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酿整个人压在行李箱上,一边衣物往内塞,一边抓准机会合上拉链。
六天的时间,不长,一眨眼就过去了。可,要说短也不短,足够让她在即将离开之际,对这个地方产生些许的留恋和不舍,宁静祥和的环境,成熟知性的笙姐,可爱帅气的将军,烧烤小能手的阿德叔,以及,嗯……把她当易碎品亲切对待的职员。
“哎,怎么就走了?今晚还有新鲜的大黄鱼,本来还想和你一起吃的。要知道你今天走,我就催他们提前送过来了……”笙姐絮叨起来。
“别说了,人设要崩了。”阿德叔拉住笙姐,不拉?过后,铁砂掌就来了。
“!!!”
“麻酿,有空就过来玩。”
麻酿把最后一箱搬上后备箱,看着笙姐回到她初见到时的高冷优雅样,带着心里和脸上的笑意同时回道:“一定会的,就怕到时将军和笙姐见到我就烦。”
将军仰头轻蹭,“汪汪。”只要不抢口粮,咱还是好伙伴。
载着麻酿的车远去,笙姐打开了麻酿留给她的文件袋,里面放的是一张她和将军的素描,以及一个信封,打开一看是几张百元大钞?算算价格差不多对上了今天送给她的果蔬。笙姐抱住阿德叔的手臂,没好气地吐槽了句现在的年轻人心眼真多,随后打开淘淘挑选起了画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麻酿下了出租车,先去了趟驿站,把带回来的蔬果分成几份寄了出去。
“这箱不寄吗?”快递员问道。
“嗯。”
这份,她要留给桦桦。
麻酿把泡沫箱放在行李箱上,空出手来,掏出钥匙开了华桦家的房门。
屋里漆黑一片,这个家的主人,华桦,被临时外派到石投市学习去了,中午刚走,要一周后才能回来。而她,这个自由职业者,就被逮来暂住兼照顾她的花了。
麻酿把果蔬把放进冰箱冷藏后,就去确认了华桦留下的养花小册子。除了几朵比较娇贵的,要注意土壤湿度,其他的,每日拿喷壶浇浇水就行。半颗心先安回了胸膛里,好歹这次,不需要她配什么奇怪的酸酸水了,至于剩下半颗,得等她把尚活着的花交还桦桦那天。
“最新消息,最近有一伙入户盗窃男子专门盯上单身女子住户,会假装成工作人员,在住处徘徊踩点,甚至会在门口旁边留下暗号以便同伴下手……”她和华桦恰好也是独居,麻酿放下笔,认真看完了这一则新闻,同时喝完了一杯意式特浓咖啡,接着,埋头继续画起来。
要是从前,她就头硬地拖到交稿日前,但现在,她总感觉,随时可能发生什么意外。想想这段时间,搭个地铁,小偷没偷成直接明抢。坐个出租,绕了最远的半个圈。泡个温泉……哎!
天灰蒙蒙的,厚重的乌云覆盖了整片天际。麻酿被风拍打窗户的声音吵醒,一边揉搓惺忪的睡眼,一边迷迷糊糊地朝着浴室走去。
“醒了?”
麻酿一激灵,扭头看向沙发上的人。
“桦桦!?你怎么会在这?”
“很诧异?”
“当然!我魂都被你吓出来了,几百公里外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麻酿在她身旁坐下来,为不可察地扫了眼空空如也的茶几,确认小耳朵幻化出的物品都消失了,这才安心地白了她一眼,“不是要一周?怎么一天就回来了?”
“主讲人出了意外,课程取消了。”华桦关掉搜索页面,合上电脑,疲惫地往后一靠。
东西不见了的十种可能?搜的都是些啥。
黑眼圈都媲美大熊猫了,说起话也有气没力的,一看就是跑来跑去的没休息好,麻酿心疼地按摩她的手臂,“那也不用凌晨赶回来啊,又累又危险的,还不如先在那边睡一觉。”
“不是凌晨。”
“?”
“是昨天下午,我凌晨到的家。”华桦睁开眼,对着疑惑的人淡淡补充了句。
麻酿瞳孔一缩,那个点,该不会是看到了……
“是。”
“酿酿,你有什么要跟我解释吗?”
比如说,在她洗漱时,硬生生在她眼前慢慢透明消失的毛巾、拖鞋,又比如说,她从浴室出来后,她先前清洗的,打算同碗筷一同放进消毒柜里的咖啡杯,也不见了。
外头吹进的风愈加猛烈。
“你去哪!?”华桦拽住了麻酿的手腕。
麻酿无辜地指向阳台。
她矜贵的花儿,此刻正在雨中疯狂摇摆,叶子跟不要钱似地簌簌地往下掉。
华桦的追问到此告一段落。麻酿也借着搬花盆的借口,得到了一小段喘得不得了的喘息时间。不过,当她从浴室出来,接过华桦抛来的新毛巾后,又再次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氛围中。
蟒蛇般粗壮的闪电击穿云团,照亮了整个客厅,也照亮了沉默擦拭头发的麻酿。
“继续刚才的话题,说吧。”
“说什么?桦桦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麻酿装傻,她必须得先确定,华桦昨夜到底是看到什么,还是没看到什么,还是看到了又没看到的程度。
“就说你那条毛巾吧?去哪了?怎么不拿出来用用?”
……最糟糕的情况。
麻酿听得出来,华桦是确信这条毛巾存在过的,这时什么眼花,看错之类的借口完全不能用了,只能是……她如往常一般笑道:“你指的是我昨晚挂在浴室那条吗?那是一次性魔术道具来着,遇水会溶解,就像凭空消失不见一样,本来是想等你回来再骗你的,没想到…… ”
“够了!麻酿,我不是傻子!”华桦重重地放下杯子,里头的生姜水都溅出来不久,“你敢说你心里没有鬼吗!?你知道,你今天回避了多少次我的视线吗!?”
麻酿的特意隐瞒,就像点燃理智的那把火,让华桦这个彻夜未眠,又疲惫不堪,又担心受怕了一整晚的炸药桶,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华桦抓住麻酿肩膀,紧紧盯住她眼睛,像是要看透她一般。
“到底怎么回事!?”
“……真没什么。”麻酿低下头,乞求道,“桦桦,你能不能,就当我表演了个魔术?”
华桦脑子反应过来前,一声讽刺的“呵”就已经先从她嘴里逸了出来,“你爱咋咋吧!反正你的事我从来都管不了,你要上天也随你便!”说完,拿上她的电脑头也不回地朝卧室走去。
玻璃碎掉的声音响起,只见华桦的身影愣住了几秒,随后依旧传来了房门对准的锁扣声。
麻酿沉默片刻,在照片框前蹲了下来。
那个照片,是她们第一次见面时留下的。华桦是她最开始的那批约稿人,稿费约等于一包薯片的那种,不知怎么地,慢慢就成了她无话不谈的网友。于是,在上大学后,她们约在了,一个天气预报上艳阳高照,实际上却是像今天一样雷电交加,大雨倾盆而下的日子。
她们都以为对方会临时改期,却还是按时撑着伞,越过了超长的斑马线,踏过了没过膝盖的积水,来到了约定中的商场,然后发现了一直在不远处走着的人,就是自己要等的人。
那时候,她们笑得止不住,连拿手机记录的手也一直动个不停,麻酿抖掉上方的玻璃碎片,捡起那张笑得看不清人脸的照片,不停眨动泛红的眼眶。
麻酿和华桦,一人抱膝坐沙发,一人靠坐床沿。
【早知,她就把东西收好了……】
【早知,她就应该在昨晚叫醒她,当场对质了……】
对着不吃不喝的卧室房门,麻酿再一次收拾起行李,在如丝般的细雨中逃回了自己家。
【一定要说吗?】
【她为什么不说?】
【她们是最好的朋友。】
【她们难道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这是为她好。】
【这就是她所谓的着想吗?】
【她知道了,也只能是知道了,什么都改变不了,只是徒增烦恼!】
【她的后背长满了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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