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验结果表明魔法师使用的药方并没有任何问题，但在治疗病症的基础上增加了效果显著的安神的药物，这些药物很有可能是治好二皇子殿下的关键
而要验证他的身份，还有其他的办法
狱使们验查过他的血液和身体，确认他确实为人类并上报国王
国王并没有马上释放魔法师，将他关了七天以后，国王才召见了地牢中的魔法师，他浑身狼狈，手脚上被打上镣铐，却仍然站得笔直，根本不像被人押送着，形容淡定地走进了这座辉煌的殿堂，向国王行了得体的一礼
“以真容面见国王陛下！”骑士威严浑厚的声音回荡在殿堂内
魔法师听闻摘下了面具，露出了一张五官模糊的，被重度烧伤的脸，侍卫上前检查确认为真容后随即退下了
国王注视着他黑色的瞳孔，示意准许他重新覆面
随即开始询问他的来历
“你是什么人”
“我只是一名精通制药，略懂一点术法的魔法师，这次是听说二皇子殿下生病了特地赶到皇宫，因为事况紧急来的有些仓促惊扰到了国王陛下，请容我向您致歉”
魔法师恭谦有礼并没有令国王放松戒备，以前从没有过人类使用术法的先例
但他的确没有魔物的明显的血红色的眼睛，但种种证据指向他是人类这一既定的事实，国王也不得不接受
“魔法师？这么说，你会使用法术？”
“是的陛下，我在小时候觉醒了魔法，虽然受限于天赋，威力并不大，但我精通如何发挥出它的能力”
“......王宫防守森严，你是怎么进来的”国王听懂了他的话外之意却并没有理睬他的暗示，选择了开启新的话题
“我将想要拦路的侍卫打晕来面见您，事出突然，皇宫也不会邀请我，此次前来并不只是担心二皇子殿下的身体，这次前来还有别的......”
“......”
国王抬手打断，示意他闭嘴，气氛一度将至冰点
真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家伙
“赐予羽医治好二皇子的奖赏，并按照私闯皇宫的罪责处罚”
“陛下还是怀疑我是魔物吗”魔法师一下跪倒在地上“因为出生时感知到了世界魔力的存在，我在成长中使用了这份力量，边境动荡，魔物发现了我的力量，并展开了追杀，我是靠躲在着火的草堆里才逃过一死，但我的双亲都为了保护我都被魔物杀死，而我却因为天赋有限没能杀死魔物为父母报仇，也被害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带上哽咽“陛下......我愿意对着创世神发誓，我比任何人都要痛恨它们，如果我说了一句谎言将不得善终，请您相信我，听我把话说完”
国王皱着眉听完，深吸一口气压制住不耐的心情，想要将他赶出
在关键时刻，密探来报，经过打听，这位魔法师大人是一位实打实的好人，他的行踪常年不定，但在边境有很多受到魔物攻击或是重病的人得到了他的不需要报偿的救治，不仅如此，此人这十几年不仅一直在坚持救助伤民，甚至亲自从魔物爪下救过平民，且并从始至终没有求过回报，留下过姓名，受救者对他的样貌描述不一，以至于他的名声并没有十分显赫
国王听闻，随即命人解除了禁锢住他的枷锁，为他赐座
“不瞒国王，本人这次是特意为了二皇子殿下来到皇宫，不单是医治他这次生的病，还有这里的病”魔法师指着自己的左胸，意味深长地说着
国王依旧保持沉默，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但并没有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魔法师神秘地压低声音“如果我没有猜错，二皇子殿下如今还没有使用过赐福的力量吧”
魔法师一语中的，他站在那里仿佛就能洞悉一切人心
“你是说......”国王难掩激动，略显失态
“没错，二皇子体内蕴含着和那日天幕异像同源的力量，能够将魔物化作齑粉的力量”
“但这份力量需要引导，陛下，我不需要此次的奖赏，同为魔法的使用者，我想自荐成为二皇子殿下的教师”
国王本以为他会倚仗着功劳讨要更丰厚的赏赐，更尊贵的头衔，这些他都能给，可唯独是有关二皇子的事，这并不能草率地作出决定，尤其还是这种突然出现的家伙
保持警惕永远是正确的，教育二皇子的任务只可能交给我所信任的皇家学院
“只有皇家学院的教授拥有教导皇子的资格，恕我直言，王国不可能允许让一个不明来历的人来教导二皇子”
“好的陛下，我愿意接受一切考验”
话都说到这种程度了，居然还不肯放弃吗......
那只好，让你主动放弃了
国王请来了最难缠的一众皇家学院的著名的理论思想教授来刁难魔法师，但他们却无一不惊叹于魔法师渊博的学识与独到的见解，拜服于他的格局
国王又请来了所有精通武义的专家来与魔法师切磋，魔法师甚至没有借助魔力，每一次都赢得干脆利落
皇家学院几十教授没有一人能压制住他的锋芒，就连国王也忍不住在心里惊叹他强大的实力，这一刻，才感觉这位不畏牺牲救死扶伤的大义仁士的形象从传闻中走出了现实，就这样站在他们的面前
“陛下，我想我已经证明了我的能力，我有信心能教好二皇子殿下”
但国王并没有立马答应他的请求，就在他的内心挣扎的时候，魔法师又递出台阶
“既然二皇子殿下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使用出任何的魔法，一次尝试也不会造成什么不妥，不如把选择的权力交给二皇子殿下本人？”魔法师顿了顿，补充道“国王陛下不放心的话可以一起参与殿下的授课”
“二皇子的心生病了，而我恰好有治疗他的方法”魔法师留下了这样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国王终于同意了他的请求，决定给他一个机会
赫律衣着干净整齐，面容精致，窗外不算刺眼的光线照在他侧身，被阳光照到的皮肤白到发光，简洁却不失华贵的服装上妆点的许多价值不菲的名贵宝石一闪一闪反射着光线，暗示这位少年尊贵的地位。他的身形偏向单薄，还没有长开，黑色的发丝向下低垂着，像一个安静的瓷娃娃。他并没有类似同龄小孩子一般的活力，甚至能从他的眉眼间看到忧郁的神色。此时他正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托着腮，静静地盯着窗外发呆，思绪似乎又飘向了远方，并没有注意到向他走来的两人
国王轻咳一声，赫律反应了过来，匆匆向国王行礼问好后又低下头胡乱地翻着手上的书本
显而易见，他并不想花费时间和这位国王待在一起，说是父子，实际上他们之间的关系近乎淡薄，比起这个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父亲，小小的二皇子殿下更喜欢跟一直照顾他的奶娘交流
他早就发现自己身边若有若无的视线与无时无刻的盯梢都是来自这位严厉的国王殿下，他不喜欢听国王一见到自己就开始高谈阔论那些抽象的大道理，更惶恐他时而试探，时而刻意亲近，时而狂热热切，时而骤然愤怒黯然神伤的反复无常，这些都令年幼的赫律感到不安
他隐约察觉到了自己的特殊，可是并没有人向年仅六岁的他解释过究竟是为什么会背上这样的责任，也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
大家都说这是神明的决定
“是神明选中了你，神明这样做一定有祂的道理”
通过别人的讲述他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既定的事实并不会因为自己的想法而改变
可他既不理解这其中的道理，也不明白这没来由的信任，他也对人们口中“怜爱世人”的神明心生抵触
以往发生的所有事对他而言只有近乎窒息的压抑，像犯人一样时刻被人盯梢侵占了他少有的私人空间，无形的期望像一块压在胸口的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狭窄的空间将他渴望自由的灵魂挤压到变形
这位神明在没有征求过他的同意的情况下就将所有人的命运强绑在自己的身上，将他拖拽上了一条未知的神秘道路
来自神明的傲慢引发了他的思考，如果神明真的能看到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倾听人们的痛楚
为什么不能听听我的想法？
为什么不将赐福给予我那个传闻里英勇无畏的哥哥呢？他会做得更好
为什么，偏偏是我？
久而久之，赫律便不再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透过他们热切的瞳孔，律只能在其中看到另一个人的倒影——大家心中的神明，那不是他自己
可我真的拥有这份预期之内的魔力吗......我真的有能力回应他们对我的这份期待吗？
如果可以，我也想做到，我也想要回应这些热切的恳求
可是，可是
在此之前，我却从未感受到他们所谓的——赐福的力量
我想，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和天底下所有的人一样
我既没有办法回应你们，也没有办法成为自由的鸟
期望和无力交织成一个牢笼锁住了这个尚且年幼的灵魂，无助与悲伤充斥着他的胸腔，泛起了酸涩的涟漪
我能做到的事那么小，神明却赋予我不能与之匹配的使命
或许，往后的每一天，我都将陷在这样的挣扎里，辗转反复，直到魔物卷土重来
国王看着赫律回避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作为一个王国的国王，重建时期的政务堆积成山，他根本没办法履行一个父亲的职责，所有的皇子公主都是由侍从照顾，由皇家学院的教授授课，即使是自己寄予厚望的二儿子，也没精力做到每日指导。对他的亏欠与对他的热切期望时刻折磨着这位不称职的家长，让他总是沉浸在期望落空的愧疚中，对这个孩子的斥责化作一柄柄刺向他自己的尖刀
他转过头看向魔法师，示意可以开始了，然后悄悄退到门口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偷偷地观察着
魔法师走上前，用手在赫律眼前晃了晃
“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老师了，我的名字是羽，很高兴见到你”青年富有磁性的声音含着笑意在赫律耳边响起，他并没有使用敬语
律听见他的声音，抬起头与一张深蓝色面具对视上，好神奇，这种感觉，虽然看不见他的样子，却能感受到此人温暖的视线。羽......赫律在心中默念他的名字，他一定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吧，赫律没来由地这样想
好神奇，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会这么安心，仿佛是命中注定要遇见一样
“我是赫律，很高兴见到你，老师”我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您
他并没有说出后半句话，却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已经弯了弯嘴角，对眼前的人不自觉地释放出善意来
国王很诧异律的表现，他从来没有对陌生人这么真诚过，甚至在逐渐长大后也没有对自己......
在互相问好以后，律向魔法师询问了为什么佩戴面具，在得到答复以后，短暂的寒暄结束，课业就要正式开始了
赫律在心里默默祈祷，千万不要，千万不要像以前的教授一样再对我说教了，拜托，拜托......
想着想着他忍不住皱起眉头闭上眼睛，像是虔诚地祈祷着
魔法师被他这幅样子逗得轻笑起来，笑声如柔风抚摸的清铃，他随便一挥手，房间的窗帘就神奇地自行飞起合上了，白天并没有点灯，失去了光线的房间一下昏暗起来
赫律敏锐地感知到了外界光线的变化，诧异地睁开眼睛
看见了，魔法师握成拳伸向自己的手
不好，这个家伙是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