冷冷的声音响起。

孔妙大骇之下，一不留神踩空，骨碌碌直滚到了地上，一双绣着银线的祥云靴闯入眼帘，她艰难抬头，然后对上了那张满含讥嘲的俊美脸庞。

“又想逃了？”

“没有没有，”孔妙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来不及去掸裙摆上沾染的灰尘，脸上堆起讨好笑容，“妾身是死心塌的要跟着王爷，怎么会逃跑呢？”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眸中闪着寒星般的冷光，让人读不出他此刻的心情。

他微微一笑，声音在夜风中听来却是格外冷硬：“这么千方百计的想逃走，外头是有什么人在等你吗？”

孔妙干笑道：“王爷别误会，妾身就是待在房间里太闷了，所以想出来透透气，而且您看今晚的月色这么好，不出来看看的话实在……”

妈的，刚刚还那么大一个月亮呢！

月亮不知道何时害羞的躲进了云层里。

“本王要是再晚来一步，你是不是就跟你的情郎双宿双飞了？”

“王爷，妾身真的只是出来看月亮的。”

“池清修、阮夜真、楼薛淮，”傅春聆每走一步，就念一个名字，“除了他们之外，还有谁？哦，还有张员外，李公子，王公子，说说吧，你要去见谁？”

“……”

傅春聆缓步朝她走近：“本王有没有跟你说过，再敢逃跑，就打断你的腿。”

有些微的怔忡，孔妙被他推了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心下没来由的一慌，抬头，愕然——傅春聆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块石头。

他在她身边蹲下，眸色有一丝伤怀：“妙妙，不要怪本王，要怪就怪你太不听话了。”

孔妙道：“春郎，你饶了我吧，我没有要逃走，真的，你信我！”

傅春聆未置言，伸出一只手抚摸她的脸颊，他的指尖很干燥，抚过面颊时有微刺的疼：“乖，听话，闭上眼睛好吗？疼一会儿就过去了。”

孔妙颤抖的道：“王爷，若是您废了妾身的腿，妾身以后还怎么服侍您啊？”

“废一条腿而已，那里又没有废。”傅春聆微笑，那笑意轻飘飘的。

“……”

“闭上眼睛，不要看。”

孔妙觉得脑子里有一根弦，绷断了——他竟然是真想废了自己的腿！

这个疯子！

在石头砸下来之前，孔妙也不装了，飞起就是一脚，顶到他的胸口，趁男人被自己踹翻，迅速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外面跑。

跑出去没几步，再次被拽倒在地，想要爬起来，傅春聆死死按住她，石头高举，竟是要活活砸断她双腿的光景。

孔妙陡然色变，凉意从心脏处开始蔓延，在那一瞬间仿佛落进了地狱中，张大嘴巴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