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姝练了一整个凌晨的剑,一直到天边微微亮起。有客栈的伙计起床烧水煮饭,辰姝才停止练习,回房间补了一场回笼觉。
一觉睡到游义行来敲她房间的门,辰姝从床上爬了起来。
打开门,游义行端正站在外面,已经收拾妥当。辰姝张望了一下,没见到小颜的身影,问道:“小颜呢?”
“走了。”
“走了?太突然了吧。”
“突然什么?我看他那德行,大概昨天就想走了吧,没礼貌的家伙。”虽然小颜看上去很不待见游义行,但游义行对小颜似乎并没有什么偏见,言语间的态度称不上有多么友好,却也只是嗔怨。
游义行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来一张信封递给辰姝。信封是封着口的,上面写着辰姝的名字。辰姝拆开看,里面是小颜写给她的信件,大概意思是他很感激她救下了她,这份恩情他一定会报,然后附赠了一个地址,让辰姝有事可以去找他。辰姝看得莫名其妙,也没当一回事,将信封收了起来。
两个人下楼草草吃过早饭,便往清风楼的方向走去。昨天晚上,越往清风楼的方向走,街上行人越多。而白天似乎反了过来,越往清风楼的方向走,路上行人越少。走到清风楼近前,楼门半掩,冷冷清清。有人一脸浮肿的从半掩的楼门中走出,神情疲累。出来相送的姑娘也是神情淡淡,没有了昨日招揽的热情。
按照游义行昨日所说,一般新买来的女孩都会关个几天,吃吃苦。这种情况下,大概率不会把女孩关在装修精良的房间中,而是关进后院的柴房或者杂物间里。因此,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从后院翻墙过去,这样既容易找到女孩,也减少了被人发现的几率。
清风楼占地面积大,后院面积也大。辰姝看准位置,跳下去之后立刻躲在树后,生怕被发现。好在清风楼的早上,好似其他店面的半夜。整个后院一眼望去,竟然没有人在走动。
“其实找人也好找,看哪个门关得最严实,大概率哪个房间就是关人的了。”
游义行也跳了进来,和辰姝一样藏在树后。辰姝环视了一下周围。果然看见方方正正的后院中,有并排的几间屋子。其中有一间突兀的上了一把重锁。
然而和两个人想象的“重兵把守”不同,屋子周围并没有人在看护。辰姝小心翼翼的挪过去,轻轻推了一下灰黑色的门。两片门被推开一条缝隙,又被门锁卡住。所留出来的空隙,恰好能容纳一只眼睛。
辰姝把眼睛对准门缝往里面看,措不及防地对上了另外一双眼睛。
辰姝要救的女孩就衣衫褴褛的站在门里,此时正惊奇地看着门外的她。四目对视,女孩小声问辰姝:“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来救你出去。”
惊喜来得措不及防,辰姝也没想到进了清风楼里,会这么轻易的找到她。厚重的铜锁横在两个人中间,辰姝从自己身后抽出长剑,对女孩说道:“你往里走走,别误伤到你。”
女孩听从辰姝的话,身形一晃,便消失在辰姝视野中。辰姝看女孩尚且能移动,便知她昨日被关进来并没有遭到什么虐待,心里稍稍放下心来。她一剑挥砍在铜锁上,铜锁与剑相击,发出巨响。然而巨响之后,上面只出现一道不算深的印记,完全没有要裂开的意思。辰姝被这一声巨响吓了一跳,她本以为门锁会被砍开,却没想到自己力气不到家,看上去只是重重敲击了一下。她连忙四处张望了一番,担心有人被击锁的声音吸引过来。
辰姝的担心很快变成现实。后院的垂花门处,一个穿着深蓝褙子的男人探出头,看见辰姝和游义行后,立刻大声喝道:“什么人!”
游义行站在辰姝身后,说道:“让我来吧。”
辰姝侧身让开位置。游义行挥刀,刷刷两下砍在门上。安装门锁的门木被游义行直接砍下来一块,门锁未动,房间的门已大开。
辰姝顾不得细看,冲进去抓住女孩的胳膊就往外跑。游义行断后,双手各持一把短刀,震慑着垂花门下的护家打手。
大概是被铜锁的击剑声与男人的大喝声所吸引,几个同样穿深蓝褙子的男人闻声赶来,看见辰姝和游义行便大喊着冲了上来。辰姝拉着女孩,然而女孩的脚上似乎有伤,没跑两步,便控制不住的摔倒在地。停顿的短短一瞬,三个人便被护院打手们团团围住。
“你们是什么人?敢来清风楼中抢人,活得不耐烦了吗!”
“我们是这女孩的家人,这个女孩不是自愿被卖到这里来的,我们要把她带走。”辰姝从怀中掏出来卖身契和银票,示意领头人,“这是卖身契和钱,都还给你们!”
护院打手的领头人给自己手下一个眼色,示意自己的手下把老鸨叫过来。倘若眼前这一伙人只是劫人跑路,那他大可以自行处置。然而涉及到银两,就得叫来老板过来定夺了。
游义行持着双刀站在辰姝的前面。领头人看见游义行的武器,直觉对方不是个好打发的普通人。但想到自己这边人多势众,又见他们已经将女孩从房间中带出来,便知一会儿老板来了看见,必然会觉得他们护院不力,待眼前事了结后,难免会责难于他们。因此,领头人抬了抬下巴,对游义行说道:“既然你带来了卖身契和银票要来赎走这姑娘,那咱们就按照规矩办事,你砍的门,我暂且不追究,你先把刀放下,让那小丫头过来。”
辰姝撇撇嘴,他们只是年纪小,不代表他们就傻。对方人那么多,放下兵器,不就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了么。
游义行笑了笑,姿势不变,说道:“其实你追究也无妨。各个地方的规矩都不一样,我们也不知道您这边的规矩是什么。但是我们的诉求很简单,就是昨天把这个女孩卖到这里的人,他的买卖不作数。银票我们如数奉还,人我们要带走。如果不行,那也不必等你们老板过来了。”
游义行所说,在领头人眼里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无论有什么前因后果,卖进来就已经是清风楼的人。别说卖进来一晚上,即便是刚卖进来一个时辰,想要将人带走,银票也得翻倍奉还。有作威作福惯了的护院打手听见游义行这么说,顿时没了耐心,他也懒得跟游义行叨叨,大喝一声“我看你是没事找事”,便从领头人的身后蹦出来,一脚踹向游义行。游义行眼都没眨,在对方踹过来的那一瞬间,他身形轻快的闪到一边,手中短刀伴随飘起的衣袂在来人的腿间划过。来人见自己没有踹到游义行,反生恼怒,转身准备抬腿继续踹。然而一抬腿,便“嗷”的一嗓子捂着自己的腿倒在地上——方才游义行已经用刀将他的大腿划伤,只是出刀极轻极快,才导致他没有察觉。此时轻轻一动,立即血流如注。
一伙人见自己的同伴已经被游义行砍伤,顿时起了火性,自家兄弟在自家地盘,让外人砍伤了,那还了得?都不等领头人吩咐,各自操着冷兵器,一股脑的冲了上去。
刀刃相接的声音兵兵乓乓,不绝于耳。大概是看辰姝和女孩身量小,不足以威胁,一群人的攻击都集中在了游义行身上。游义行出门时觉得自己常用的长刀携带不方便,且容易引人注目,便放弃了长刀,改用为短刀。然而短刀打起群架来却丝毫不占优势,在只伤人不杀人的情况下完全施展不开。辰姝看游义行被围攻,也不管游义行是在占上风还是在占下风,让女孩往后退之后,自己便抽出长剑,冲进去在护院打手们的背后搞突然袭击。刚成功袭击了一个,一伙人中便有人将攻击转移到了辰姝这里。对方双手挥刀直直地砍下来,辰姝连忙用新学的招式挥剑抵挡。兵器相交,辰姝没有受伤,却也被对方的刀力所压,被迫半跪在地上。剑未脱手,手腕被震得生疼。对方撤力后,辰姝一只手撑在地上,刚准备站起来继续战斗,对面的人又飞起一脚,将她踢飞至远处。
“辰姝!”
看辰姝被踢飞,原本不准备伤人的游义行下手变狠了一些,眨眼间便有几个人倒地。女孩连忙过去将辰姝扶起,辰姝捂着自己的肋骨,借力从地上爬了起来。
混乱中,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官府来人了!官府来人了!”游义行转身一个回旋踢,双刀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圆弧,众人为了躲避双刀连忙与游义行闪出距离。双方不约而同的停止发动攻击。
七八个衙役打扮的人,簇拥着一个身姿丰腴,满头珠翠的中年女人,气势汹汹走了进来。那架势,好似领了皇上的圣旨,前来罪臣的家中宣读。
“我一听说有人要来我这楼里赎人,我就赶紧让人去官府请来陈捕头给我当证人。我这清风楼虽大,但也从来不欺人,卖了身的丫头,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拿来银票,你把人带走。拿不出来,也别到我这边惹是生非,今天陈捕头在场,我看谁敢胡闹!”老鸨脸上脂粉厚重,一眼望过去,只能看见妆容,看不清原本五官。她抖擞着,鹰一样的眼睛环望四周,见到了自家腿上流血的打手,也依然面色不改。
从她身后,走出来一个捕头装扮的男人,大概就是老鸨所说的陈捕头。陈捕头一看就是见惯了这种事,驾轻就熟的问游义行:“银票带了吗?”
“带了。”辰姝抢答,举起方才展示给领头人银票和卖身契。离得近的衙役走过去将银票拿过来给陈捕头看,陈捕头点清数额,脸上浮现冷笑,摇头说道:“这么一点钱,简直是胡闹。”
陈捕头伸手一挥,手底下的衙役立刻上前将辰姝和游义行抓捕起来。
“按照已签订的契约,你们所带银票数额不够,无法赎回,这丫头仍然归属清风楼。至于你们俩,光天化日之下闯进来故意伤人,带走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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