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和鸿德老祖大战的影响范围非常大，环山方圆数十里，不止是天子峰消失，周围的小山峰有的被摧毁了，有的被削矮了数丈，有一道灵力冲击导致最高峰被贯穿，中间形成了一个大洞，河水就从这里灌入，又倾泻而下，彻底改变了这片区域的地貌。

而双方战斗留下的灵力也久久没有消散，蕴含的杀气不断回荡，其中的草木生灵尽数枯萎，那些修士也不敢贸然进入，只能绕开核心区域。

系统05将眼前的景象录入数据库，顺便评估了一下：这个世界的合体期就算是顶级战斗力了，这种水平的杀伤力差不多等于一发粒子炮，只能摧毁大概一个中心市的区域。

陈牧当时的愿望是“杀了鸿德老祖，为家人复仇”，尽管对系统05来说，要杀掉鸿德老祖很简单，但愿望系统有着诸多限制，它必须在这个世界的规则内行动。

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让陈牧的实力比鸿德老祖更强，因此系统05花了二十年的时间让陈牧追上鸿德老祖的境界。

二十年，对系统05来说，也足够久了。

它终于可以结束这个任务回去了。

此时已经临近黄昏，天边的夕阳给万物铺上一层浅金色，系统05正准备回到剑身内，就听陈牧问：“你一定要离开吗？”

系统05回头看他，陈牧脸色淡淡的，语气也听不出什么，便说：“你的愿望已经完成，我还留下来干什么呢……真不容易啊，这次任务的时间比我原计划得更久。”

陈牧半晌没说话，垂着眼睛用拇指摩挲着剑柄，很久之后，他才问：“你有过很多宿主？”

系统05笑了笑，它背对着光，银发遮住了一半的夕阳，越来越黯淡的金色光芒融进它的眼睛里。

“当然。”

看着陈牧骤然沉下去的眼神，他这人平时就苦大仇深的，现在看起来更阴郁了，系统05上前抓住他的发尾，温和地说：“但你是我最喜欢的宿主。”

陈牧迟钝地眨了眨眼，系统05不由地想起了刚见到陈牧的时候。那时候他年龄还小，刚刚经历家破人亡，对外界十分戒备，因此让陈牧接受它的存在就花了不少功夫。

不过后来他们在一起久了，陈牧接受它之后，系统05发现陈牧是他遇见过最省心的宿主。为了复仇，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再加上系统05为他提供的各种秘籍和灵丹，他的修为才能够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只是陈牧对它的存在本身始终不能理解，总把它当成某种更高位面的生物，自顾自地管它叫灵，后来系统05就懒得纠正了，反正对完成任务没什么影响。

在这个世界中，确实有不同位面，当修士飞升之后即可抵达更高位面，但系统05来自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陈牧忽然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系统05说：“什么时候都可以，也没必要那么急。”

陈牧低声问：“那你能再和我回去看看吗？”

回陈家吗……就算是复仇了，失去的亲人也不可能回来，那些痛苦也不可能被抹除，系统05点了点头，说：“好，我陪你回去。”

这个世界空气清新，风景宜人，有很多独特的奇观，反正任务已经完成，再短暂地停留一段时间也没事。

这是他第一次来修真世界，多呆一会就当放假了。

……

萧山陈家。

二十年前，为了得到一株双生莲，陈家满门被灭，只有当时离家在外的陈牧逃过一劫。幼时的陈牧只有一把长剑，他抱着那把剑，呆呆地看着冲天的火光，从此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衣食无忧，天真调皮的陈家少爷。

过了二十年，陈家所在的地方早就变成了一片废墟，陈家也成为人们口中茶余饭后的谈资。陈牧站在残垣断壁前，那些火光仿佛还残留在他的眼底，他发现自己只记得那一夜的惨叫和鲜血，更早的事，好像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系统05从剑里跑出来，无言地陪着他沉默。

从陈家离开之后，陈牧来到了附近的小镇，走进一家店，买了些制作阵法的材料。为了打败鸿德老祖，系统05不止是帮助他提升修为，还让他学了制丹炼器画符炼阵等技能。

在等待的过程中，陈牧看到了外面的一家酒馆，不过酒馆已经倒闭许久，只剩下破败的门楣。

那家酒馆曾经受陈家照拂，那天晚上，陈牧逃到小镇上，无处可去，又冷又饿，便想进去讨点吃的。他从来没干过这种伸手讨食的事，一张脸憋得通红，也没法开口。但酒馆老板认出了他，请他进去休息，还给了一点冷食。

陈牧抱着剑，缩在角落里，他虽然很饿，却无法吃下任何东西。半夜的时候，他听见了外面的声音，强烈的不安让他立刻从窗户爬出去，离开酒馆后不久，鸿德老祖就出现在酒馆里。

陈牧踉跄地离开小镇，半路下了雨，他匆忙进入一座废弃的破庙里，寒风挟着雨水钻进衣领，他只能紧紧地抱着冰冷的剑——这是陈家最后的东西，他是陈家最后的人。

陈牧盯着虚空中的一点，天更黑一点的时候，几个乞丐结伴进入破庙，看到了陈牧，眼前一亮，就要去抢他怀里的剑。

年仅十岁的陈牧哪是他们的对手，只能死死地抱住长剑，无论几个乞丐再怎么踹他，也绝不放手。

“干脆杀了他。”几个乞丐说。

身上的疼痛反而激发了他的血性和不甘，那些拳头落下来的时候，压在心底许久的愤怒和仇恨终于爆发出来。

他不能死在这里。

他要报仇……要活下去……报仇！！！

极其强烈的愿望和情绪充斥着他的大脑，让他浑身发抖，双目赤红，周围的一切开始恍惚。陈牧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剑身散发出了微弱的光芒，他听见脑海中有一个声音说：

【检测到强烈意愿，愿望系统绑定，系统连接中——】

【宿主你好，系统05为您服务。】

【我会为您实现所有愿望。】

——这就是陈牧和系统05初遇的经过，后来系统05解决了那些乞丐，陈牧才知道那不是幻觉。

不过即使如此，刚刚经历背叛的陈牧也不愿意相信系统05，以至于后来系统05花了很长时间才取得他的信任。

“林，你当时为什么会选中我？”

系统05飘在半空中，看着店小二拿了材料给陈牧，陈牧在袖带里摸了半天，才凑够灵石付钱。

店小二没有发现系统05，这个世界只有鸿德老祖那种境界才能察觉到系统05的存在。

这个问题陈牧以前也问过，系统05的回答没有任何变化：“因为你是特别的。”

“但你仍然要离开我。”

陈牧一瞬间便到了那座破庙里，经过二十年的磋磨，破庙几乎只剩下几块被风吹雨打的石头。

陈牧拿出材料，开始研磨加工，注入灵气。

“这是两回事。”这是系统05经常遇到的事，离开的时候，总会有宿主不愿意放他走，但一般来说，稍微安慰一下就行了：“宿主，我为你的愿望而来，如今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我自然该走了。”

它好奇地盯着陈牧手上的动作，没有注意到当它叫“宿主”的时候，黑暗笼罩在陈牧脸上，让他的表情晦暗不明。

“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的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你已经从仇恨中解脱出来了。”系统05习惯性地攀在陈牧肩上，任由银发轻轻垂落，飘散在陈牧耳边，陈牧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拢住他的长发，而是一丝不苟地在地上刻画阵法，系统05实在忍不住好奇，问：“你在做什么？”

“以前见过的一种阵法，没用过，试试。”陈牧淡淡地说。

系统05已经完成了任务，所以也对宿主也不再上心，否则它一定能注意到这个阵法的蹊跷。它仍然在孜孜不倦地劝说陈牧，尽量放缓了声音，导致听起来就像是温柔的耳语：“现在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是吗？”陈牧说。

“还有谁能阻拦你呢，现在你可是天下最强的人，之前你不是想在凌云峰置办个小院子吗，养点花草灵宠什么的，多好啊。”系统05摇了摇头，离开前的安慰也是它的工作内容之一，因为回到主空间之后，任务评定有一个很重要的项目，就是离开后的宿主满意度。

陈牧终于完成了手上的动作，他盘腿坐下在阵法中心，将长剑放在双腿上，指腹轻贴在冰冷的剑刃。

“可是，没有你，那些又有什么意义呢。”体温无法传递给剑刃，这把剑其实只是一把普通的剑，只是陈牧从小就在用，所以系统05才能通过这把剑和他绑定，愿望系统有很多限制，这是其中之一，也是系统05亲口告诉过他的。

“如果，我不想让你离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