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可能看出我的窘迫,拍拍我的手背吩咐道“好生照顾雪儿。”
我说夫人不必劳神,贺敬照顾的很好。
“那就好。”盛秋看了一眼贺敬,眉头挑了挑“我便不打扰你们了,你爹还在休息,我去看看起了没有。”说罢两只手伸了个棒棒的手势偷偷给自家儿子看。
贺敬淡定的对着自家娘回了个胜利,然后送走了盛秋。
我看一屋子的丫鬟麽麽一阵烟儿的离开,霎时松了口气,直挺的的肩膀也耷拉下来了。坐到桌子上拿起备好的糕点吃了起来,聚精会神的装淑女,真是容易饿。
贺敬回来看我一滩泥似的趴在桌子上,嘲讽道“哟,你变脸挺快的啊。”
“我这张脸就是对着你的!”我头也没回,就怼道。
“是吗?”他声音一个转变高喊道“母亲你怎么又来了。”
我一听,急忙将手里的糕点塞进嘴里,抹了抹嘴巴,又往身上擦擦手,转身行礼。
我憋着一口气,就等国公夫人责怪了,可等了好久都没听见声响。
“噗哈哈哈……我骗你的。”贺敬捂着肚子坐在椅子上,直锤桌子。
我鼓着腮帮子,满嘴的糕点让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艰难的嚼了几下想一口气算咽进去,结果又给我噎着了“水、水!”
我接过薄香递过来的水喝了几口,这才觉得好受些。但我一想到那个罪魁祸首得意洋洋的样子就觉得生气!他还在笑!还在笑我!我看桌上的糕点挺多的,拿起一个就往他嘴里塞“我让你笑!笑饿了吃几口饭吧!”随后捂住他的嘴巴,谨防他将糕点吐出来。
贺敬顿时不笑了,嘴巴慢慢咀嚼着,看了看我的手,又看看我。
我想怕了吧,等会儿你要喝水我就让你求我松开手。
可能这个姿势有些不妥,我总感觉那厮的气息扑面而来,炙热的想要灼伤我的手。
薄香捂着眼睛不能看,小姐真是太……太……算了,她眼瞎了。
“哟……非礼勿视、非礼勿视。”贺澜刚跨进门槛的一只脚硬生生收住了,他捂着眼睛站在门口嘴里喃喃有词。
我猛的收回手,对着门口解释道“世子不要误会,我们、我们……”我们了几句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反观那个贺敬,只顾着端着茶杯喝水,细嚼慢咽的吃着糕点。真是低估了这人,嘴巴大的出奇。
“你俩自小如此,多多互动,也是增进感情,甚好、甚好。”贺澜一身蓝衣,目不转睛的盯着屋前的小丁香。
“我和他增进什么感情,顶多是结仇。”想起他刚刚耍我的样子,就觉得火冒三丈。
“敬儿顽劣,你可要多多担待啊。”贺澜站在门口偷偷往里看了看,不是老兄搅和你的好事,可别记仇了。“唐兄在外堂里等着你,如今雨已停歇,怕是要接你回家。”
我一听哥哥来了,两眼都精神了,与贺敬在一起真是八字相克,还是赶紧回家吧。
“真的啊,那我去找他。”
“喂喂喂,好歹也给人家打个招呼再走吧。”贺敬拉着我的衣裙说道。
“那我来的时候你也没给我打招呼啊。”我抽回衣衫,给他做了个鬼脸转身跑了出去。
贺敬叹了口气,支着下巴靠在椅子上“想留她多待一会儿,可真难。”
贺澜鼻子里哼了一声“你整天打趣人家,谁愿意和你多待。”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啊。”贺敬求贤若渴的望着自家哥哥,就差说请赐教了。
哟,这小子今日终于栽跟头了,贺澜内心无比的激越啊,从小到大,自己虽比他大了两岁,可从来都没有享受过哥哥的待遇。当然,他每天都妄想着弟弟能够哭的梨花带雨的来到他的身边,说:哥哥,有人欺负我。
然后他顶着国公府世子爷的身份领着家卫去给他出头,然而……他也只是想想。
“女人都是要疼的,你看人家吴世荣,宠幸过的小妾丫鬟,皆是爱的难舍难分的。就连未出阁的姑娘都贴着要给他做妾,实力宠啊。”
贺敬撇了撇嘴角,那个太尉的公子,长得虽工整,可作风不良,他怎么能让唐元雪和一群爱妾相比。
“等你什么时候有个暖床的再来给我讲经验吧,一个老男人,我居然还妄想指着你给我出谋划策,失策、失策啊。”长舒一口气,贺敬起身拍了拍兄长的肩膀,摇摇头走了出去。
留下一脸怒容的贺澜,咬牙切齿的说“真希望你千辛万苦都追不到啊。。”
回家的时候我问哥哥,他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母亲知晓吗?
哥哥说是贺敬派了人知会的,母亲她们并不知道。这下我就放心了,不然回家又要接受母亲孜孜不倦的教育了。
“你头上的簪子。”唐君白皱着眉头,这簪子怎么这么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我摸了摸头上的簪子解释道“国公夫人送的。”举手间又漏出了腕间的玉镯。
“你这玉镯……”
“这也是国公夫人送的。”
唐君白慎重的点点头,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随后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你的衣服呢?”
我低头看了看身上粉白衣裳,出水的芙蓉并蒂开,青玉的莲叶一排排“这是贺敬送的啊。”
“他为什么送你衣服。”
“我的衣服淋湿了啊。”
“你的衣服为什么淋湿了?”
“天下雨了。”我指了指放晴的天空,觉得今日哥哥话特别多。
“他国公府没有女眷,哪儿来这么合身的衣服。”唐君白摸着下巴愁闷不已,他怎么觉得贺敬这厮蓄谋已久啊,看着眼前毫无察觉的妹妹,只觉得脑袋都大了一圈。
自家的白菜要被猪给拱了啊!
“据说他生辰,自家的堂姐会来,也许给人家准备的,我近水楼台先得了。”我转了个圈圈,裙摆真漂亮,布丝滑舒适,刺绣也是上乘做工,我简直喜欢的不得了。既然如此,给国公夫人绣荷包的时候,也给贺敬打个络子,以表谢意吧。
“那你的衣服不要了吗?”看着妹妹蹦蹦哒哒的跳跳转转,心都操碎了。
“不要啦,下雨天我才不敢穿自己最喜欢的衣服,国公府肯定给我扔啦。”以贺敬的作风,那等的衣料怎能入眼,还不给我一扔为快。
“天呢,你一女子的衣物怎能如此草率放在国公府!”唐君白指着唐元雪的手直抖啊,抖了半天又觉得不对:贴身的呢,贴身衣物呢?
“唐元雪你给我站住!”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自认为小有所成的绣红在母亲眼里总是遭的一塌糊涂,还有半月贺敬就要生辰了,国公夫人给我下了请帖,当然,我近些年年年都有贺敬生辰的请帖,只是不喜这种排场,很少去的。但是国公夫人的请帖很少有,我还是很重视的,连同我的母亲。
“你吃鸡脚吃多了吗?手指能柔软自然一点吗?”
母亲穿着大红的衣衫,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坐在我的对面,除却对我总是口吐芬芳,还是挺养眼的。都四十多了保养的还这般细嫩,真是让我羡慕啊。
“这是鹤?”母亲拿着我的作品看的直皱眉,我真怕她会因此多了两道皱纹,然后赖在我身上。“你见过鸡吗?”
我点点头“见过啊。”
“那你觉得它们像不像?”
我转着眼珠儿细想了一下,喃喃道“不像吧。”鸡的羽毛是五彩的,鹤的羽毛雪白的,很容易区别啊。
“是不像,因为这是一只褪了色的大!公!鸡!”
十分注重优雅气质的母亲气愤愤的将绣红扔到我的身上,我似乎已经看到父亲抱着颇受委屈的母亲,恨铁不成钢的指责我了。
“林林总总学了也有十几年了,你怎么还绣成这样,给我心都累死了。”
我说出生的时候不算,我可是前年才开始学的。
气的母亲又捂着心口痛痛,我也很委屈,是她不让我学,怕针扎着我的,如今还怪到我身上。你看看,大人的心思你更别猜,猜来猜去惹人烦。
“你别绣鹤了,你干脆绣个贺吧,简单明了。”
我说不好吧,仙鹤长寿,意欲好,我绣个贺字,太敷衍了吧。
母亲骄傲的瞪了我一眼,又将她手中的扔给我“好在你娘我心灵手巧,这个给你。”
我看着那活灵活现的仙鹤振翅飞翔,直夸母亲手艺精湛“你说我怎么不生的像母亲一样多才多艺,反而随了爹笨手笨脚的。”
母亲听了笑的合不拢嘴,说我爹太强大了,才让我和哥哥都随了他,自己的优良品质一点都没有被延续下去。
我把她哄的开开心心的回去了,自己坐在小榻上细细缝这荷包。国公夫人的绣好了,那贺敬该送什么呢?要不就像母亲说的,绣个贺字,简单!
第二天张娴姝来了,原因就是我最近石沉大海没有动静了。她看到我绣的荷包,惊愕不已“你都开始绣荷包了,你是要练手绣嫁妆吗?”
我说你想的太多了,只是送给国公夫人的礼物。
“啧啧啧,这八字还没一撇,都开始讨好婆母了。”她撇着嘴低声嘟囔着,我也没听清是什么。
“你说什么?”
她咳了咳“我说过几天就是贺敬生辰,你打算送什么啊。”
我看他俩积怨颇深,也很好奇张娴姝会送什么“那你打算怎么报仇啊。”
“我嘛……”张娴姝环胸抱着手臂在我屋里转来转去,眼珠儿滴溜溜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决定要把他那副美人图给偷回来,然后在他生辰之日挂到国公府正堂的大门口!”
这也太狠了吧!我对着她竖起大拇指,直呼佩服。
“不过这也得让你配合我一下。”她过来搂着我的肩膀,我问怎么配合。
“庆贺生辰那天,我在外让别人托住他,然后你偷偷溜进他的内室,找到那副画给我,事后给你好处咯。”
我看她笑的一脸奸诈,直皱眉,真怕一不小心就掉坑里了“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你不是想要我的滴水玉莲的腰佩吗?我送给你。”
好吧,我有些心动了,那个佩饰我想要很久了,奈何玉石店里只此一枚。
我停手想了片刻,觉得可行“那你可要一言为定!”
张娴姝拍了拍胸膛“我老张什么时候干过骗人的勾当”这豪迈这气概,怎么不让我哥看到呢。
就这样我二人达成了协议,日子过的是日月如梭,五月五那天,大都热闹非凡。
国公府小少爷生辰大吉,达官贵人皆是一身锦衣玉袍,打扮的贵气逼人。
大街上车如流水,一不小心就堵了。
还好我起的早,因为张娴姝惦记着贺敬的美人图,天一亮就把我揪起来了。给我挑衣服选发饰,搞得像我过生辰一样。我说你别折腾了,打扮这么好看干嘛啊,还不是一样没人看。
官家的女儿,风姿各异,打扮的再过妖娆,徒遭人嫉妒。再给我开的小灶,添个小堵,那不是常事吗?
抵不过张娴姝的热情,我一袭银星海棠配着淡藕色大衫,我照着镜子感慨,果然红色显得人又白又好看,以后应当多买几件。
我检查好头饰,又戴上那只碧绿发簪,才和张娴姝一起出去。
人是一如既往的多啊,真是年年一次的影响交通出行,也不知道贺敬到底为什么总喜欢这么大张旗鼓的过生辰,亲友二三,浊酒小菜,明月相伴岂不很好吗?这些人虚情假意的恭贺祝福的,居心叵测。
女眷去了后院,母亲与张娴姝的娘又是一番畅聊,谁家的女儿嫁人啦,玉石店的手饰出新啦等等等等……也不知道我以后会不会和张娴姝也这样。我俩相视一眼,起身偷偷离去。
“我打听到贺敬在前院待客,你此时去拿,我在九廊桥等着他,要是他来了,我就缠着他,一刻钟为限,事后就在东边的石亭集合。”
你听听这谋算,时间地点人物安排的妥妥的,我有什么理由拒绝……
我淡定的走到追思苑,里头的丫鬟小厮都被张娴姝支出去了,毕竟人家是国公府的表小姐。
门一推就开了,这把关也太松懈了,这贺敬也不怕东西被人偷了,我偷偷的走进去,又轻捏捏的关上门。
这屋子也不是第一次进来了,我打开书桌前的窗,看了看开的正好的夹竹桃。哎……这也不能怪我,我真的太喜欢这花了,看一眼就好,就一眼。
他桌上摊着一幅画,赫然是刚画好的夹竹桃,粉粉嫩嫩的,真好看。不用证明,我已经相信贺敬画工一绝了,心里把他夸了一番。
画缸里的画很多,我打开一个:青山秀水图,很不错,好看。
又打开一个:孤峰落日图,画风惊奇,好看。
接着再一个:马踏飞虹图,画工精细,好看。
一连检查了几个都不是,急的我脑袋冒汗,披帛又碍事,气的我把披帛给扔了他桌上,撸起袖子加油干!he呸,撸起袖子继续翻!
就在第十副的时候,我打开看到一片粉白,心想定是它无疑了。越往上看才发现只是一片夹竹桃啊,这幅画似乎很长时间了,有点褪色,景色也很熟悉,像是飞虹桥下的临溪街道。
柳色新发,桃儿艳艳,竟比飞虹桥景色还要美上几分。一旁的空白处还有一首诗,写着:“桃花未必同颜色,柳叶何须共剪裁,且看春光无限好,东风吹过旧亭台。”
落款:时寒。
这首诗真是刷新了我对贺敬的认知啊,这厮居然腹有诗书,才情涌涌,令人刮目相看。
正当我出神之时,门嘎吱一声打开了,我慌忙转身将画藏于身后,心里直打鼓。
“你在这儿干嘛什么。”
果然是贺敬那厮,张娴姝这个不靠谱的,说好的拦着呢,现在还不到一刻钟啊。
“我、我、”我结结巴巴的不知道怎么回答,随而拿出他的画讨好道:“我来看看你的画……”声音越说越小,几乎不可闻。
“哦?”拖着长音,贺敬踩着靴子一步步向我走来,我能感觉到他杀气凛然,吾命休矣!
他错过我,捡起掉在地上的画卷擦了擦“看了记得物归原处。”
我哦了一声,说了句对不起。平时处处气焰高昂的我此时怂的一b,缩着肩膀跟在贺敬身后“我看完了,先去后院,你、生辰快乐啊。
”
“母亲的荷包呢,还有……我的礼物。”就在我想落跑的时候,贺敬站在桌前幽幽问道。
“在这里。”我从怀里掏出荷包,给他递了过去:“这个是夫人的,另一个是你的,虽然简单了些,可胜在我一片心意,你可别嫌弃啊。”
他拿着两个荷包翻来覆去的看着,一只精巧别致,一只工整细致。一看就能分出是两人所为,只是他没有说出来。
贺敬把仙鹤荷包放进怀里,另一只挂在腰间。我这才看到今日得贺敬竟也穿的一身喜红,赤色的衣衫,绛紫的纱袍,高束的发冠白玉雕花,上头插着一只白玉簪子,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一打扮比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判若两人啊简直。他的玉带扣着的腰身窄长,这身板,平时怎么没发现。
颇有一股:英俊才子风流意,天下谁人不折腰的帅气。只是那个荷包却有点……难以言喻。
“要不你换个吧,这个荷包好像……不太搭配啊。”
贺敬敲了敲我的头,说道“我觉得很好,心意重于万山嘛。”
“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看到没人就进来了。”我实话实说。
“东西找到了吗?”
这人最近怎么总爱趴在我脸上说话,也不觉得别扭,我身子往后靠了靠刚想回答,惊觉是个圈套,装作糊涂道“找什么?什么东西,谁要的。”
他背着手站在我身前,乌木熏香包围着我,这么贵重的气息真想多沾上一点,也是赚了啊。
“我说今日张娴姝怎么这么反常,特意来找我叙家常,原来后手在这儿啊。她已经都与我坦白了,你还掖着藏着的。”
我气愤的哼了一声,这个张娴姝太不够意思啦!我为她出生入死的,转身居然给我卖了!
“这个张娴姝!”
“那你告诉我,你在找什么?”他一弯腰,鼻尖对着我的鼻尖,一双丹凤眼细长,深邃的眸子里星光点点的,里面映着我惊慌失措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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