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向来没有这种和他皇帝爹一样的喜好，他扶起女孩：“别谢了，回家去。”
小女孩接着宋昭的力爬了起来回：“嗯。”
方才鬼祟男踹了女孩一脚，正好踹在了他的胯骨上，现在女孩走起路来都是一瘸一拐的。
宋昭看着她有些于心不忍：“妹妹，你家在哪里，回去远不远？”
女孩对他们两的警惕心明显卸下了不少：“城西那边，不远，小半个时辰就到了。”
小半个时辰？这算不远？
宋昭无奈与任凭生对视一眼后说：“走吧，城西哪儿呢？”
任凭生也不废话，他蹲下身来，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说：“上来。”
就这样，一行三人走上了去城西的路。
宋昭走路毫无一个皇子该有的样子，像好奇的小猫东看看西瞧瞧。
宋昭瞥见了湖边还在放烟火的人:“我刚刚也放了烟花了，不过任凭生你来的不巧了，我放完了你才来。”
话音刚落，宋昭便看见任凭生略带幽怨的表情。
宋昭不明所以:“怎么？”
任凭生收起不满的目光，语气听不出起伏:“本来都说好一起放的……”
宋昭嘴比脑子快一步:“什么时候，我怎么不……”
……好像任凭生还真说过。
被任凭生饱含谴责的眼神注视着，脑海中顿时清楚浮现出当时的场景。
前两天任凭生来静王府时有顺嘴提过一句，送了些烟花到库房里了，过两天一起放。
宋昭当时不知在想些什么，早都抛到脑后去了。
宋昭沉吟片刻:“忘记了。”
任凭生颇有些怨怼:“你什么都忘！”
宋昭从未见过任凭生的这一面，笑嘻嘻捏着任凭生的脸颊:“下次不会了！”
见派任凭生依旧不搭理他，宋昭轻咳一声:“哈哈哈哈，那就更巧了！你看京城那么大，京城的河那么长一条，刚好我们就遇见了。”
任凭生语气平得像一汪死水，只有宋昭才能听出其中的波涛:“那种烟火在京城除了我之外没人有，我自己找过来的。”
宋昭稍显诧异:“这种烟花这么少吗？以往南方传过来的东西不消十天半个月就满京城都是了。”
任凭生更不满了。
女孩悄咪咪扯了扯宋昭的衣袖:“哥哥，你放烟花好像不是南边的，应该是塞北的烟火。”
宋昭满头大汗:“哈哈，是吗？”
越解释错的越多，宋昭再不敢多说了。
小女孩信誓旦旦:“是的。”
女孩十分肯定的语气倒是引起了任凭生的注意:“你怎么知道是塞北一带的烟火？”
女孩咧嘴一笑:“哈，以前爹和我说过这种烟火，和哥哥今天放的一模一样。”
宋昭:“你爹？”
女孩的嘴角又落了下去:“以前我有爹，现在没了。”
宋昭自知问到了她的伤心事:“抱歉。”
女孩摇摇头，扬起来的那一点心绪又沉下去了。
临近夜半，路上的人逐渐稀少，小摊贩们也收拾收拾准备离开了。
宋昭趁着最后的空挡，买了两根糖葫芦。一根给了小女孩，一根和任凭生一起吃。
吃到一半，宋昭瞧着糖葫芦若有所思。任凭生注意到了啊的异常问：“怎么了？”
宋昭缓慢咀嚼：“我感觉我好像忘了什么，可是我一时间想不起来。”
任凭生咬下一颗糖葫芦：“想不起来就待会儿再想。”
宋昭点点头，将这点思绪抛至脑后，视线自然而然撞到了任凭生背上的小女孩。
这么久过去了，女孩手中的糖葫芦只少了一颗，那一刻还含在她的嘴里没咽下去。
也许她是第一次吃糖葫芦，宋昭说：“没事，多吃点，不够我叫这个哥哥给你买。”
女孩摇摇头：“不用，够了。”
虽然是这样说着，女孩依旧是非常珍惜手中的糖葫芦，到最后留了三颗糖葫芦却是怎么也不愿意吃了。
宋昭问她:“怎么？不喜欢吃？”
女孩摇摇头说:“好吃的，就是因为好吃，所以我想带回去给我娘吃。她天天吃药，嘴里太苦了，给她吃点甜甜嘴。”
三人一边走一边聊天，脚程却也没落下，比女孩说的小半个时辰早很多到了家里。
女孩动作极轻推开了吱呀作响的木门，本以为这个时间屋里的人已经睡了，却不想里屋中窸窸窣窣一阵走出来一个憔悴的妇人。
妇人捂唇咳嗽，语气中带了点担忧与责怪:“田姐儿，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你知道娘有多担心吗？”
“好，好，我知道了。”女孩随口应着，快步上前，“娘，今天的药吃了吗？”
妇人有气无力地摇头，似乎摇头都是费劲全身力气才做出来的动作:“今天感觉好很多，药留着明天吃吧。”
女孩板着脸着急道:“药要按时吃病才能好。今天的药当然要今天吃，明天还有明天的药，药有什么好留到明天的！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想早点好吗！”
妇人讪讪道:“好，我以后一定都按时吃。”
女孩自己平复了一下心情，将怀中藏得严严实实的银果子塞进妇人手中:“别担心，娘，今天我赚到钱了，药不要省着吃。”
手里莫名被女儿塞进这么大一笔钱，妇人的眼神中溢出到不是兴奋，而是浓浓的担忧与疑虑。
妇人一字一顿:“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一个不足10岁的女孩儿说自己赚钱了，还拿回家一笔对他们来说不小的金额，只要是正常的父母都会担忧的。
妇人拉起田姐儿的手说:“田姐儿，虽然咱们家穷，但是有些东西不能碰，你老老实实和我说，这些钱究竟怎么来的？”
田姐儿毕竟是个孩子，这钱确实如她的娘亲所说没那么干净，被娘亲一问，脸上的慌乱藏都藏不住。
宋昭适时出声说:“夫人放心，这钱真是这妹妹赚的。今日除夕，河边很多人放烟火，我见这妹妹可爱，借了她点儿钱让她进些烟花来卖。没想到妹妹也争气，自己就挣了五两银子。”
宋昭回答地有条不紊，颇具信服力，妇人思索一阵，狐疑地看了女儿一眼，最终接受了这个答案。
她面带疑惑看向女儿问：“这两位是？”
田姐儿颇有些心虚：“我挣的钱差点被王赖子抢走，是两个人借我钱的好心哥哥帮我赶走了他，还送我回家来。”
妇人没注意到她的不对劲，满耳朵只听见了女儿和王赖子起了冲突：“有没有受伤？”
妇人上上下下摸了一圈，看见了女儿破了皮的膝盖和小腿。
田姐儿急忙说：“没事的，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指不定明天就好了。”
妇人搂着田姐儿连声感谢：“多谢两位公子出手相救。”
“不用客气。”宋昭说，“今天很晚了，我们俩就不再打扰了。”
两人功成身退准备离开，却不想女孩叫住了他们：“哥哥。”
宋昭疑惑回头：“怎么了？”
女孩犹疑说：“天色很晚了，哥哥可以留宿一夜，明日再离开。”
妇人帮着解释说：“今日是除夕夜，来着都是客，两位还帮了田姐儿。若是两位公子没什么事情，吃顿饺子睡一觉再走吧。”
女孩似乎看出了宋昭的疑虑：“哥哥放心，旁边那座小屋是之前的旧屋子，还可以住人，我和娘亲今晚谁那边，两位哥哥睡在这里就好。”
宋昭顺着女孩手指的方向一看，那是一间比这个还破旧的屋子，檐角似乎还有些漏风。
妇人从厨房中端出了三碗饺子：“今日除夕夜，没什么东西招待两位公子，这是自己家包的饺子，两位公子尝尝。”
盛情难却，两人对视一眼后坐下来吃起了饺子。
宋昭晚膳吃得早，吃完后又立马休息去了，肚子里的东西早消化完了。在没吃饺子之前还不觉得，吃下第一口才发觉早就有点饿了。
这饺子和宋昭平常吃的相差很多，里边的馅料几乎都是素菜，但是因为包饺子的人味道调得好，相比过去送终吃的肉馅饺子还好吃些。
任凭生长在边境，有吃的是决计不会挑剔，三下五除二便吃完了一碗。
妇人看着两人爱吃也很高兴：“厨房里还有点饺子，本来还想留给她舅舅的，想来他今天应该是回不来了。两位公子坐着，我去多煮些过来。”
等妇人彻底消失在三人的视线中，在任凭生张口欲说些什么的时候，田姐儿率先启唇道：“两位哥哥对不起，我骗了你们，我根本就没有五两银子，我的钱袋也没有丢过。”
宋昭微微挑眉：“我们知道。”
田姐儿惊讶道：“你们都知道？那你们还——”
“还帮你？算我们好心。以后别再偷东西，你娘知道该伤心了。”宋昭说，“说吧，为什么要留我们两过夜。不许说因为感谢，我不信。”
田姐儿露出了几分被看穿了的尴尬：“舅舅明天才回来，我担心王赖子再来找麻烦，所以……”
宋昭：“……”
任凭生：“……”
被利用得很彻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