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漩涡里穿过，仿佛被冷水浸透了一样。
失血过多的翎宫不禁打了个哆嗦。
她抬头看向沐霖。
一瞬间，四目相对。
“你还好吗？”
“我很好。”
两个人异口同声，都不想让对方为自己担心。
看到沐霖头上的神冠还在亮闪闪地释放护体神光，翎宫想了想还是牵起他的手腕，时刻关注他体内仙气运转的情况。
从漩涡里出来，伫立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三层楼高的古朴建筑。
门口的牌匾上由绿色的萤火构成了竖着的梵音驿站四个字。
驿站外四通八达，是一个不规则的大字路口。
要不是人影都泛着些许微光，可以避让，恐怕他两个要直接从人影中穿过去了，这可不太礼貌。
“这就是冥界吗？好暗啊，比大雾弥漫的弱水河还暗。”
“冥界没有日月，咱们来得不巧，是阴天。”翎宫解释道。
冥界之中没有昼夜转换，只有阴晴之分。
晴时星野遍布，星光普照，阴时不见星辰，路边的萤火灯笼便会亮起，给魂体引路。
他们面前两条方向相反的路上已经闪烁着荧荧绿光。
刚才在天桥上还浑浑噩噩的人影在来到冥界之后活泛灵动了不少，逐渐捡回了在状态转换时遗失的东西。
驿站门口有一个指示路牌，迷茫不知自己该往何处去的人影只要在路牌前驻足，路牌便会为他们指明该去的方向。
其中在那两条亮着萤火灯笼的路上，人影最多。
他们都排着队有序缓缓前行，在到达下一段旅程之前，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体会，沉淀上一段旅程所得。
偶尔有因为执念，看不清形式闹事的人影出现。
但很快就会被戴着高帽，手拿锁链身穿黑色制服的无常酷吏缉拿住，化作一团魂雾放到绿色灯笼里带走。
那锁链跟灯笼上闪着幽光，正是无常们专门针对人影的法器。
不过这些跟翎宫他们无关。
翎宫跟小哈身上有城隍令牌，沐霖头上有神冠，是来冥界做客的域外之人，一个搞不好会产生涉外事故，故而只要他们不犯事，那些差吏就当看不见他们。
沐霖头上的神冠散发的白光，真的很显眼。
在驿站门口一直左顾右盼等着翎宫跟沐霖的小哈看到那熟悉的白光后，拽着泛着金光的彭雨走到他们面前。
“姐姐，你们来得好慢，彭雨差点就跑了。”
彭雨一脸无奈。
“不是都解释清楚了吗，这事跟我无关。”
“这不是有事求你吗！”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我官服都被你扯皱了。”
彭雨睁大了双眼，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
小哈讪讪地放开了手。
“说吧，什么事，先说明，违反工作条例的事，我不干。”
彭雨趁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官服。
“是这样的，我们三个都是第一次来冥界，所以烦请城隍帮我们带一下路。”
小哈给翎宫递了个眼神，翎宫秒懂，掏出来一袋子功德灵币，拉开了袋口。
“肯定不会让您白帮忙的。”
功德灵币是仙界流通的货币，在冥界并不适用，可里面蕴含的功德对修炼着特殊功法的城隍来说是好东西。
彭雨看到从袋口里露出来的金灿灿的光芒，咽了咽口水，眼睛都睁大了。
这些可抵得上他看护梵音城百年所得的功德了。
这次职评跟其他老牌城隍比，差的就是时间累积的功德，只要有了这些功德，他的金阴身便可突破到下一重。
到时候他就可以去申请新的功法，待遇工资也会提高不少。
就在彭雨笑着快要点头答应的时候，他眼前突然浮现出上司那张如黑炭般神情严肃的阎王面容。
他不禁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违反工作条例处罚法，将心头升起的贪念驱逐了出去。
“抱歉，我赶着去幽都城述职，不如你们到驿站中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向导。”
生怕自己意志不够坚定，彭雨竟然动用了城隍的权限，一下子遁地跑了。
“跑得还挺快。”
沐霖被翎宫牵着，没有丝毫追赶的意思，他们都不是土行体质，不会土遁之法。
小哈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头。
“真不该放开他的。”
“算了，他应该是怕被扣上收受贿赂的帽子，影响到他的升迁。咱们还是去寻一个没有公职的自由身当向导吧。沐霖，冥界跟仙界人间都不一样，没有你能吸收的灵气。这些功德灵币就给你，供你修炼调息用。”
翎宫将钱袋递给沐霖。
沐霖看着里面闪闪发亮的功德灵币，想起来上次翎宫丢给他的两袋子，回头就跟他决裂了，不禁有些后怕。
“要不然还是你拿着吧，一会儿请向导不需要用吗？”
翎宫摇摇头。
“彭雨跑了，已经不需要了，咱们先去看看路牌吧。”
翎宫牵着沐霖来到了驿站门口的路牌前，小哈跟在后面，三人排着队。
路牌指路的速度很快，等了一会儿，前面的人影就走光了，轮到了他们三人。
路牌上有五个指向对应着五条路，其中两个方向牌上用绿色荧光写着，轮回台，判官殿，剩下三个木牌是暗的。
“怎么只标明了两个方向？”小哈纳闷道。
由于他们并不是冥界中人，路牌毫无反应。
后面等着的人影有些不耐烦了。
“怎么这么久。”
翎宫说：“看来咱们只能先到驿站里看看了。”
三人踏入梵音驿站之中，驿站门内门外仿佛是两个世界。
黑漆漆的很安静，就连神冠散发出来光芒都被压制了。
一楼大厅只有三张有顾客的桌子上燃着蓝色火焰，火焰照亮的范围很小，仅限于桌子那么大。
进门后温度骤降。
沐霖发觉搭在他手腕上的手变得更加冰冷，默默从如意袖中取出火狐毛编织的斗篷，单手给翎宫披上了。
“谢了。”
翎宫一边感受着斗篷带来的温暖，一边警惕地感知着驿站里的一切。
这里的黑暗不同寻常，她也看不穿。
小哈走在最前面，手持着刀，将受了伤的二人护在身后。
“驿站长在吗？”
“这位...帅气的小狼妖唤我何事啊？”
悉悉索索的声响过后，微风拂过，突然从屋顶滚下来一个美人面，在小哈面前停住了，吓得他后退了半步。
想到身后的二人还要靠他保护，吓得小脸煞白的小哈强撑着问道。
“你…你就是驿站长？”
浮在空中的美人面笑了笑。
“如假包换，请问三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我们想找一个向导。”
美人面没有理小哈的话，而是笑着重复道。
“请问三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我们…”
小哈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刀尖被拽了一下，身后传来翎宫的声音。
“打尖。”
“好的，请客官选一个位置吧。”
美人面的笑容更加真心了一些。
翎宫观察了一下一楼客人的分布，可以大概推测出来一楼大厅总共有九桌。
“我们选五号桌。”
悉悉索索的声音又出现了。
位于大厅正中央的桌子上出现了一根蜡烛，美人面不知道从哪拿过来一个火折子，点亮了蜡烛。
“五号桌恰好是空的，不用决斗就能坐下，不过餐位费火烛钱就需要客官自付了。”
借着蜡烛发出的蓝色火光，小哈才看到美人面被浓密的黑色发丝举着，抬眼顺着黑色发丝往上看，屋顶上盘踞着大量涌动的黑色发丝。
原来是人面发，一种由脱落的发丝产生的微弱煞气汇聚而成的聚合煞妖灵，诞生概率极低。
随着年岁增长，在一定机缘巧合下，开启灵智。
之后便可凝聚人面，获得与外界交流的能力。
没想到这间驿站的主人是一只极其罕见的已经开启灵智的巨型人面发。
怪不得这里的黑暗看不穿，原来他们早就在人面发的领域中，领域与驿站融为一体，隐蔽性极强很难察觉。
要是在冥界野外遇到这类原住民，翎宫早就拉着沐霖跟小哈跑了，可这是在驿站内，在亘古永恒冥王大帝的地盘上，所有的存在都要遵守他定的规则。
只要不主动触犯人面发的禁忌，人面发就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三人入座。
“客官要来点什么？”
“我们是第一次来冥界，你这里都有什么？”
翎宫开门见山，直说道。
人面发能通过触碰不同的发丝，获取其中携带的大量信息，无论这个发丝是实体的，还是概念上的。
恐怕一进门他们就已经被人面发触碰过了。
好在此时人面发本身并无恶意，只把他们当成顾客对待。
“有金木水火土五种套餐，可以滋补魂体，性价比很高，还有比较昂贵的情绪套餐，像那位顾客就是点的喜餐。”
美人面用发丝指了指一旁的六号桌。
六号桌坐着一只透明的狐狸妖灵，她桌上放着一盘粉色爱心，点燃后冒出的粉色烟雾，飘入她的体内，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灵体一闪一闪的。
“不过三位都不是冥界中人，肉身尚在，情绪套餐可能会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还是更推荐五行套餐。”
“那来份木的，再来两份水的。”
沐霖的真身属性是木，她没有什么属性偏向，小哈偏风，点水的套餐大概不会出什么错。
美人面用发丝拽住一种散发着荧光的虫干当做笔，挤了挤虫身笔杆，在桌子上画了一个叶子跟两个水滴。
“好嘞，客官还有什么需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