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元春没和其他人一样询问游义行此番出去的种种,反而开门见山的说起辰姝的事,这让辰姝倍感意外。显然是在找她之前,游义行就已经跟门人说过他要带回来新弟子的事了。
辰姝对不老堂的诸多长老完全不了解,虽然不知道霍元春所说的徐师叔是谁,但也能听出来,霍前辈的意思是要她进入不老堂后拜在这个徐师叔的门下。她琢磨了一下霍元春前辈的话,这个徐师叔似乎远次于掌门和霍前辈之下。这种未经她同意的安排让她觉得有些不满,离她的预期也相差甚远。但她到底是后辈,人家门派之间的交流,轮不到她打岔。
好在游义行似乎和她心意相通,面对霍前辈的安排,游义行没有拒绝,也没点头同意,只是笑着对霍元春说道:“她一个小丫头,初来乍到,没那么要紧。我只是许诺了她要拜师,又没许诺她何时拜,我看就让她先跟春草住在一起,跟大家伙一起晨练什么的。剩下的事,等我师父回来了再说。”
“也好。”霍元春点点头,并不在意。他侧了侧身子,示意游义行跟着他过去。旁边有弟子非常殷勤的过来帮游义行牵马,辰姝便和春草牵着马,一起跟着其他人越过栏杆往不老堂里面进去。
春草比辰姝早来几个月,已经跟大多门中弟子熟悉起来。因此在前往马棚的路上,春草便在弟子们的说说笑笑中,向辰姝介绍她所知道的不老堂中的一些情况。
不老堂中一共有五位大长老,大部分年轻弟子都是长老们的徒孙。方才霍元春前辈所提到的徐师叔,是长老的弟子,同时也是这些年轻弟子的师父。
在不老堂中,收徒的情况分为两种,一种是像掌门长老这样,徒弟数量控制在个位数,对徒弟的要求在精不在多。一种是像徐师叔这样的,徒弟数量动辄十几、二十几个,对徒弟的要求在多不在精。人多就是力量,对于江湖门派来说,还是后者的收徒模式更有利于门派的发展。所以大部分门派中,都有像徐师叔这样的师父。当门派收来新弟子,资质没有达到掌门长老们的收徒要求,弟子本人又非常想入门或资质优于常人的时候,就会安排给像徐师叔这样的人拜师教导。
像徐师叔这样的师父,不老堂中有四个。而辰姝现在所在的分堂,除了徐师叔的弟子外,还有其他人所收的弟子和一些独居未收徒的前辈。春草在不老堂的这几个月里,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后勤的几间屋子之间打转,帮忙洗衣服做饭什么的,所以了解的情况也不是很多。不过由于他们俩是最后进门的,所以即便搞不清谁跟谁的关系和地位也没事。遇见年轻人喊师兄,遇到年纪稍大一些的喊前辈,多半不会出错。
把马匹系在马棚里,值班的弟子回到自己原先所在的地方继续值守,辰姝跟着春草回到她的住处。春草住的地方是一座面积不算大的木屋,外观略显破旧,里面却是光亮整洁,陈列着一张宽大的竹床和几件家具。
白日里骑了一天的马,两个人都感到有些疲累。恰逢已经是傍晚,分堂中有专门的厨房准备食膳,春草带辰姝到食堂中随便拿了一些食物填了填肚子,便跟辰姝洗漱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辰姝醒来之后,便发现自己的床边已经没有了人。喊了两声春草的名字,无人应答。整个房间都整整齐齐,应该是春草自己有事出去了。辰姝睁了眼,便下床洗漱出门,看见她和春草住的地方,附近整整齐齐排列着和她们差不多规格的屋子,大概这一小片都是门中弟子的宿舍,供弟子们休息用的。辰姝路过的时候往里面看了看,发现里面都空荡荡的,并没有人。
辰姝住在颜府的几个月,养成了十分稳定的作息。她自认为自己平时起床也不算晚,只是没想到不老堂众多弟子起得更早。走了一阵,听见有人群喧哗的声音。顺着声音过去看,发现重重叠叠的树木后,有一小片空地。几个少年在两两一对的练剑。统一的窄衣高马尾,见辰姝过来,纷纷停止。
其中一个少年较其他人略微年长一些,肃然上前。没问辰姝叫什么,也没问辰姝来这里做什么,直接对辰姝说道:“这里闲杂人等不可围观,你快到别处去吧。”
辰姝一眼就看出来他们所练的剑法是未经改良的天刀剑法。难度比改良后大,但比改良后更适合作战。她只练过改良后的天刀入门式,但对于天山剑法也是烂熟于心。见眼前的少年如此严肃,辰姝觉得好生奇怪。难道她就不能同样是不老堂弟子,要跟他们一起练么?
不过转念一想,人家起这么早,自己起这么晚。要跟人家一起练,确实有点不像话,便又释然。
辰姝问:“你知道有个叫春草的姑娘么?我来找她。”
另外有一个少年回答辰姝:“你往东边方向一直走,她在小溪旁边的房子里。”
辰姝点头道了谢,按照少年说的方向走去。走了一阵,发现自己身后十分安静。她想起来自己是根据声音寻到这里的,如此安静显然不太寻常。回头看,发现刚才跟她说话的少年们竟然都在原地看着她。仿佛是要看着她走远,才能放心继续练习一样。
察觉到对方意图的辰姝忍不住撇了撇嘴,给他们做了个“易受干扰,难成大事”的评语,满不在乎的去找春草了。
不知是为了掩护还是怎样,分堂这里树很多,而且每棵树都十分高大。走了一阵,辰姝听见水流的声音,拨开柳枝一看,果然看见有一条小溪流。溪流对岸也有两间木屋,在通往小溪边的路上整齐的铺了木板。春草就坐在木板的最边缘,挽着裤腿赤着脚,围着一个大木盆洗衣服。
“春草!”辰姝喊了一声。春草抬起头,对辰姝招了招手,指了溪边的一个方向。辰姝过去一看,发现小溪里有几个石头,便踩着石头跳过去,跳到了春草旁边。
春草手里动作没停,泡在木盆里的手微微泛红。见到辰姝过来,转过来对辰姝说道:“我看你昨天比较累,就没叫你,想让你多睡一会儿。其实现在还早,很多人正在晨练,你可以再休息一会儿,等食堂开饭了,咱们再一起去吃饭。”
辰姝嗯了一声,坐在春草旁边。春草的脚掌弧度不太自然,大概是受伤之后没好利索的缘故。她的旁边还放着一个木盆和一个半人高的竹筐,里面装着待洗的衣服。辰姝见这么多衣服,春草怕是一时半会儿洗不完,便把手伸进木桶里,要帮春草一起洗。
只是辰姝把要洗的衣服拿出来一看,衣服的大小和款式分明是男子的。翻了两下,发现里面全是男子的衣服。
辰姝把木盆装上水,问春草:“这都是谁的衣服啊?你干嘛要洗这些?”
春草温和一笑,解释道:“堂里有不少老前辈,行动不太方便,游大哥拜托我照顾他们。”
辰姝的眉头立刻就皱起来了。别的弟子在树林里练功,而春草要在这里洗衣服——还是这么多衣服。春草自己都是个需要照顾的人啊,干嘛还要她照顾别人。游义行不是还说他给春草找来大夫治疗吗?天气已经冷下来了,春草洗衣服脚还要因为洗衣服把泡在冷水里,这能好才奇怪吧。
“你还病着,怎么能照顾别人啊?其他弟子不能帮忙照顾老前辈们么?”
“我哪儿有病着啊……我都好得差不多了。这多亏了游大哥他们。再说了,我闲着也是闲着,能给大家帮上忙也是好的啊。”
“好吧……”见春草这么说,辰姝也不再说什么了。
在溪边洗衣服,布制的鞋袜总是容易粘湿。辰姝不小心弄湿了一点,微风一吹,凉嗖嗖的,便学着春草的样子也把鞋袜脱了下来。
天边的鱼肚白渐渐泛起金黄。有几个弟子从对岸的柳树后走了过来,笑嘻嘻的,手上或拿着衣服,或拿竹筐。辰姝料想这条溪流就是众多弟子平时洗衣之地,因此对面几个弟子踩着石头过来,她也熟视无睹,只当寻常。
春草受游义行所救,敬屋及乌的对不老堂中所有弟子都客气。见有弟子过来洗衣,十分自觉的把自己的东西往木板的边缘挪了挪,给其他人腾出了地方。
春草在不老堂已经住过一段时间,几个弟子早就见过春草,对春草也相对熟悉一些。见春草在这里洗衣服,便过来搭话。其中一个少年手里拿着衣服,满面笑容的对春草说道:“春草姑娘,我只有这一件衣服,可以麻烦你洗衣服的时候一块洗了吗?”
拿衣服的少年额发有些湿润,大概是刚练完晨功没多久,看上去有点累。春草体恤对方辛苦,十分爽利大方,一边说着“没事,顺便的事。”一边把少年的衣服接过来,放进了待洗衣物的筐里。
另有弟子看春草好说话,便也拿衣服笑嘻嘻的询问春草可以不可以帮忙洗,春草一并应下。其他几个弟子欢呼,纷纷把衣服放在春草旁边的竹筐和木盆里。甚至有个弟子看春草的盆和筐已经满得装不下了,就直接把衣服扔进了辰姝的盆里。
辰姝一直在默不作声的洗衣服,突然盆里被扔过来一件没洗的脏衣服,深感莫名其妙。那脏衣服似乎被主人穿着下过地,上面沾了不少黄泥。衣服落在盆里的一瞬间就已经沾湿,黄泥立即融在水里,把辰姝盆里洗最后一遍的清水染成了泥水。辰姝皱着眉头,拎起来自己盆里刚被扔进来的脏衣服,起身抡起胳膊甩了两圈——衣服甩出来无数水滴,惹得周边弟子连声惊叫。
辰姝无视周边的惊叫,甩完后把衣服远远地扔进了溪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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