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数不清的藤蔓,纵横交错着,爬满了整面围墙。每一根藤条上都长满了朝着太阳绽放的蓝色和紫色花朵,偶尔几朵还未绽放的花苞似乎也在悄悄等待着机会。清风拂过,藤上的叶子发出沙沙的声音,伴随鸟儿的脆鸣,就像一首动听的交响曲。
麻酿静静地,在纸上用小耳朵记录下这一隅的美景。
就在此时……
一个女童从墙角下的狗洞爬了过来。
“妹妹,怎么就自己一个人?爸爸妈妈呢?”
一身亮瞎闪粉的连衣裙,小脸蛋、小手臂也都肉嘟嘟的,显然是个被父母放在手心宠大的孩子,也不知道她一个人是怎么跑,爬到那么偏的地方来的。
听到她的问话,女童靠墙连退几步,头上的冲天小揪也警惕地对着她。
“……怎么了?”
“嘉嘉,嘉嘉不和陌生人说话。”
“呃……”
麻酿脸一僵,她相信,她要是起身试图接近,那名叫嘉嘉的女童必定会撒腿就跑。
“嘉嘉是吧,我叫麻酿,也是来这里玩的游客。”她坐着不动,露出八颗齿的标准笑容,挤出了自己此生最夹的声音,“你看这下,我们互相知道对方的名字,就不是陌生人了吧?”
乌溜溜的黑眼珠明显被绕晕了。
“是,是这样吗?”
“是!”
麻酿斩钉截铁,就此,她靠哄骗获取了一个小女童的珍贵友谊。
“你迷路了吗?要不要我带你去找爸爸妈妈?”麻酿向她伸手,想起嘉嘉的警惕心,又提出了另一个建议,“你记得爸爸妈妈的号码吗?我给他们打电话,告诉他们你在这。”
“不要!”出乎意料,嘉嘉拒绝了她的帮助。
“怎么了吗?”
“因为嘉嘉是离家出走的,才不要去找他们。”嘉嘉气嘟嘟地背过身去,给麻酿展示她背后塞得满满的透明背包,有牛奶,有袋装面包……其中还夹着几张卷得皱巴巴的红色毛爷爷。
“爸爸妈妈怎么惹嘉嘉不开心了?嘉嘉那么听话,肯定不是嘉嘉的问题。”麻酿耐心问道。
“爸爸妈妈……”
“他们明明答应了,嘉嘉得到小红花就带嘉嘉出来玩,可他们,他们一直,一直,一直在工作,他们骗了嘉嘉,嘉嘉要离家出走,嘉嘉不要喜欢……喜欢他们了。”
嘉嘉嘴瘪着,泪珠眼看着也要滚下来了,麻酿也不好再追问下去了,换了个话题。
“嘉嘉,要不要来看姐姐画画?”
“嘉嘉忙着呢。”
“?”
嘉嘉眉头一皱,一跺脚,“姐姐你笨!嘉嘉都说了,嘉嘉要去流浪了!”
“咻!”中枪。
她要轻易放弃,她也不配叫“麻酿”这名了。
麻酿拿出备用的小马扎,摆在身旁,“嘉嘉你想啊,你走了那么~那么远,也是时候停下来休息休息了,喝喝牛奶吃吃面包是不是?要不然一直走明天起床腿会痛痛的哦!”
嘉嘉鼓着腮,看着自己的小短腿,“那,那姐姐可不可以,借凳子给嘉嘉坐一会会儿?”
“这个凳子姐姐要放东西呢。”
“哦……”
“但如果是嘉嘉要用的话……亲一下姐姐就借给你。”麻酿调皮地点了下自己的侧脸。自从那次醒来后,她感觉自己变幼稚了许多,吃个苹果现在都有心思切成一小块的兔子模样。
嘉嘉看起来确实饿了,毫不犹豫地跑过来,伸出小手紧紧揽住麻酿的脖子,“mua!!!”
嘉嘉安静坐在她旁边。麻酿走到离她几米远外的地方,给笙姐打了个电话,告知她这里捡到了一个走丢的小孩。笙姐在那头也很惊讶,表示会立即询问哪位客人丢了孩子。事情完美解决,接下来,她只需要陪着那孩子,耐心等待她父母到来即可。
于是,麻酿继续画了起来,偶尔瞥一眼嘉嘉的情况。
她看起来是个不太需要大人操心的小孩,连吃完的包装袋,都叠好收到自己包里。偶尔盯着她画画,偶尔自以为没被发现轻轻摸她的画纸,无聊了就拔拔草,摘摘花……
麻酿看着她有点想笑,嘉嘉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反正就是觉得应该乖乖坐在这。
“姐姐,你好厉害!比大胖还厉害!”
“大胖是谁?”
“大胖是大班里画画最好看的小孩,老师经常给他贴小红花。”
“那嘉嘉呢,画得怎样呢?”
“嘉嘉,嘉嘉……有时候,也会有小红花……”女童突然双手合十,做出拜托拜托的动作,“姐姐,可以教嘉嘉画画吗?嘉嘉说真话,嘉嘉画得丑,没有拿到过小红花”
“可以啊!”
麻酿换了张画纸,把嘉嘉抱到自己大腿上。
“姐姐教你画牵牛花好不好?”麻酿一边画着,一边跟嘉嘉描述,“一个波浪围成的大圈圈,里边一个往里凹的四角星,圈的下面伸出两条线,弯弯曲曲的,害羞地接近对方。”
嘉嘉也拿起笔,模仿麻酿的样子画了起来。一开始,她画一笔就不自信地瞥麻酿一眼,不过,在不要钱的大力称赞下,抖成波浪的线条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嘉嘉你太棒了,你是我教过的最厉害的学生!”
“谢谢姐姐。”
嘉嘉捂着脸,害羞地笑了起来。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草丛中突然长出了一颗帅气的狗头。
“汪!”
“大狗狗!”
“将军你来了,那是不是……”
“嘉嘉!”
小路的尽头,一对男女急匆匆地朝她的方向跑过来。而她怀里的嘉嘉,也立刻跳了下去,像只被镇压了五百年的孙猴子,手舞足蹈地朝他们冲了过去,哪还记得她之前坚持的离家出走。
不出所料,应是热泪盈眶的重逢场面,但人生总是出乎意料,也所以才会显得精彩。
嘉嘉妈妈放倒嘉嘉,对着她屁股一顿暴揍。
“谁让你乱跑的!”
“莫嘉嘉,谁教过你自己乱跑的!妈妈没跟你说过,不要自己一个人出门吗!遇到危险了怎么办!?被坏人带走了,你永远看不到爸爸妈妈了怎么办!?妈妈也永远找不到嘉,嘉……”嘉嘉妈一想象那种可能,哽咽得一个字都说不出口,紧紧抱着嘉嘉痛哭起来。
嘉嘉也被吓到,哭喊了起来,“是爸爸妈妈先不讲承诺的!说带嘉嘉玩,却一直在房里工作!”
“对不起,嘉嘉,是妈妈,是妈妈错了。”
“不,都是爸爸的错。”
一旁的嘉嘉爸爸,也红了眼眶,蹲下来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老婆和孩子。
夫妻俩平复好激动的心情,抱着嘉嘉来到了和将军玩耍的麻酿跟前。麻酿站起身,可惜地看着一撒手,就一溜烟跑走的将军,这几天它见她就逃,难得送上门一次。
两人向麻酿表达完感谢后,便打算离开了,可没想到嘉嘉这时倒不愿意走了,坚持要留下来看麻酿姐姐作画。顶着两道拿孩子没办法的求助目光,麻酿与嘉嘉拉钩,和嘉嘉妈交换了联系方式,并再三保证,一定、肯定、必定会把画完的牵牛花传上去之后,终于劝动了嘉嘉。
……
明月高挂,将院子照得透亮。
“广播连续播放了好久都没人找过来,最后还是我们查了入住记录,一个个敲门去问的。”笙姐聊起上午的事,还有点后怕,“我们找到时,他们还在房里工作,完全没意识到丢了个小孩,得亏麻酿你留下了她,不然自己跑到外头了,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没事就好,我也没做什么。”
还真是对粗心的父母。不过,看他们反省的态度,应该是不会有下一次了。
后背是凉爽的夏日晚风,迎面是炭火散出的闷热,膝盖前是被众多食材,有羊肉、有玉米……甚至还有一盘解腻的糖泡清爽小黄瓜包围的烧烤桌。在不断升起的白色烟雾中,阿德叔熟练地夹起一把鸡翅,在烤至焦黄的鸡皮刷上辣酱,最后均匀撒下烧烤的灵魂配料——孜然。
一滴油,悄然滑入炭火里,发出“滋滋”的诱人响声。麻酿顾不得烫,放在嘴边一大口咬下去,焦酥,鲜咸,麻辣瞬间在口中迸发、交杂。
“哎,你做什么!”笙姐瞪着拿走她烤串的阿德叔。
“阿笙,你忘了,你不能吃这个。”
“为什么!?”
“谁叫你贪嘴,长了个溃疡,这个辣椒加多了,你等会儿,我现在给你重新烤几串。”
“(T_T)”
阿德叔无奈,只得举着鸡翅,让笙姐咬了口。
“将军,狗粮好吃吗?”
将军警惕地瞪大眼睛,环住饭碗的大鸡腿,整个身子往笙姐的方向挪动:烧烤一口不分就算了,竟还想当众抢狗的口粮!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哦!!!
“……”
将军并不能和她感同身受。
“笙姐,你是怎么和阿德叔走到一起的?”阿德叔去拿纸巾了,而麻酿看着笙姐一人,没忍住问出口了。毕竟这两人不管在职业、长相各个方面上,都像是不应该有任何关联的人。
“啊?这个啊,也没什么,经朋友介绍就认识了。”
“但阿德叔……”
笙姐懂了她的未尽之言,“不搭?”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怕笙姐误会,麻酿连忙解释,“我只是好奇,阿德叔是怎么追到笙姐你的,毕竟,追求笙姐的人绝对不少,阿德叔是怎样脱颖而出!!!”
乱问什么!好奇心那么旺盛能当饭吃!面前那么多吃的还堵不住她的嘴!!!
笙姐没生气,也没误会,看着眼前着急解释的女孩,倒是觉得有些搞笑。她和阿德的感情,要是轻易因一句话受到影响,那么当初,她就不会选择他了。
“你阿德叔,说实话,硬件上确实比不过其他人。而且,那时我根本无心恋爱,一心只想把农家庄发展起来,所以,我毫不委婉地直言拒绝了他。他却没说什么,也没有强求,依旧只是默默来庄里帮工。那认真得,有好几次我怀疑过,他是借着追求的名头来庄里求职的。”
“时间一久,我也习惯了他的照顾。某一天他冲过来,替我挡住架子上掉下来的陶罐时,我突然有了一种:啊,这个人,就是我今后想要一起过下去的人。”
笙姐谈及这事,笑得,比她嘴里的烤玉米还甜。
“于是,我当场就扑倒了他。”
“!!!”
麻酿脸爆红。
“这有什么害羞的,遇上了自己喜欢的人,自然是要主动一点,不然眼睁睁看着他坐别人单车后座上得多郁闷。”笙姐拍了拍回来的阿德叔,“别看他长得其貌不扬,追的人也不少呢。”
阿德叔看着手臂上留下的油手印……还能怎样,宠着呗。
“看样子,有喜欢的人了?”
“不……”
笙姐露出暧昧的笑容。
“恋爱是恋爱,婚姻是婚姻。你还小,在自己不受伤的前提下,可以大胆尝试,享受恋爱或是求而不得的乐趣,但在选择共度一生的人时,一定要慎之又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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