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破咒

由于自身屏障一定的咒力,我轻而易举地穿过了一层层“帐”,虽然我也看不到它们。昨日坐在主审判位的那人是组织的首领,他此刻正与我在脑海中联络。怨力可以快速且悄无声息的穿透屏障,在我的操控下与他的意识连接,只需要在脑中组织出言语即可。

“真是绝妙的用途。”当年训练偶然的发现,令他欣喜若狂。

明明是肮脏邪恶的能力,竟然还能被继续发掘,真是玷污。我记得那时候的我好像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即使知道自己对自己说了些什么可以被罚钉烂舌头的恶毒语言。

我厌恶极了自己,所以也并不在意所有人都厌恶极了我,向来如此。

现场的咒术师可以通过“帐”的等级对其内部状况的严峻程度略知一二,但我只能依赖脑中声音的指引,随着他的声音的指引飞掠过一片片迷茫的人群,喧闹的人群,惊恐的人群,血淋淋的尸体和已经被异化的改造人尸体。

越往里走,我的脸色就越加凝重——就目前的情形来看,仅在这一处地铁站里就被丧心病狂地投放了数千只改造人!

但是接下来的发现更让我惊骇——

在敌人最集中的区域里,也就是改造人和那几只特级做的,就是保护好面前的这一位咒术师。”脑海传来首领的声音。

“他们的内心好似是蠢笨和懦弱聚合的污秽物,”我已经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情绪。我无法理解他们踏着别人鲜血头上也悬着一把刀的高枕无忧。“鼠目寸光之辈,想必他们以愚笨的脑仁,还得架起漂亮的眼睛,掏出华贵装潢辞典,一边翻找一边颤抖着肥胖的手指说我大不敬呢。”我疯狂输出,“我实在忍不住想撕开胸膛,放声大笑一场,让整个东京都听见血腥的嘲讽。”

“就这样你还说你不会被恨意所裹挟呢。”脑海那边传来无奈的声音。

我想起我刚遇见他时,他问我之后想怎么办,我也说了类似的话,他只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你还小。”

“既然如此,就在这个年纪肆意的发散你的不忿和怒火吧。”

我们总会再见的,到那时被撕开胸膛的可就是一群人了。”

他难得地停顿:“我们此次的目的是剿灭那帮搞事的咒灵,余下的...之后再想吧.”

我一愣,随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那个被‘孤立\'的咒术师,就是你所说的“六眼”五条悟吧。”

“对,你要做的,就是在其他两人到来之前,确保他性命无虞。”

“知道了。”我侧头倚着柱子望去,看见那一双湛蓝纯粹的眼睛时,那些听过的话语又不禁涌上心头。

咒怨相系,一脉双生。但千年前在这种力量诞生后不久,便被其他咒术师普遍妒忌,其拥有者也成为众矢之的。终于在某一天,其联系被某个“不知名”——不如说是名字被刻意抹去的诅咒师诅咒后,“六眼”和“怨瞳”“之间的契约和“互补共强”的联结便被强行切断,但由于那位诅咒师,或者说是全咒术界的疏忽——毕竟他们仍然怀着一种莫名的傲气,坚信这种契约不过是上天怜悯的馈赠。于是导致了“咒”与“怨”力量仍完全共生,而咒术界也再没有余力去完全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系。

之后咒术师们发现,“六眼”所携带的力量更“纯洁”,是完全的,无下限的,符合“主流“的咒力,其拥有者便理所应当的成为了更受青睐的一方;又因为咒术界内部封建色彩浓厚,而“六眼”拥有者限定为男子,此种偏袒便更胜一筹。

而恰好下一代“六眼”的拥有者是贵族人家的嫡小公子,而“怨瞳”拥有者只是其家中的女仆。本着其“尊卑有序,血统纯洁”的原则,高层咒术师们便在其家族的要求下联手篡改了其实质,将源源不断的咒力全部转至“六眼”所有者身上,而将本应该由双方共同承受的,人类所源源不断产生的怨念和厄运强行传载至“怨瞳”上,让其吞噬其所有者。

本来以为这便可以使六眼力量独享,谁料那女仆长大后得知了真相,咒怨缠身,却反倒获得了惊人的力量,杀得高层片甲不留。其景况,昏天黑地,血流成河。千钧一发之际,那“六眼”踏过尸山血海,背靠阳光走来,那双湛蓝的眸子仿佛镀了层珍世明光,他微笑着向她伸出手“来吧,“他说,站在浑身沾满鲜血的女孩面前“跟我走吧。”

女孩的红瞳被漫无边际的鲜血硬得更加鲜红,听到那句话,她惊愕的抬头望向他,眼中的狂热被那纯洁浸润中和,淡化。她望向男孩,伸出手,以她自己为赌注,向那光亮中的人走去。

男孩的手触碰了他带着火热的温度,随后又变得冰冷。

组织揉挤碰碎的声音,女孩的心脏被一双包裹着咒力的手穿过胸膛,捏碎。

从此“怨瞳”在咒术界彻底“灭绝”,其后虽有偶尔红瞳的女孩子出生,却都只是平庸之徒,高层遂也放下心来,只是免不了还要把那些无辜的红瞳的女孩子杀掉,以绝后患。

“但‘怨瞳’并不是就此消失了。相反,它仍随着‘六眼’的诞生而存在着,只是在压制拥有者的咒力同时又被强行失去了其功效,除非用某种持续不断的强大力量强行激活,不过没有人会那么做。”首领合上书,对我说。

“但,你一个咒术界甚至是人类社会的漏网之鱼,却又恰好自身产生了强大的力量。因为是你自己日积月累的特殊力量,所以它是你的一部分,仅仅听命于你。”

“那是什么呢?”我好奇的歪头。

“怨气,一种与“怨瞳”最为相配的力量——甚至比原本的咒力更加匹配,能让你最大限度地使用融合它的能力。并且,以‘怨瞳’作为媒介体容纳并指引原本难以控制的怨力,不会反噬你自己。”

“你多么的幸运啊,仅凭自身力量就激活了‘怨瞳’,而且获得了如此强大的力量。古往今来仅你一人。”他眉宇间出现了掩盖不住的狂喜和自豪。

“不过,怨气只能通过人的负面情绪积累。而要从自身产生源源不断的,足以激活‘怨瞳’的怨气,这简直不可思议。”

“我可太想知道,在你遇见我的前12年,你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自己当时也确实将全部的事情告诉他了。

不过现在的气氛太违和了,我整理着眼球得到的信息。看着那个六眼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的解决了一个特级咒灵,又迎着众人惊愕的目光追击另一个特级咒灵。也对,普通人看不见咒灵,所以在他们眼中所呈现的情境,就只是一个白发蓝眸的年轻男人姿势诡异地“上蹿下跳”。

想到这一点,我忍俊不禁。

脑海中的声音突然出现:“小心些,他好像要展开领域了。”

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六眼”,领域...我似乎又回忆起了那些恐怖的场景:满地的尸体,破碎的血肉...我望着眼前的白发男人,一股莫名的怨恨情绪油然而生。

那边的人似乎注意到我状况不对,想要安慰我,但被我制止了。这种情况下我本不应该有什么多余的心绪,于是我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态。

“你记得远离那片区域就好。”他说。

我看着那个“六眼”已经抬起了右手,也顾不得回答他了,飞快的逃离了这片区域。

当领域的余波散去,我所看到的,就只有一地血淋淋的改造人尸体,静静矗立着的人群,和一个在站他们中间,浑身沾满血的男人。

他凭一己之力解决了上千只改造人。在我难以想象到的,咒术师的解决时间范畴。

咒力可不能达到怨气那样的扩散程度,因为其与本身就无序且散逸的怨气不同,是以咒术师本人为根源消耗自身能量,这就导致了咒力扩散不仅消耗巨大,而且因为纯度极高,其效果也极强。根据周边的破坏程度,应当不是这种方法所为。

况且那个“六眼”的状态,看起来只像是在跑完长跑之后,因氧气消耗而气喘吁吁,不像是使用咒力过度后的虚脱。

看起来这个六眼并不需要我保护,我自嘲地想。

“六眼”转过身来,却在看到什么之后双眸猛的放大。而在另一边的我,只忙着与脑海中的另一个声音传递着信息。对方得出的结论是对面一定也有别的底牌,叫我不要掉以轻心。

“我不是还在这儿呢吗?”我无奈的转过头来。紧接着双眸也同样猛地放大。

有什么难以置信的景观冲击了我的眼球。

“那是什么?”我难得慌乱了一瞬,就在我没留神的这段时间里,原本完好无损的“六眼”竟然已经被某个不明物体禁锢住。

我急忙向意识中的对方描述着那个禁锢住六眼的诡异物体。

“狱门疆。”对面给出了回答。

我无言的沉默着,只听着意识对面传来一声笑:“真是不错的底牌。”他说。

在指引下,我已经进入了“帐”中,望向被束缚住四肢的六眼。他的脸上除了我所想象的部分与难以置信,还多了一种数不清的违和,好像是悲戚的哀求,又像是欣喜被悲伤所蛮横取代的无边绝望。

期待着对方网开一面,和你堂堂正正的打一场吗?换做平时,我一定不遗余力地对其施以鄙夷的话语。但现在我可没那个心情,以极快的频率与首领的意识交流,企图寻找什么解开那种上古神器的方法。

“那个东西之后会收缩、闭合,恢复到像原先小盒子那样的大小,然后...”

“复原?”我抓住了重点。

“对,它作用时会扩展至现在这个模样,困住被封印之人后恢复。”

“我知道怎么办了。”我为那千钧一发之际想出的解决办法而欣喜若狂,“把浚叫过来,让他拖住那群咒灵,一会儿就好。”

羂索与那双湛蓝的眼眸对视,它正在一点一点地被狱门疆合并着的外壳掩盖,随着狱门疆的收缩,湛蓝色逐渐占满整个缝隙,又突然一瞬间随着声响消弥。小巧的盒子落在他手中,他望着被他一只手握住的盒子,眼中的得意尽露无疑。

“总之,封印完成。”

他突然拿不住盒子了。

盒子上密密麻麻的、原本紧闭着的眼睛突然齐刷刷的张开,被其中强大的力量所浸染,眼瞳也变成了神祇般的蓝色,状似无辜的承载着强大力量的可怜容器,只能被扼着要害,向外吞吐着过载的力量。地面以它为中心碎裂,中间以深深的凹陷。它还颤颤巍巍地履行自己的职责而顽强的向上支撑。

身后凌厉的掌风破空而来——明目张胆的偷袭。

攻击在距羂索后脑一掌长度时被一只带着缝补线的手截住。而此次事件的罪魁祸首只是单调地拉扯了下嘴角:

“想捡漏的吗?那可真是抱歉了。”他不耐的挥了下手,示意真人解决。

宽大袖袍包裹着的手收了回去,他为自己浪费了多余的时间而懊悔。

无所谓,现在只需要等待狱门疆处理好五条悟的信息就行,小喽啰嘛...

他满意着听着后面筋骨断裂发出的“咔咔”声,能想象得到咒灵的组织被尽数扭断,之后散落一地。

“浪费时间。”他撇了撇嘴,再次动用陌生的灵魂操控着不属于他的肌肉。

“总有东西碍事,不过都是些烦人的虫子,”他耸了耸肩,“对吧?真人。”

一片寂静。

“真人?”羂索久久未得到回答,温和的假面现出一丝不耐。

眯起眼睛,他转过身,“喂,好歹回答一下——”

凌厉的攻击带来的气流在空中爆裂,霎时将他击飞,速度快的看不清身影。

残烟散尽,羂索艰难的睁开眼,看见了身前向他走来的攻击发出者——一个健壮却肤色青白的咒灵。

以及——他的目光向远处看去,看见了一地凌乱糜烂的、被缝补线包装着的残肢。

“原来被撕裂的咒灵是真人啊。”他努力地掩盖住惊讶、微笑。

“区区皮肉伤,”他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来,直视着面前。

“浪费时间。”

“真巧。”皮肤泛着青白色的咒灵开口。

“这就是我的目的。”

“天助我也。”我望着被压在地面上脆弱颤抖着的盒子。

我所想到的办法,就是正在收缩完成前的那一刻,将咒灵嵌入张开组织的边缘,让其顺着收缩顺势被压扁,然后再用埋伏着的怨灵将狱门疆破坏。

我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

“归魇,喰荣。”

我站在一片血肉模糊中,感知着地铁站里不断滋生着的怨念,他们从四面八方脱离原主而飞来,熙熙攘攘地钻入卡在缝隙里的怨灵里。怨灵在怨气的喂养下迅速扩大,逐渐肥沃到满溢。怨灵的边缘将坚固的小盒撑开了几道裂缝。

“魃噬。”我伸出左手,逐渐张开五指对着那个小盒子。

一部分怨灵从缝隙中挤出,沿着外壁爬上了没有裂缝的地方,进行密密麻麻的噬咬,而更多的怨灵被留在内部,一点一点的向外渗透。怨气也改变了方向,一部分包绕着肉眼不可见的微秽,将其渗透、分散。漫长的噬咬逐渐让狱门疆的微小组织以肉眼观察不到的速度分散。

“接受你的力量,它使你强大。而强大就是本钱,就是最大的幸运,是多少人梦寐以求又求之不得的,凌驾于他人之上的尊严。”

“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功利与正义,任何对你的声讨背后都只有利益的肥肉被吞噬撕咬的鲜血。”

“不必担心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记住,在战斗中没有一方能被冠以正义之名,所有人都只是嗜肉的野兽,吠叫的鬣狗。而失败只是你太过轻敌,不够强大。”

曾经我被一群敌对组织的人围困,被密密麻麻的包绕着,只能无力地感到无尽的恐惧,只能自私的卑劣的许愿他们即刻死去。可又在将他们杀得只剩一地碎肉之后,感到了莫名的心慌与无边的恐惧。

那时首领就是这么对我说的。

“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完成它。”

“这就是你所应坚持的,你也应该永远不会动摇它。”

我举起右手置于胸前,食指与中指并拢,藏匿起赤色的怨灵之瞳,只凭感受、意志。

“止息。”

“烬灭。”

淅淅沥沥的碎裂声响起,怨灵从缝隙中渗出,又细碎地崩裂,隐去了本应震耳欲聋的爆破声,仅施舍给这旷世奇物无声的凐灭。无数灰白色的碎片或裂隙飘零在空中,又被流动着的空气凝固在丝缕之中。在其碎裂殆尽的那一刻,中间虚空自一点被撑破,然后一圈圈的扩散开来,又一圈圈的爆裂,直到完全的显露出一个人。

他的眼睛处蒙了一层黑色的眼罩,连带着白发的根部也被强行改变方向,所有的头发朝向与重力相反的方向。那位诡异造型的拥有者正百无聊赖的扯着面前的眼罩,好像经历了大变迁,系着整个咒术界的命脉的另有其人。

察觉到有人在看着他,地面上的人抬起头,左手撩开眼罩,露出一只镶嵌着白色睫毛的、湛蓝色的眼睛望向我。

在沉默的这段时间里,我已经想好了十几种他所开口提出的问题,现在只需要...我等待着他的开口。

可他只是盯着我的眸子一动不动。

良久,他终于开口:

“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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