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三十五章

正值桃花绽放时节,每年这个时节,各个府上的公子小姐们都会互邀赏花。少年少女们都是适当年纪,多少也有互相门面的意思。若是有看对眼的,女方会将备好的发簪故意丢在地上,男子若也有意,便会拾起来,当作定情信物,再托媒人说亲,一段姻缘也就成了。

钟毓知晓这赏花其中的含义,往年她都是不便去的,今年孔云峰却叫她去,连孔邑也一并叫上,钟毓只觉得好玩,并无推诿。反倒是孔邑,见钟毓一脸兴味应下来,眼皮浮动,面色沉着。

“大哥去了必能俘获一众姑娘们的芳心,爹爹放心,我帮您寻个好儿媳回来,叫您早些抱上大胖孙儿。”

钟毓面上像是无意,心里小九九早就盘算个来回,孔邑对她愈发不对劲,她此番话,也是特意说给他听,妄能掐了他逐渐疯狂的苗头。她与孔邑比肩而坐,自己说完那番话后,余光有察觉孔邑看了她一眼,钟毓有些发怵,不敢和他相视,硬着头皮继续没心没肺的讨孔云峰高兴。

饭毕钟毓不像往常一样,顾着爹爹的身子,劝孔云峰早些歇息,自己也尽早离开。今夜撤了饭桌,她一个劲的粘着孔云峰,要和爹爹说天谈心,无视一旁的孔邑,并不准备和他一道回去。

孔邑冷眼瞧着钟毓在那装模作样,险些没气笑,她那点花花肠子,还敢在他跟前自作聪明。

“儿子还有许多事务处理,父亲早些歇息,”

钟毓心里提着的一口气因这句话松懈下来,不料孔邑口风一转,却是盯着钟毓背影,交待她,“钟毓,莫缠着爹爹太晚,还当自己年纪小,耍孩子脾气。”

被针对的小女恍然未闻,缠着孔云峰说说笑笑,倒是孔云峰,朝孔邑摆摆手,一脸无奈又好笑的表情,意思是叫孔邑莫要再说训钟毓。

孔邑敛下厉色,一路步伐疾快,进了书房中,福顺极有眼色,紧跟着在后面把门合上。不肖片刻,里面传来瓷器落地的碎裂声,福顺胆寒,知道必定是钟毓惹了自家爷不畅快。

屋里的灯蜡并未点亮,只有暮色中高挂的一轮圆月投泄亮色,月光倾照在男人俊美但有些阴郁的面容上。孔邑坐在书桌前的圈椅中,胸口起伏,下颌紧绷,满腹郁气难消。恨钟毓不知好歹,竟生出叛逆心,敢那般无视他。

这书房是幼时他和钟毓一起练字写功课的那间书房,后来他入了仕途,不习惯在自个儿屋子里处理折子,便选定在此处办公。钟毓后来就不怎么来书房了,因为她知晓孔邑处理的事务可大可小,倘若哪天她进去,粗手笨脚扯坏了他折子,或是叨扰他办公的情绪,不管哪一件,都够她喝上一壶。

说是不来,可趁着孔邑不在时,钟毓还是偷溜进来过几次。摸出一张白纸,用墨笔画个小人,小人儿一看就是个少年模样,不过额上长了两个牛角,模样凶神恶煞,一看就是在发脾气训斥人,十足的丑化。

画好待墨迹干透,钟毓把纸张叠好塞在孔邑未看的折子里,抬着下巴轻哼,颇自是得意。

这都是钟毓前几年和孔邑置气的把戏,每回她因错被孔邑责罚,不敢当面顶撞,就这样背后暗戳戳的反抗,以示自己不服。

孔邑未曾把她这样孩子气的叫嚣放在眼里,看完画作,只是付之一笑,再喊来福顺,交待他几句话,福顺就腿脚麻利的去办。

所以接着后面三天,钟毓屋子里的饭食未曾见到半点荤腥,看见桌面摆着的几盘素菜,呕得想吐。可没法不吃,钟毓夹起一块白豆腐,凑到嘴边却不吃,闭着眼,嘴里叽里咕噜说着话,因声音太小,听不太真切。

倒把一旁的柳儿吓坏,以为小主子素疯了,赶紧凑耳去听,只听得钟毓喃喃着,

“这不是豆腐,这是红烧肉,这不是豆腐,这是红烧肉。”

最后实在没法,钟毓只得灰溜溜的去向孔邑认罚,说自己一时糊涂,不该以下犯上,对兄长不敬。

孔邑知晓她最不爱抄书,可他偏偏挑生僻字最多的书籍让她抄写。那段时间,书房的氛围又开始活泛起来,全因钟毓又重新待在书房的缘故。

她心气浮躁,常常抄着抄着就撂挑子不愿再继续,孔邑呵斥她,她就顶嘴。或是故意吵闹,想惹孔邑生气,叫他一发火,好把自个儿撵出去。

什么法子都使出来,孔邑只漠视她,等她胡闹停下来,再悠悠开口,“不尊兄长,态度乖张,有失教养,再多抄十遍。”

当年她抄写的书籍孔邑一直都有保存,就放在书架最上层。书籍里翻几页就会看见一大团墨迹,或是一朵小花,或是一只小雀,画得粗躁又难看。

可孔邑每每看折子看到疲累时,都会把这些抄本拿出来过目片刻,每一页都能回忆出钟毓竖眉撅嘴,一脸不服气的样子,那样生灵活动,叫他再也不能忘却。

“小姐,那明日就穿这件衣裳好不好,奴婢得把您打扮得漂漂亮亮,可不能被其他府的小姐比了下去。”

柳儿一听小姐要去赏桃花,脑子就活泛起来,明日该穿什么衣裳,梳什么发髻,什么妆容,跑马灯似的停不下来。

“你小姐我天生丽质,哪还需要什么外饰来彰显?”

钟毓坐在圆凳上侧撑着脑袋,一脸臭屁,逗笑了柳儿。

“那是自然,在奴婢眼里,小姐您是天上下凡来的仙女儿,谁也比不得的。”

这一捧一逗,莫不是全都成最合契的主仆。

第二日钟毓打扮反而比平常还简单平凡许多,她本意就不是去相意中人,只是为了表意给孔邑看罢了。

二人同乘一辆马车,钟毓并没什么反常,一掀车帘,看见孔邑时,仍旧笑嘻嘻的问候,坐于他右手边,时不时撩开车轩上的锦帘,张望着街上的风景。

孔邑面如沉水,眼底慢慢堆积起怒气,钟毓那样欲盖弥彰的故作轻松自在,好似几个巴掌甩在他的脸上。

曾几何时,他竟让钟毓这么避之不及,自她上马车后,连正眼都未曾瞧过他。

“钟毓,你在躲我。”

没有疑问,是一句肯定。

钟毓未曾想孔邑竟这般直接了当,滞了一下,才终于肯看他一眼,

“大哥说话我怎么听不懂,妹妹为何要躲哥哥呢?”

字字句句提醒他,她不过是拿他做兄长,从没有异心。

“呵!”

他冷笑一声,陡然泠冽了神色,犹如蛰伏在夜色中已久的猛兽,终于伺机而动,将钟毓扑倒,桎梏在怀中。

“你作甚!孔邑,你给我滚开。”

钟毓放声大叫,妄图想用脚把他踢开,孔邑早有防范,双腿夹着她的,单手拢固钟毓两个细嫩的手腕,扣在她头顶上,另一只手牢牢卡在她喉口处,让她再叫不出声。

他好似癫狂了一样,瞪大了眼睛,目光浮动,咬牙切齿地控诉着她,

“钟毓,这是你逼我的,若不是你这么急于疏离我,我不会这般急于求成。”

像回想起什么,他古怪笑道,低头缓缓凑到她耳边,徐徐吐露密事,

“钟毓,你可知在无数个寥寥夜间,我是如何发泄对你的妄念的。”

这话说得露骨风流,钟毓面色炸红,心跳如雷。

孔邑笑得诡异,微扬的眼尾处蕴着媚色,望着钟毓的眼神越发痴迷缱绻,卡在她喉口处的那只手松了去,慢慢抚在钟毓的五官上。

她的蛾眉,秀挺的鼻梁,圆润可爱的鼻尖,唇峰微翘的嘴巴,他用细长的手指一一勾勒,恍如描摹世间最珍贵的画作。

“福顺,救我!马车停下,福顺!”

钟毓此刻竟还妄想福顺救她,倘若不是慌得脑袋糊涂了,钟毓早该想到,福顺最是衷心的人便是孔邑。

找他求救,岂不是痴人说梦话。

马车突然加快速,不知被驶向何处,路途颠簸起来,钟毓仍拼尽力气和孔邑抵抗。

其实孔邑本不欲对钟毓做什么的,只是向借此恫吓她一番,叫她往后不敢在疏离他。可她上赶子找死,敢当着他的面去向福顺寻求逃离的机遇,这样明目张胆的嫌恶,孔邑再不能容忍她三番四次的造次。

“钟毓,爷就不信驯不了你。”

他俊美的面容变得越来越狰狞,整个人开始狂躁,倏地欺身压近,钟毓毫无防备,唇舌被他含住,却不得挣扎半分。

车厢内的动静终于平稳,福顺把马车停在郊林中,自己离得远远的,双手抄在袖子里,背对着马车,心里情绪也很复杂。

钟毓刚刚喊得凄厉,叫他也不禁动容,自家爷的脾□□顺最清楚不过,谁惹得他不高兴,他面上无澜,可日后必定十倍百倍的还回去。钟毓这段日子没少触公子霉头,现在公子新帐老帐一起算,钟毓哪会有什么好下场。

钟毓衣领口有些松散,颈侧有块小小的红痕,稍懂男女之事的人,都知道那是如何而来。

“孔邑,你叫我恶心!”

钟毓流着泪,双目猩红,含着十足的恨意。

“钟毓,你再用你那双眼睛那样看我,我就干脆把戏做到底。”

她竟用那样恶毒的眼神注视他,孔邑惊怒,忍不住出口威胁。

“做到底又如何?你今日若强我,就当我拿这身皮肉偿还你孔府多年的养育恩情,至此以后,我与孔府恩断义绝。”

她还敢这般出言不逊,句句往他肺管子上戳,孔邑眸中透着阴鸷之色,恨恨盯住她,却陡然讥笑出声,伸手在她腮边轻拍着,

“啧,钟毓,你作死也挑个好日子,待会可别哭着喊着叫我饶了你。”

嘿嘿嘿,没想到我更新了吧!刚码好的一章就被我热腾腾的端上来,我真是太棒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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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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