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宁言若拿着手中温热的鸡蛋，再次将其尖端磕了个洞。

这次没有缓缓流出的液体蛋清，她心满意足地将剥出的整条蛋壳卷成螺旋状后堆在了刀叉旁。

一旁的楚庭皓有样学样地去碗里拿鸡蛋，在碰到蛋壳的那一瞬间又猛然缩回了手。

他几乎是不可思议地看向仍是面色如常的宁言若。

后者依旧没理会他的眼神，自顾自地咬了一口蛋白，殊不知此时已经在对方的心里留下了怎样的奇怪印象。

还不等他组织出一个不那么冒犯的语句询问对方的触觉系统是否正常，就听到走回餐厅的楚毅仁咳了咳。

“现在是七点零一分，”早已收拾好的楚毅仁看了看腕间的表，对尚穿着睡衣的楚庭皓开口道，“如果不想迟到的话，还有四分钟给你磨蹭。”

听到这话的楚庭皓几乎是跳起来冲上楼梯，又在跑了半截后蹭蹭蹭的折返。

宁言若恰好咽下最后一口食物时，宁芷晴也回到了餐桌旁。

“阿若，咱俩待会出去一趟，”宁芷晴如此说道，过来揉了揉女儿的脑袋，“给你准备一下新入学要带的东西。”

看着宁言若一副怔愣的模样，她再次开口提示道：“你昨晚不是说那个电子钟坏了吗？咱们待会去买个新的。”

回想起自己昨晚的言论，宁言若到嘴边的疑问又很快被她咽了回去。

半晌后，宁芷晴只听见自己面无表情的女儿应了一声。

“好。”

十分钟后，穿戴整齐的楚庭皓站在电梯口，正思索着为什么今天让司机开这辆落灰的老古董送他上学，就见十几步外的车门自动打开，后排正坐着那对昨晚住进来的母女。

他刚想质问老楚要怎么解决自己去学校的问题，就见副驾的车窗被摇下，坐在驾驶座的楚毅仁露出半个脸，平静地道：

“坐前面。”

车辆一路行驶，宁言若借着日光看清了昨晚没注意到的地标。

灰色栏墙及其右侧的大理石一闪而过，她的目光下意识捕捉了上面的文字。

“荟萃公馆？”

宁言若侧回身，只见宁女士有些不解地开口问道。

“小区的名字。”出声回答的是前座的楚毅仁。

信号灯闪烁了两下后转红，本就缓慢的车速降至零。楚毅仁接上了他没能说完的话，饱含深情的话语冷不丁从前座传来。

“芷晴……你还记得这个名字吗？”

宁言若看向身侧的宁女士，对方没给出任何反应，只有抿紧的嘴唇暴露了她此刻并不平静的内心。

楚毅仁似乎也没指望能得到她的回答，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还记得刚在一起那会儿，有一天你说……中标以后我让他们给我拿新项目的方案，被告知这个名字是我在很久之前执意决定的。”

这边的楚毅仁仍在诉说他对宁女士的思念如滔滔江水般奔涌不息，当事人依旧没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只是转头向窗外看去。

倒是另一边的楚庭皓在下一秒打断了对方再一番长篇大论的起手。

“我迟到了。”楚庭皓十分平静的声音响起。

从宁言若的视角，她只能看见对方抬了抬手腕的动作。接着，楚毅仁按开了巨大的车载显示屏，7:24的计数充斥着整个屏幕。

而后，他只是点点头，淡淡地嗯了一声后道；“快到了。”

车内再次安静下来。

对此，宁言若有些意外。印象里，自从她见到楚毅仁以来，这个失踪多年如同死人的便宜亲爹似乎拥有着白磷一般的情绪指数，在这半天里没给过无理取闹的儿子任何好脸色。

不仅如此，还有着切换自如的两幅面孔，表现为一见到宁女士就仿佛在周围开启了浪漫滤镜特效，头顶上冒出的粉红泡泡险些淹没她的触手。

“到了。”

楚庭皓的声音将宁言若从思绪拉回现实。她看向窗外，颇具设计感的楼体错落展现在她眼前，形似一本展开的厚页典籍。

一路上遵守交通规则的楚毅仁就这样将车辆停在了学校门口的黄线上，在熄火后对她们开口道。

“下车吧。”

已经过了正常上课的时间，校门外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学生不紧不慢地朝着教学楼走去。而此刻，他们的视线全都被这辆突然出现的车吸引住了。

靠近人行道一侧的宁言若率先推开了车门跳下。还没等她站定等待尚在车内的宁女士，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的窃窃私语声。

“这谁家的收藏？就这么开出来了？”

“哪个二代入学来了撑场子的？”

“说得好像你不是公子哥一样。”

“别，这我家可买不起。”

宁言若听见他们的谈话后，又回过头扫了一眼那看上去有些老旧的车身。

今早出门时地下室仿佛走秀场般强烈的白炽光甚至让她没怎么睁眼，遑论关注交通工具的外貌。

最多只能根据新旧程度来判断价格的宁言若只以为面前这辆车的市价没有昨天家门口那辆发亮的加长版轿车看起来贵。

砰的一声响起，楚庭皓有些用力地将副驾驶的车门关上。下一秒，那些宁言若先前听起来稍远的说话声忽得在她耳边放大。

“楚哥！今天怎么这个点才来？”

将手中的书包带向背后一甩的楚庭皓闻言看了过去，不远处几个敞着外套学生模样的人正喊着朝他招手。

他略过一旁站着的宁言若，也没和楚毅仁再说什么，便径直走了过去。

“阿若。”

宁言若回过头，宁女士今天背了个她从没见过的挎包，打扮也换成了平日里电视剧女主角才会穿的风格。

楚毅仁跟在她身后，从早上看见的黑色全套西装换成了神似她们教导主任穿的夹克外套，正将手中的钥匙揣进口袋。

见状，宁言若忽得记起了昨天下午被她不小心折断的家门钥匙。

她下意识摸了摸口袋，这才想起今天给换的是宁女士多年前买的连衣长裙。

一晃神的功夫，宁女士已经挽起她的手朝着校门走去。

宁言若回过神，开口对宁芷晴道：“妈，家门钥匙让我昨天拧断了。”

宁芷晴听到女儿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感到有些奇怪。她下意识朝身后两步远的楚毅仁看去，只见对方也是一副莫名的模样。

片刻后，宁芷晴才反应过来女儿说的是从前的家门钥匙，不由得心生好奇道：

“钥匙被你拧断了？”

听着宁女士有些惊讶的声音，宁言若下意识软下了语气，小声道：

“昨天走错楼了，钥匙在开别人家门的时候被拧断的。”

闻言，宁芷晴大吃一惊，连忙追问道：“那家人有没有找你麻烦？”

看着女儿呆呆的摇了摇头，宁芷晴这才放下心来，有些宽慰地道：“没被缠上就好。”

倒是一旁的楚毅仁听后有些不解地开口问道：“你一个小姑娘是怎么把金属钥匙给掰坏了的？”

“我们家阿若从小就力气大，”宁芷晴睨了他一眼道，“拧断的钥匙再配一把就是了。”

“不需要这么麻烦，”楚毅仁皱了皱眉道，“回去录入一下虹膜信息就行。”

*

半小时后，宁言若站在办公室内，思绪却飞往了九霄云外。

宁女士正在和面带微笑的班主任交谈着什么，分不清哪个更像谈工作的干练职业女性。

还没等宁言若想明白面前的场景，就被宁芷晴揪了出来，拎到班主任面前。

“和班主任打个招呼呀，以后就是她带你了。”

宁言若还在对着班主任发愣时，后者已经熟练地扬起了一副和蔼的笑脸对她道。

“宁言若同学吗？以后我们就要一起度过两年的时光了。”

有些木然地回握了对方的手，宁言若最终选择腼腆地笑着喊道：

“老师好。”

退回到一边的宁言若看向身侧，宁女士又热火朝天地和对方聊起来。

偌大的办公室只有两张办公桌。

宁言若向左后方瞥去，瞧见那张更大些的白色办公桌上只摆着一套茶具，不像配套的深灰色旋转椅被拉开，像是刚刚有人出去的样子。

她低着头，悄无声息地将触手伸展出去。它们滑过光洁明净的大理石地砖，攀上窗沿后推开了玻璃窗。

风从缝隙间嗡得一声钻入室内，宁言若和触手们同时僵了僵。

宁芷晴似乎嗅到了淡淡的海腥味，还没仔细分辨就被突如其来的风声打断了思绪。

背对着落地窗的班主任也听见了动静，说完抱歉后连忙向窗边赶去。

她的步履匆匆，细长的鞋跟敲在地面发出咚咚的声音。

对声音过分敏锐的触手们被惊得一个个弓起了起来，宁言若只好尽量避开对方的每一个落脚点。

然而还是出了差错。尚且停留在窗边的触手尖来不及躲避，贴上了对方的衣服。

拉下窗户的班主任正小声嘟囔着为什么会滑锁的话语，站在原地的宁言若忽得打了一个无声的喷嚏。

起初的宁芷晴并没有察觉到女儿的异样。直到谈话到一半的班主任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接着又话锋突转，委婉地暗示今天的交谈可以到此结束了。

走出办公室后，宁芷晴依然兴致勃勃地规划着宁言若以后上学的具体事项，一个不留神，发现自家女儿还站在几米外的位置。

“阿若，走啦。”她喊道。

女儿没有动。

她有些不解地往回走了几步，还没走到宁言若身边，就见对方突然捂住鼻子抖了抖，打了一个无声的喷嚏。

宁芷晴熟练地从小包中掏出纸巾，就听女儿接过后有些闷闷地回答道：

“妈，老师身上的香水味好重。”

见状，宁芷晴笑了笑道：“我们家阿若真是个小狗鼻子，我都没怎么闻到。”

有关世界观不便详说，但除主角与主线外的其余剧情人设都会是这种非常非常古早玛丽苏风的调调。（不明生物顶锅盖尖叫跑走）

以及，那天的鱿鱼忧郁起来。（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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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