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 58 章

孔妙仰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帐幔,吸了吸鼻子,眼眶泛红。

男人坐在床沿,手中拿着一瓶药油,将药油往手心倾倒,而后覆在对方受伤的小腿部位揉按,搓出了满室的刺鼻药味。

孔妙试着抬起左腿,瞬间传来一阵钻心疼痛,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我的腿是不是断了?”

“只是伤到一点皮肉,过几日便好了。”

“这叫伤到一点皮肉?都见骨了!”

“别乱动。”

孔妙忍不住哽咽起来,身体也跟着哽咽颤抖起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腿残了,她好疼啊!

傅春聆叹了一口气,单手托了孔妙的后脑勺,替她擦了擦鼻涕眼泪。

“别打完了又假惺惺的来装好人!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没用!我不吃你这一套!”

“气不小啊,等伤养好了,是不是要把本王碎尸万段?”傅春聆用上挑的凤眼瞥她。

孔妙道:“你好狠的心。”

傅春聆道:“多谢。”

孔妙道:“我不是在夸你!”

傅春聆不置可否:“还跑吗?”

孔妙真想拿起枕头拍烂他的脑袋,然而一只手抬起来,忽然间又恢复了理智,那手就顺势在头上挠了一下,又放了下来。

傅春聆大概是看出她的意图,挑了挑眉:“恨上本王了?”

孔妙沉默而又心虚的摇头否认。

傅春聆无奈的微微笑起来:“妙妙,别恨本王,无论用何种方式,本王都要留你在身边。”

“你把我留在身边,就是为了虐待我吗?”孔妙抬手用袖子抹了抹眼泪,“还有你把我关在这里算怎么回事,我又不是你养的狗,为什么一定要留在你身边?你、你还弄断了我一条腿,这就是你喜欢人的方式?疯子,你这个疯子!”

越说越气,开始口不择言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我留在身边是为了什么,因为你舍不得碰楼小姐,就把我这个冒牌货掳来发泄□□。”

傅春聆迷惑道:“关楼玉芷何事?”

孔妙扭过头,忿忿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傅春聆沉吟道:“是不是这几日没有召你侍寝,你不开心了?”

孔妙道:“呸,谁跟你似的,成天就知道想那档子事。”

傅春聆笑笑:“本王对你有情,自然会渴求肉身贴近,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

孔妙道:“我……”

傅春聆道:“若你也是真心爱慕本王,不该时时地地都想同本王欢好吗?”

孔妙捂着耳朵一脸羞色:“别说了!”

“不过有件事你说的没错,本王的确不想碰楼玉芷,”傅春聆握住她的手,放到嘴边咬了一下,低低笑说,“楼玉芷哪有你骚啊。”

这个轻佻的态度激怒了孔妙,她猛地挥出一拳:“少碰我!”

傅春聆灵活的侧身闪避,仍是笑意温和:“腿都伤成这样了,脾气还这么大?”

大幅度的动作牵扯到了伤处。孔妙疼得面孔发白:“混蛋,你居然这样对我,换了楼玉芷你会这么对她吗?早就当宝贝似的揣怀里了吧!反正我无依无靠,挨打了也只能忍着,任你侮辱,傅春聆,你究竟要把我玩弄到什么地步啊?!”

“侮辱?玩弄?”傅春聆道,“你就是这样形容本王对你的感情?”

孔妙道:“难道不是吗?你在我身上从来都是发泄□□,跟感情毫无关系。”

“既然你这么想,那本王不妨就这么做吧。”

搂紧她的腰身。

这几日他体谅她孕体辛苦,怕见了她忍不住,便一直没有过来打扰她,谁知这女人毫不顾惜己身,为了逃跑,居然翻墙!

鬼知道他当时看见那个场景,心脏差点从胸腔里跳出来。

傅春聆低头堵住那红唇,像是尝到了甜头一般,又伸入她的口中缠绵亲吻。

孔妙出于本能的呻吟了一声,感觉到男人的手渐渐往下,她反应过来,猛地噙住他的舌头,狠狠咬了下去。

傅春聆疼出一声闷哼,铁锈腥气在唇齿间化开。

“属狗的,咬本王做什么?”

孔妙杏眸湿红:“别用你的脏嘴碰我,恶心!”

傅春聆压着火气:“本王恶心?有你这个朝三暮四的女人恶心吗?”

孔妙撇嘴:“我这么朝三暮四,王爷为什么还舍不得离了我,难不成你喜欢帽顶绿油油?”

傅春聆气笑了,捏住她的下颚:“孔妙,矫情也该有个限度,本王肯哄着你,那是本王宽容,你还要闹别扭到什么时候!”

孔妙反手就是一掌:“都叫你别碰我了!”

“又动手!”傅春聆忍无可忍的斥道。

“那是不是还要谢谢你哄我了?腿是你砸断的,以为帮我上个药,我就要对你感恩戴德?”

孔妙怒着瞪了他一眼,傅春聆盯着她苍白的脸庞,心中无可奈何,果然是一物降一物,他现在真是被这女人磨的没了脾气,又舍不得太过严厉的惩治对方。

轻轻叹气。

他说:“你一个人待着总是容易胡思乱想,过段时间便是端午节,要不要同本王一起出去逛逛透透气?”

*

端阳时节,街上挤满了人群,路上洒雄黄的,摊上卖香囊的,还有舞着菖蒲叶子驱邪的。

官民同享、贵贱同欢,仿佛城中的老老少少都在这一天出来游玩,女子们对镜贴花黄,男子们举酒搀雄黄。

河边龙舟鳞次栉比地排列着,料想不多一会就会有龙舟大赛。

“妙妙,”

傅春聆迈步跟上来,递给她一根冰糖葫芦,“兔子似的走这么快做什么,小心肚子。”

“王爷去买冰糖葫芦了?”

“你刚刚不是一直吵着要吃酸的吗?”

“酸儿辣女。”孔妙咬下一颗冰糖葫芦,眨了眨眼睛。

这几天傅春聆对待她,不说言听计从,可也差不离。她身心舒畅,阴霾心情也随之放了晴。

傅春聆笑笑,把手放在她的头上,宠溺的揉了揉:“只要你生的,儿女本王都喜欢,若这胎是儿子,以后我们就再生一个女儿。”

孔妙感觉手里的冰糖葫芦变成了人参一般,吃了浑身都暖洋洋的。

小山楂酸酸甜甜,很是可口,左一个来右一个,吃个不住,没一会儿就吃完了。

她目光炯炯的向傅春聆撒娇道:“王爷,妾还想吃,你再去买几根好不好。”

“山楂性温开胃,食多不补,你有孕在身,吃一根尝尝味道便可。”

“……”

“待以后胎儿落地,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傅春聆态度轻佻的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只要别把为夫吞吃入腹就成,好不好,我的小娘子?”

孔妙道:“臭男人,我才懒得吃你!”

傅春聆哈哈笑了起来,弯腰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调笑道:“原来是嫌本王臭。怪不得昨夜吞吞吐吐的吃了本王半个时辰,最后让你咽下去,却又不肯。”

孔妙脸上一红,捶打了他一下,嗔道:“王爷,大庭广众之下,少说些下流村话。”

“好,娘子不让说,便不说了。”

“那不吃这个了,吃点别的吧,”孔妙环顾四周,指了指前面,“那儿有卖糖炒栗子的,去买些来?”

瞧到傅春聆挑眉,她又讨好的笑笑道:“妾身上不是没有带银子嘛,劳烦王爷啦,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当然是吃饱喝足了。”

傅春聆道:“拿本王当丫头使唤,你可是越发娇贵了,往后是不是得把你顶到头上过日子?”嘴上这么说,还是迈着两条长腿走了过去。

孔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忽然听见旁边传来一个吆喝声:“小娘子,过来看看了嘿,给肚子里的娃娃相个称心的玩具吧,不买也来看看了嘿。”

是一个中年摊贩,左手拿着一个拨浪鼓,右手拿着一只草编蚂蚱,笑眯眯的冲她打招呼。

孔妙走过去一瞧,见摊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各式儿童玩具,相银杏、吹叫儿、打娇惜、千千车、轮盘儿……

这些玩具瞬间激起了孔妙那铺天盖地的母爱,她兴奋的问:“老板,这些怎么卖?”

摊贩:“今日有活动,全场十文。”

真划算!孔妙挑好几样,付钱的时候多给了几枚铜板,算是讨个好彩头。

摊贩老板也是个识时务的,连连说了好些祝福语,什么“祝喜添贵子,母子平安”“令郎茁壮成长,貌似潘安、文如太白”,最后又送了一个轮盘儿,说是买一赠一。

孔妙脸上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高兴的将东西收好,转身之际,耳听到一个稚气的声音,连带着咯咯一串笑。

抬眼看过去,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

被阿爹抱着骑坐在肩膀上,她的阿娘捧着果脯,时不时往她的嘴里塞一点。

小姑娘手上拿着一个小风车,小嘴嘟起呼呼吹着。

两只眼睛又大又亮,扎着一个冲天辫,实在可爱。

孔妙不由自主的翘起嘴角。

视线往旁边移动,笑容倏忽一顿,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挺拔身影,一身月白色银丝暗纹长袍,风姿清隽。

是许久不见的池清修。

他依旧还是那副鹤立鸡群的谪仙气质,只是站在那里,便吸引来不少女子偷偷钦慕的眼神。

比较煞风景的是,他身边站了一个杏目圆睁的女人。

沈君怡像个极护食的老母鸡似的,但凡有女子多瞅她夫君一眼,立刻就瞪着一双眼睛发出警告,吓退不少路人。

池清修也看到她了,先是惊讶的睁大眼睛,愣了一瞬,然后大步朝她走过来。

孔妙看他,他也看孔妙,眼神羞愧而又温柔。

仿佛是出于下意识,池清修轻声问道:“你……好吗?”

孔妙调整了表情,抬头望向他,满面笑容的道:“我很好,池公子你呢?”

池清修道:“我也好。”

孔妙道:“真是巧啊,人海茫茫,竟然能遇见你们夫妇二人。”

池清修道:“这里人多,你一个人出来的吗?”

孔妙瞥了瞥不远处的沈君怡,再也装不下去了,声音很轻的对他说,“公子这样毫无避讳的过来同我说话,不怕尊夫人难过吗?”

“我们又没做什么,难道朋友之间连说个话都不许了吗?”池清修目光落在她初显轮廓的腹部,有些意外的道,“你有身孕了?”

孔妙点点头,一边点头,一边不由自主的抚摸了肚子:“有五个月大了,是傅王爷的。”

“我知道。”池清修笑笑,一副彻底死了心的模样,“难怪你之前不愿意跟我走,原来是怀了他的孩子?”

孔妙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略略犹豫了一下,正要说话,一个高傲清丽的声音打断了她:“夫君是不是忘了,我也怀了身孕,这个才是你嫡嫡亲的骨肉,孰轻孰重?”

池清修只沉默了一会儿,就迈着长腿走到了她的身边。

沈君怡得意的看向孔妙。

只要有了孩子,就跟黄莺拴住了鹞子腿,便是想生出什么心思,也不可能了。

日子久了,那心思自然就日益淡了。她身为正室,又为他生儿育女,日后的地位就会越来越稳固。

孔妙心头别有一番滋味,忽然想起什么,从刚才买的那堆东西里拿一个出来,喜眉喜眼的笑说道:“我斗胆冒充一回送子观音,送你们一个小娃娃吧。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还请笑纳,祝池公子与尊夫人鹣鲽情深,早生贵子。”

“多谢。”池清修接过来,攥着那个娃娃,神色有一瞬的黯然,“我没什么可送你的。”

孔妙脸上的笑意扩大了一圈:“池公子送我的够多了,以后好好跟夫人过日子吧。”

她神情坦荡,眼神中一丝暧昧的成分都没有。池清修语气很温和,温和中又透了些许怅然意味。

“你也是。”

目送他们离开,孔妙揉了揉脸颊,脸上刻意笑得久了,两颊就有些酸痛。

这时,街上忽然响起一阵叮叮咣咣的锣鼓声响,就见大街上不知从何处跑出许多人,纷纷的汇成人潮往同一个方向跑。

“快来看。快来看。龙舟赛要开始了。”

百姓气氛高涨,街道两侧瞬间被挤得水泄不通。

孔妙在人群里摇摇晃晃,被动的顺着人流往河边走,她急得满头大汗,扬着脖子去寻找傅春聆的身影。

男人的身形瘦高挺拔,容颜又俊美清隽,在人群中甚是引人注目,所以孔妙不费什么功夫就看到了他。

他就在不远处,神情肃然,一只手紧紧攥住一包糖炒栗子,另一只手则搂着一个女子,小心翼翼的把她护在怀里。

似乎是他的气质凛然不可侵犯,人流自动分出一条道来,绕着他走。

那女子轻蹙峨眉,抬头对他说了些什么,傅春聆也低头望向她,似乎在轻声安慰着她。

从这个角度,隐约能瞧见楼玉芷半侧的脸颊,脸颊上泛起红晕,俨然是一个沉醉在幸福里的小女子。

孔妙眼眸里的惊喜瞬间消失,缓缓垂下手,她没有出声叫他,只是茫然的跟着流动的人群往前走。

周遭人山人海,她却总觉得自己是茕茕而行的。

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又能去哪里……

前方等待她的,似乎只有两条路,得宠,或者,失宠。

心腔抽痛。

斜刺里忽然冲出一个人,眼见着要结结实实的撞上孔妙。

然而就在即将撞上的一瞬间,一只大手忽然搂住孔妙的纤腰,将她带进一个宽阔的怀里。

“小东西,不是让你别乱跑吗?”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阮、阮将军?”孔妙抬起头,惊魂未定的看着他。

阮夜真满脸哀怨神情,像个被抛弃的小寡妇似的:“坏东西,说说你这几天跑哪儿去了?让我好找,知不知道我每日以泪洗面,想你想得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孔妙愧疚的道:“对不起,将军,我……”

阮夜真长叹一声:“你不在,都没人替我暖被窝了。”

这里人来人往,显然不是个寒暄的好地方,阮夜真领着她来到一处高台,极目远眺,正能看到龙舟竞渡的全貌。

到了没人的地方,阮夜真终于暴露出真面目,搂着她不肯撒手,恨不能将脑袋钻到她温暖的衣襟中:“妙儿,让我抱抱你,你不在的时候,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你。”

孔妙没说话,也没有抗拒,安静地由他抱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觉得现在去哪里都行,只要不看见傅春聆。

“将军……”她恍惚起来,“你喜欢我吗?”

“喜欢。”

“爱我吗?”

“小东西,你想说什么?”

“会爱我一辈子吗?”

阮夜真凝视着她,忽然笑了一声:“一辈子多长啊,我们只求片刻欢愉,不好吗?”

“男女欢爱始终太过缥缈,妾期许的,不仅仅是这些。”可能会有人说,身处低位的人没资格追求情感,确实对她而言,活着永远是第一位的。

“你有时候很像我的女儿。”阮夜真抬手揉乱了孔妙的头发,笑微微的道,“都是那么天真可爱。”

孔妙良久之后轻轻地笑起来,缓声道:“是我犯迷糊,方才的话将军就当没听过吧,我大概是饿了,饿昏了头。”

“糖炒栗子,要吃吗?”阮夜真从怀里摸出一包东西,拆开来,一个一个剥了,送到她嘴边。

孔妙眨了眨眼睛,睫毛扑撒扑撒,像是一只等待被投食的小动物,安静地张着红唇,乖乖地一个接一个吃了进去。

“好甜。”

阮夜真见她目光清澈,牙齿洁白,两个浅浅梨涡,笑起来如丁香凝露,他抑制不住的挺身凑上前去,在她红唇上啄了一下。

“这个更甜。”

孔妙羞得推他:“将军,别闹,会被人看见的,安心看比赛吧。”

这个时候船赛已经过了大半。

劈浪千鸣中,棹影斡波如万剑纷飞,桡手们听令而动,挥桡划桨。

人山人海,擂鼓震天。

看客们兴致勃勃地呐喊助威。

渐渐地,原本势均力敌的局面开始出现参差,一尾青龙船逐渐领先,劈江斩浪,直飞虹桥目标。

“楼公子,是楼公子险胜了!”

青龙舟已经到达终点,船首一名劲装青年鸢飞跃出,轻松摘下红锦标。

喝彩声铺天盖地响起,女人们打了鸡血似地大声尖叫着“楼公子”。

青年弯着桃花般的眉眼,朝岸这边挥了挥手。

竟然真是楼薛淮,孔妙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

阮夜真有些吃醋,从后拥住她的腰身,在她耳边低语道:“认识他?”

孔妙正欲说话,一个暴怒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在如此嘈杂的环境里听得一清二楚:

“阮夜真!给本王放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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