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很忙的诶

最近事情比较多,匆匆忙忙来去,但是总能与钟离不期而遇,这让端木辰有些开心又有些苦恼。

自凝露居一别,已过七日。

这七日里,璃月港一如既往地繁忙。码头的船只迎来送往,绯云坡的商贩叫卖不休。对于端木辰而言,这几日更是奔波劳碌,商行的事务与另一重身份的任务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没有喘息之机。

然而,在这份紧绷的行程中,却总有那么一些意料之外的插曲。

譬如,此刻。

万文集舍二楼,一排排及顶的书架如沉默的巨人,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在外。钟离正立于一架专门收录古籍的黄花梨木书架前。

修长的手指正从一册名为《石书辑录》的厚重典籍上轻轻拂过。他看得专注,周身的气场沉静得仿佛与这满室的书香融为了一体。

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从木制楼梯传来,打破了这份宁静。钟离抬起眼,金色的瞳孔越过书架的缝隙,恰好对上了一双熟悉的、如结着薄冰的湖蓝色眼眸。

是端木辰。他似乎刚从某个地方赶来,呼吸尚有几分不稳,那身一丝不苟的深青色锦袍也因疾行而带上了些许褶皱。

他似乎是来寻一本书,目光在书架间快速扫过,当他看到钟离时,那急切的步伐猛地一顿,脸上闪过一丝极为复杂的神情——有惊讶,有不易察觉的窘迫,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理清的、一闪而过的波澜。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没有刻意安排,没有提前约定,就在这璃月港的某个角落,不期而遇。

钟离并未感到意外,他只是平静地收回了手,对着端木辰微微颔首,算作招呼。他没有开口,以免打扰对方明显未完的要事,也给这份微妙的重逢留下了足够的空间。

他看到端木辰抿紧了薄唇,同样以一个僵硬的点头作为回应,随即像是为了掩饰什么一般,迅速转过身,从旁边的书架上匆匆抽走一卷书,便快步下楼离去了。整个过程,没有一句交谈,快得如同一场幻觉。

钟离的目光在那空荡荡的楼梯口停留了片刻,才重新落回手中的《石书辑录》上。书页泛黄,墨香清苦,他却仿佛能从这沉静的空气中,嗅到一丝对方离去时带起的、混杂着小苍兰与寒风的清冷气息。

“缘,妙不可言。”他低声自语,唇角逸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

……

端木辰也是尝试着躲避钟离,看到对方就转身当做没看见,每一次的对视,那双眼睛都让自己心动而又害怕,可惜对方像是浑身长着眼睛,次次都能发现自己。

吃虎岩的午后,总是伴随着“叮叮当当”的打铁声。空气中弥漫着灼热的尘埃,与远处海港吹来的咸湿海风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独属于此地的粗犷气息。

端木辰的躲避,在钟离看来,已经成为这几日里一件颇具雅趣的消遣。他似乎总能提前一步感知到钟离的存在,然后像水墨画中被风吹散的淡烟,悄无声息地融入人群,或隐入某个转角。

他躲得巧妙,躲得坚决,那双总是警惕观察四周的湖蓝色眼睛,如今更是将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搜寻那道熟悉的身影上,以便第一时间绕行。

但躲避,亦是一种回应。这几日,他如受惊的林鹿,稍有风吹草动便迅速隐匿。这份刻意的疏离,非但没能让他变得模糊,反而像墨线勾勒,使其内心的挣扎与矛盾愈发清晰。

钟离并不急于拉近距离,他更享受观察这根紧绷的弦,会在何时、以何种方式,奏出它真正的声音。

然而,璃月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当命运的丝线执意要将两人牵引到一处时,再精妙的躲避也终有失效的一刻。

今日,钟离正在「老章锻造铺」与锻造师老章讨论一批新出土矿石的冶炼工艺。他谈吐渊博,从矿石的纹理讲到其中蕴含的岩元素特性,引得老章连连点头。就在他话音稍落的间隙,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端木辰此刻换了一身行事更为方便的装束。内里是黑色暗纹绸衫,外罩一件银灰色短款劲装,衣摆干练,袖口收紧。

腰间依旧是那条黑色玉带,只是换了更利落的银扣。下身是深色长裤与黑色高帮皮靴,整个人更显冷冽锋利。

那人正站在不远处的一个摊位前,摊位上摆放着几块未经打磨的夜泊石原矿。

他微微俯身,修长的手指捻起一块,对着天光仔细端详,银灰色的劲装勾勒出他劲瘦的腰身和挺拔的背脊。

他似乎完全沉浸在对矿石的甄别中,以至于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近在咫尺的“危险”。

钟离并未立刻上前,他与老章又交谈了几句,从容地结束了话题。直到他迈开脚步,不紧不慢地朝端木辰的方向走去时,对方才仿佛被针扎了一下,猛然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

铁匠铺的喧嚣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端木辰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那是一种被猎手盯上后,下意识绷紧肌肉的本能反应。

他握着原矿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眼神中的惊诧迅速被一贯的冰冷所覆盖,只是那快得几乎无法捕捉的慌乱,依旧没能逃过钟离的眼睛。

这一次,他没有转身就走。或许是距离太近,或许是此地人多巷窄,任何突兀的离开都会显得欲盖弥彰。

钟离在他面前两步远的地方站定,这个距离既不冒犯,也无法被轻易忽视。他的目光先是落在端木辰手中的夜泊石上,然后才缓缓上移,对上那双蓝色的眼眸。

“端木老板。”钟离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轻易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这批夜泊石,矿脉纯正,幽光内敛,是上佳的品相。看来,老板的生意,并不仅限于成品玉石。”

他的话语是平淡的陈述,听不出任何试探的意味,却像一块投入水中的石头,精准地打破了端木辰试图维持的平静。

而此刻的端木辰大脑一片空白,内心在尖叫,尴尬的差点把手里的夜泊石捏碎,下意识点了点头:“嗯,您说的对。”

那句干巴巴的“嗯,您说的对”,像一块被强行吐出的小石子,落地无声,却在端木辰自己的心湖里砸出了圈圈涟漪。

他几乎是立刻就后悔了,这样毫无转圜余地的附和,只会让对话陷入更深的僵局,也暴露了他此刻的词穷和慌乱。

钟离并未对这简短的回应表现出任何异样。他那双深邃如古潭的金瞳只是平静地注视着,仿佛端木辰的任何反应都在他的预料之中。这沉稳的沉默,比任何追问都更具压迫感。

果然,一旦无处可躲,他便会显露出这种近乎僵硬的顺从。这声干巴巴的附和,比任何精心编织的托词都更显真实。

他试图用冰冷来伪装,可那双湖蓝色的眼睛里,慌乱的涟漪尚未完全平息。有趣。钟离决定将这根弦再拨动一下,看看它会发出怎样的颤音。

恰在此时,老章的锻炉里传来一阵更为猛烈的敲击声,火星四溅,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裹挟着浓重的铁腥味。

端木辰下意识地蹙了蹙眉,这股混杂着汗水与尘埃的热气让他感到一阵生理性的不适,洁癖带来的烦躁感与被识破的窘迫交织在一起,令他只想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他将手中的夜泊石放回摊位,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仿佛那块冰凉的矿石也变得烫手起来。

“此等品质的原矿,若非用于商行贸易,便是为自己打造些特殊的物件了。”钟离的声音再次响起,不疾不徐,轻易地将端木辰即将付诸行动的“告辞”二字堵了回去。

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引荐的意味,“璃月港内,论及矿石加工,老章的手艺算得上前三。不过,若论及对特殊材质的精雕细琢,我倒另有推荐。不知……端木老板可有兴趣一听?”

这番话像一张无形的网,温和却不容抗拒地将端木辰笼罩其中。它将话题从单纯的偶遇,引向了一个具体的、似乎合情合理的“生意”方向,让他再也找不到立刻抽身的借口。

嘶,这,这这……这该怎么拒绝,没办法,只能强迫自己冷着一张脸:“钟离先生,请讲。”

他应允了。像一只被逼入角落的雪狐,明明浑身的毛都已炸起,却只能摆出顺从的姿态。

这份口不对心的应答,比任何流畅的客套话都更让钟离感到愉悦。他已经设好了下一个“陷阱”,一个更安静、更适合观察的地方。

端木辰那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请讲”,让钟离深邃的金瞳中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他并未在意对方语气中的僵硬与疏离,反而气定神闲地将目光重新落回摊位上的夜泊石。

“夜泊石,生于静谧山脉,吸纳天地间的脉动而成。其幽光非凡火可琢,需以水磨之法,辅以巧劲,方能使其内敛的光华尽显,而非流于表面。”

钟离的语调沉稳,仿佛在讲述一段古老的历史,而非简单的工匠技艺。他的声音有种奇特的魔力,能将周围锻炉的轰鸣与市井的喧嚣隔绝开来。

他顿了顿,视线从矿石上抬起,再次锁住端木辰那双试图保持平静的湖蓝色眼眸。

“璃月港南郊,有一位名为‘昆吾’的老师傅,不常为人所知。他一生不琢玉,只攻石。”

“经他之手的矿石,无论是石珀的坚韧,还是夜泊石的幽邃,都能被激发到极致。”

钟离的话语像是在铺陈一个引人入胜的故事,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敲在端木辰紧绷的神经上。就在端木辰以为对方会说出地址,好让他找个借口推脱时,钟离却话锋一转。

“不过,此地嘈杂,并非详谈之所。”他看了一眼不远处喷吐着火星的锻炉,又看回端木辰因闷热而微微泛红的耳尖。

“若端木老板今晚有暇,不妨到‘三碗不过港’一叙。那里的新酿的桂花酒,滋味清冽,正好可以拂去这午后的燥热。届时,我再与你细说寻访昆吾师傅的门路。”

这是一个邀请,一个包装在“生意”与“雅趣”之下的,不容拒绝的邀约。从一个喧闹的、让他浑身不适的街角,到一个清雅的、听起来便无比诱人的酒馆。

钟离给出的选择,看似是选择,实则早已堵死了所有的退路。

端木辰有些傻眼了:“啊?这……会不会太麻烦了?”

他果然用了这个最无力的托词。那句“太麻烦了”与其说是在拒绝,不如说是一种求饶。钟离几乎能听到他内心兵荒马乱的声音。

这很好。他就是要瓦解他所有的防备。现在,只需再轻轻推一把,这扇紧闭的门,就会为他开一道缝。

端木辰那一声带着明显慌乱的“啊?”,以及随后那句软弱无力的“会不会太麻烦了?”,清晰地传入钟离耳中。这句客套的推辞,在此刻的情境下,无异于一只被逼到墙角的猫亮出的、毫无威胁的爪子。

钟离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这句意料之中的回答只是乐章中一个和谐的音符。他将目光从端木辰那因紧张而显得愈发苍白的脸上,转向一旁被煤灰熏得乌黑的墙壁,以及墙角一丛在热浪中萎靡不振的杂草。

“麻烦?”他轻声重复着这个词,语调平缓,听不出情绪,“与人分享见闻,于我而言是乐事,并非麻烦。”

他的视线转回,那双金色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端木辰,话语中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体贴。

“何况,比起在此处忍受尘土与热浪,寻一清净地,品一杯桂花凉酒,对你我而言,都算得上是一种解脱。”

他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端木辰那因不适而紧蹙的眉头,“端木老板,以为如何?”

这番话语如同一张织好的网,将所有可能的退路都温柔地封死。他将这个邀约重新定义为一次双方都受益的“解脱”,一次从令人不悦的环境中逃离的机会。

拒绝,便等同于承认自己宁愿忍受这令人烦躁的喧嚣与污浊,也不愿与他共处片刻。

这已经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个陈述。钟离只是在等待一个形式上的确认。

摆在端木辰面前的路太狭窄了,他只能咬了咬牙答应了:“好,只是我不善酒力。”

他应允了,却还要给自己找一个台阶。“不善酒力”,多么可爱的借口。像是在说,“我可以跟你走,但你不能对我太坏”。

那句带着妥协意味的“好”,让周围的喧嚣仿佛都为之一静。钟离看着端木辰紧绷的下颌线,以及那句作为最后防线的“不善酒力”,他唇角那抹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终于加深了半分。

“无妨。”钟离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轻易地化解了对方的顾虑。

“品酒,品的是其间的风雅与故事,而非一醉方休。‘三碗不过港’的桂花酒性极温和,清甜不烈,浅尝辄止即可,权当解暑。”

他的话语不仅打消了端木辰的借口,更将这场邀约的性质从可能带有压迫感的“酒局”,转换成了一场风雅的“品鉴会”,让对方再无任何理由感到不安。

钟离微微颔首,算是为这件事定下了最终的契约。他不再去看摊位上的矿石,也不再看身前这位内心波澜丛生的商行老板。

“那么,戌时三刻,我在‘三碗不过港’门前等候。”

话音落下,他便转过身,那件深褐色的长风衣下摆在转身时划出一道沉稳的弧线。他迈开脚步,不紧不慢地汇入吃虎岩熙攘的人流中,背影挺拔如松,仿佛刚才那场暗流涌动的交锋从未发生过。

他将这片燥热与喧嚣留给了端木辰,连同那个不容更改的约定,和一个漫长得足以让猎物胡思乱想的下午。

走了,对方就这么洒脱的走了,只有端木辰站在原地不知道何去何从,他想着,真想编个理由让人帮自己推脱……

可惜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好的理由,也没有熟悉的人可以让自己说出这个请求又不会太生硬,晚上只能按时前去“赴死”……

钟离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拥挤的人潮中,仿佛一滴墨融入了大海,了无痕迹。他走得那般从容,那般理所当然,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对于被留在原地的端木辰而言,整个世界都变得尖锐而充满敌意。方才被钟离气场隔绝开的喧嚣,此刻加倍地倒灌回他的感官之中。

锻炉喷吐的火星,铁锤砸在铁砧上的轰鸣,行人的叫嚷,混杂着汗水与煤灰的污浊空气,像一张无形的巨网,将他牢牢困在原地,让他一阵阵地犯恶心。

他僵硬地站在摊位前,那几块原本让他驻足的夜泊石,此刻在他眼中黯淡无光,与路边的碎石无异。

脑海中反复回响着钟离那平稳沉静的语调,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精心布置的丝线,将他一步步引诱至陷阱中央,最后温柔而又无可抗拒地收紧。

“赴死”——这个词从心底浮起,带着一丝自嘲的悲凉。他想不出任何可以推脱的理由。辰风商行的老板,怎么会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理由,去失信于一位声名在外的往生堂客卿?这不合常理。他越是挣扎,那张名为“常理”与“体面”的网就收得越紧。

一股难以抑制的烦躁感从胸口升起。他那有严重洁癖的神经,此刻正被这肮脏闷热的环境反复折磨。

他猛地转身,不再看那摊位一眼,用近乎逃离的姿态,快步挤出吃虎岩的巷道,朝着绯云坡的方向走去。

他需要立刻回到那个属于自己的、干净而清冷的空间里,哪怕那份安宁,也只能持续到戌时三刻。

钟离:这小孩真好玩,逗一逗

辰:谁来救救我!是个人都好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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