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樱这一觉睡了好久。再睁开眼的时候，窗外灰色的天空上正悬挂着一轮正午朦胧的太阳。

她简单洗漱后，从背包里拿了个面包走到院子里去吃。刚推开小院的门，就看见几个老太太站在门口，正头挨着头，窃窃地编排着什么。

见她出来，一股脑地都凑上来。从头到脚地打量屠樱：“郑葵呀，我们刚还说到呢，你那个能看见鬼的毛病，治好了没有？”

“什么能看见鬼，那叫臆想症，是精神病！”

“啧啧，不是说精神病都是家族遗传下来的嘛。”

“瞎说，她爸、她爷她奶，谁也没得过什么精神病！”

“要我看呀，还是大城市压力太大了！现在娱乐圈的钱也不好挣吧？”

屠樱一言不发，只是笑着看着他们掐着苍老的声线，眉飞色舞地兀自说得兴奋，等到她们说得差不多了，便开口问道：“有没有看到王镇长呢？”

“他现在不在洮崖！”一个老太太像是赶走脏东西一样连连摆手：“这几天被他儿子带着往更北边走，去找一个大仙儿啦。”

“他那个病，可真是不好说！”

“要我说，还是撞上了什么脏东西……”

屠樱打断了她们：“那洪姨在家吗？”

“在呐在呐，你一会儿要过去吗？”

屠樱点了点头：“我一会儿过去看看她。”

眼看着谈话区域要转移，老家伙们便好像生怕比别人晚一步似的，叽叽喳喳地往王镇长家里去了。

屠樱关上了院子的门，回头无奈地冲元遂岁笑笑：“真希望死神能加快一下工作速度。”

元遂岁被她逗笑了，眼睛都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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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记得洪娇吗？”屠樱把金灿灿的炒鸡蛋盛到盘子里，然后把切好块的西红柿倒进锅：“她跟秦保军离婚后就嫁给了王哺源，那之后没多久，王哺源就成了洮崖的新镇长。”

元遂岁认真地看着锅里，生怕油溅到屠樱的手。屠樱把西红柿炒熟，跟鸡蛋放在一块。把锅简单涮了一下，倒上清水，往里下鲜面条：“我曾经以为秦保军会拼命争取留在洮崖，好遮掩他那些腌臢事，没想到最后上任的倒成了王哺源。”

“不过也无所谓，”屠樱把西红柿鸡蛋浇在捞出来的面条上：“无非是掀几个棋子，还是掀整个棋盘的事。”

她转过头，看见元遂岁正有些茫然地看着她，这才想到：“你是不是不记得谁是王哺源了？”

元遂岁点点头。屠樱想到往事，笑意先添上嘴角：“就是我们高二那年，被你用抹布水扬了的那个领导。你说他长得像抹了油的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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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屠樱的日记里，每每提到这件事，都不甘心从事件发生那一刻开始讲。

她必须得把时间推回到元遂岁刚来洮崖没多久开始着笔，就像为一个著名人物写传记一样，不漏掉任何一个夸耀她的机会。

元遂岁在教室里的时间并不多，但屠樱每次只需要看一眼她的书桌，就知道今天发生在秦保国身上的哪件倒霉事有元遂岁的杰作。

元遂岁像是在洮崖一高开启一场“校长整蛊大赛”，秦保国的办公室至此没有一天清闲。偶尔也能叫他抓到几个偷溜进来放摔炮的，不过都无关痛痒。

他永远也抓不住元遂岁的小辫子，或者说，他已经把元遂岁忘记了。

元遂岁形如鬼魅。“藏在人群里。”她说：“为更重要的事做准备。”

“更重要的事？”屠樱问。

“你跑步快吗？”

“还行。”屠樱愣愣的回答，不知道话题怎么转到这了。

“今天晚上九点，我去你家院门口接你。”元遂岁说：“记得穿黑色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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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樱怎么也没想到，元遂岁带她半夜翻墙进学校，竟然是为了偷文件。

原谅她活了十几岁，半夜溜进了校长办公室，还只能想到恶作剧这一层。但是当元遂岁掏出好几把钥匙，顺利地打开校长室的门，然后开始一把一把地试着开文件柜的时候，屠樱意识到她这个胆大妄为的同桌的确是有备而来。

元遂岁递给她几把钥匙，让她也帮忙试：“把封了口的文件抽出来，没封口的抽出来出来扫一眼，要是有奇怪的就叫我。”

“什么是奇怪的？”屠樱问。

月光把屋子里打得惨白，灰尘缓慢地在半空中浮动。元遂岁正在翻看文件的身影骤然一顿，总是光彩熠熠的眼睛第一次流露出茫然、疑惑，和一丝丝的踟蹰。

“你看到的瞬间就知道了。”她支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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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里，屠樱没有发现什么。可能是因为元遂岁的动作太迅速了，她一目十行地看着文件，连纸张泛黄的都没有遗落。

“收获不如我想的那么好，但是也不差。”元遂岁带着屠樱又翻出了学校。她们选了一条小路，是平时屠樱一个人完全不会选择的路。

但是现在元遂岁在她身边，她生出无限的勇气。

“郑葵，你以后想做什么呢？”元遂岁突然开口问。

“不知道……”郑葵从没想过以后：“可能……找个人结婚吧。”

元遂岁沉默了半晌。屠樱顿时紧张起来，担心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奶奶家到了。元遂岁又恢复了那股子潇洒劲儿，扬起笑脸跟屠樱告别。

第二天，屠樱来到学校的时候，发现元遂岁竟然先她一步到了。这可不寻常，往常元遂岁都是第一节课下课才会出现。

屠樱马上紧张起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没有！”元遂岁忙摆摆手，把一张纸递给屠樱：“你做一下这个。”

纸上是手写的三道数学题。

屠樱拿着笔，犹豫了半天，心里越来越慌。

她一道题也做不出来。元遂岁会不会笑她？为什么突然拿题给她做，是昨天她动作太慢了，让元遂岁觉得她脑子太笨了吗？她……

“郑葵。”

屠樱忐忑地抬眼看向元遂岁。

“我都可以教你，你想学吗？只要你想学我就教你。”元遂岁还是笑着，好像什么都不会放在心上：

“你要是不想的话，我就每天再问你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