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林承初醒来时,身上的不适消退了大半。
只是,虽说身上的病可好转,但林承初心里的病却药石罔效。昨夜,林承初又一次做了噩梦,他大汗淋漓,惊叫着醒来。彼时,屋内的灯已经熄了,而林祁修也早已不在他身旁。
一片漆黑之中,林承初抖如筛糠,他裹着被子,蜷缩在床最里面的角落里,一双蕴满了泪的眼中满是惶然。若不是林祁修听见动静,匆匆进屋点燃了灯盏,林承初怕是会因惊厥而彻底昏死过去。
起初,听见脚步声,林承初的意识尚未清醒过来,他浑身猛然一颤,整个人止不住地想要往后缩去。
“别、不要…不要过来!”
林承初仍沉浸在噩梦的余韵中,恍惚间,他以为自己仍身处在那间暗无天日的囚室中,他看着那道黑影朝自己缓步而来,浑身上下竟忽而刺痛起来。仿佛被万千只虫子同时啃噬一般。
林承初崩溃地低泣起来。
“…承初,又做噩梦了么?”
听见林承初压抑的呼吸,林祁修连忙将用来照亮的灯盏放到一旁,随着一声轻响过后,挡住林承初目光的床帘被挽起,轻轻摇曳的火光如流水般淌入黑暗中,林承初的面容被映亮,他目光迷离,仰着头看向林祁修。
“阿…兄?”
林承初终于认出了林祁修,他如惊惧的幼兽般,膝行着,跌跌撞撞扑向林祁修,抱住林祁修的腰身后,林承初便久久不愿再松开。
“阿兄、阿兄,我好怕。”
林承初连声音都在打着颤,垂眸看着这样的林承初,林祁修的眸光渐深了些,他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
林承初,他自幼娇宠着长大的“弟弟”,似是在外面被他人欺负了去。
尽管林承初从未同林祁修说过半句诉苦的话,但林祁修同林承初相处了这么多年,林承初的古怪之处又表现得这般明显,林祁修是瞎了眼才会瞧不出来。
一想到林承初被人欺负成这副模样,林祁修眼中的暗色便越浓,戾气在他心中翻涌,叫他恨不得立刻找到欺负林承初的人,一剑劈了他。但生气的同时,林祁修却又忍不住升起几分困惑。
林承初的异状是昨日醒来后才出现的。
可这几日,林承初因为受了风寒,卧病在床,都是林祁修在照顾。除林祁修,林承初再未接触过其他人。
哪个家伙敢狗胆包天在林祁修眼皮子底下欺负林承初?
这恐怕得问林祁修手里的剑答不答应。
想着,林祁修的双眉渐渐蹙起,他百思不得其解。不过眼下,比起思索问题的答案,林祁修还是先得安抚好惊惧不已的林承初。他略微弯下腰,平日提剑斩敌的手此刻却温柔落在林承初背上。
“承初,别怕。”
“阿兄在这。”
林祁修虚虚揽住林承初颤抖的身体,在他床榻边坐下,将林承初抱入怀中。自林承初长大后,他和林承初之间很少再这般亲昵过。平日里,林承初一瞧见他便臭着一张脸,许是早已厌烦了他这个碍事的兄长。
林祁修笨拙地变着法子想讨好林承初,却收效甚微。林承初反而越发地嫌他烦,有时候竟连一个眼神也不愿给他。被林承初这般冷待,林祁修心底的滋味自然不好受。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不是林承初离不开林祁修,而是林祁修离不开林承初。林祁修不止一次阴暗地想过,若是有一日,林承初要离他而去,那他就把林承初绑起来。
只要把鸟儿关入笼中,它就不会乘风而起,消失不见。
林承初是被林祁修拉扯着长大的,所以他今后的人生,也由林祁修来照顾,这再正常不过,不是吗?
每每想到这,林祁修就越发按捺不住这种阴郁的冲动,他本能地因为这种设想而感到兴奋。
林祁修心底仿佛有两道声音在打架,一道声音斥责他,痛骂他怎能对林承初升起那般见不得光的想法,而另一道声音却蛊惑他,引/诱他遵从自己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林祁修的思想逐渐偏向后者。可怜林承初却不知林祁修心中所想,他钻在林承初怀中,令人怜爱地发着颤。
林承初被林祁修保护得太好了,所以他嗅不见危险。他天真而愚蠢,以为只要乖乖呆在林祁修身边,就能得到绝对的安全。
只要林祁修一日不暴露,林承初就不会知道,一直以来宠爱着他、照顾着他、保护着他的兄长,竟也是一头饥肠辘辘的恶狼。
“承初,阿兄会保护你。”
林祁修看着像小时候黏住不肯松手自己的林承初,眼中满是爱怜,他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可他的心底,除了心疼之余,却又升起一丝隐秘的欢喜。
林祁修唇边泛起一抹笑,他抱着林承初,直至林承初从恐惧中逐渐回过神来。
“阿兄,别走。”
林承初的理智逐渐回笼,可他仍然心有余悸,他死死攥住林祁修的衣袖,哀求着。
林承初已经长大了,他本不该如此,可他犹豫再三,却仍然抬头看向林祁修,他满目希冀,乞求林祁修:“阿兄,今夜、今夜…同我一起睡好不好?”
“就像小时候那样。”
“阿兄,我不想再做噩梦了。”
林祁修又怎么会忍心拒绝林承初的要求,他不过是一怔,表露出些许犹豫,林承初便一声又一声唤他阿兄,哀求他。
看着这样的林承初,林祁修的心肠就算再硬,也会化作融化成一池春水。
“好。”
见林祁修答应下来,林承初苍白的脸上总算展露出一个笑颜。
小小的床榻上,就这么挤了两个人。
林祁修躺在床上,长手长脚难以施展开,可他却不觉得憋得慌。林祁修的眼中久久倒映出林承初的身形,林承初紧紧挨着他,许是因为方才的噩梦,他仍不敢闭上眼。
“承初,睡吧,有阿兄在。”
林祁修的指腹轻轻抹去了林承初脸上未干的泪痕。
“阿兄…”
林承初又往林祁修的方向靠了靠,他的身体不安地蜷缩着,直至凑近林祁修,汲取到林祁修身上的温暖,那种仿佛一直萦绕着他的阴冷才缓缓退去。
林承初的眼帘颤了颤,良久,他才敢试探着,慢慢合上眼。
……
这一次,那恼人的噩梦终于不再缠着林承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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