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大夫很快来将刘公子喉中的异物取出,眼见他气顺了才安心离去。
方才他们几人胡侃吹牛的时候似乎也确实顺手往嘴里塞了几粒花生,因此也没往别处想,只笑着调侃几句莫要再口出狂言之类的话就把此事搪塞过去。
可叶行远心里却是翻江倒海,汹涌的酸意和澎湃的怒意让他的眸色更深、盯着许南清的目光也更加贪婪。
他想把她关起来,她的美、她的好、她的滋味,只有自己能品尝。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热烈,让荷花池对岸的许南清感受到了一丝危险。她抬头,正好看见叶行远目光灼灼盯着自己,人来人往不断遮挡又复现,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自己。
许南清觉得难受,便起身离席,寻了个婢女与何妙真递了个口信便离开了庆春伯府。
男宾席这边,叶行远见许南清躲着自己,脸色更加难看,他一言不发地饮茶,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可怕气场。
可偏得这世上就是有没有眼力见的人,或者说不是看不出来叶行远心情不佳,可架不住许南清美貌致命诱惑,还是走到了叶行远身边。
“叶将军一个人坐在这里闷闷不乐,是为何啊?”来人开口,带着一股酒气。
叶行远抬头,见眼前人穿着一身浅紫色衣衫,眯缝着小眼睛笑的难看,他认出这是刑部侍丁郎家的小儿子,这小的出奇的眼睛和丁侍郎如出一辙,诨名丁小眼。
出于礼貌,叶行远不咸不淡地问:“丁小公子何事?”
“久仰将军大名,今日难得一见,这不是想着来敬将军一杯聊表敬意嘛!”
叶行远瞥了一眼他手中的酒杯,拒绝道:“我身体余毒未尽,不宜饮酒,怕是要扫你的兴了。若丁小公子有事,但说无妨。”
丁小眼笑意更甚,往前凑了凑,低声道:“还真有些事想请教一下将军。”
“何事?”
“您瞧,我这也老大不小了,家里给相看了好几个姑娘,可是都不太合眼缘,今日被抓来参加着花宴也是为了这事。可老天开眼啊,我今日算是见着心仪的姑娘了,那可以说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多看几眼连生几个孩子起什么表字我都想好了......”
“说重点。”叶行远皱着眉头打断他的长篇大论。
丁小眼不好意的挠挠头,说:“实不相瞒,我想去高义县主家提亲,但是我又不好贸然前去。我想着,总得知道她有什么喜好,或者喜欢什么样的男子,要先和人接触接触,这样才不唐突。”
叶行远呼吸一滞,忍住把眼前人头拧下来的冲动,问:“那丁小公子来寻我问这些,就不唐突吗?”
丁小眼似乎不仅眼睛小,还缺心眼,他居然乐呵呵地说:“我这也没别人可以问啊!胡二少夫人肯定不会告诉我,那和高义县主相熟的也就只有将军您了。”
“何以见得我会告诉你?”
“将军素来和善,京城里谁不知道您当初和县主成婚实属无奈,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碰都不碰她对吧?反正您也不喜欢她,我想以您的胸襟,一定也是乐意见到县主有个合适的好归宿的。”
叶行远的眉头皱的更深了,这是今日第二个说他冷待许南清到成婚之后根本不碰她的人了。
一个女子成婚之后不被丈夫喜爱,连碰都不碰她,这对女子来说是奇耻大辱。可如今随着许南清身份的变化和自己名声的跌落,这等谣言居然让许南清在这些男子之中更多了些令人怜惜的理由。
叶行远再冷静,也无法在这种事情上冷静,这都骑到他脸上来了,是个男人都无法忍耐。
他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丁小眼,用在场男宾都能听得见的声音说:“谁说我不喜欢她的?我此生认定的妻子,我唯一的只爱,从头到尾都只有许南清一个人。”
“从前的事多有误会,坊间传言我也懒得理会。我过去觉得清者自清,但今日看来,若我不解释清楚,我的名声无所谓,可我不能让县主的名声受损。”
“至于丁小公子问我县主喜欢什么样的男子,我只能告诉你,不是你这样的。”
说罢,他又端起茶盏,将里面的茶一饮而尽。
原本还喧嚣的男宾席瞬间变得鸦雀无声,那些对许南清存着歪心思的男子都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且不说人家曾经是夫妻,就算不是,战神大将军看中的女子,又有谁敢肖想呢?
丁小眼吃了瘪,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席位上,他低头把玩着自己腰间的玉佩,根本不敢抬头。
事已至此,若叶行远还留在宴席中,只怕会毁了这次花宴。他起身同邀请自己来的胡大公子告别,随后离开了伯府。
他一走,男宾席这边立马炸开了锅,众人对他说的话议论纷纷。
“这看起来叶将军还想再续前缘啊!”
“说来也奇怪,原本以为县主身亡,衙门也给他消了姻缘,可这回人没死,户籍也恢复了,但这将军夫人的身份却没有恢复。”
“可不,你说这算亡妻,可妻子没死。说是和离,也没有文书,这两个人说到底还是不清不楚啊!”
“我就说叶将军不可能不碰许南清的,但凡他是个正常男人,他就忍不住!”
“行了你少说两句荤话,小心给叶将军听见了把你头打开花。当年他把王泽的根儿都切了,就因为王泽这货曾经想轻薄县主。”
过往的事又被人翻出来,结合现在的情形加以分析,又成了新的证据。
翌日,何妙真带着一大堆礼物来到许南清府上。
“对不起呀阿清,都怪我非要你去花宴,我也没想到我大伯哥会把叶行远请来,闹出这档子事我真是生气。”
许南清摇摇头,安慰道:“我怎么会怪你呢!此事是那些男人们作怪,你我都是受害者。”
“说的是,那些个臭男人当真讨厌,尤其那个丁小眼,眼睛加眉毛一起就是四条缝儿,还敢肖想你!还有叶行远也是,本来就让你受苦,这下倒好,给你带来更多麻烦!”何妙真说着,气鼓鼓的,模样着实可爱。
许南清往她嘴里塞了块糕点,笑着说:“快尝尝,今儿她们才从松逸斋买的。”
何妙真当即停住话头,开始咀嚼食物,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这松逸斋的点心着实好吃,我好多次想把点心师傅挖到我的沐云楼来,可无论我花多少钱许诺多少利,人家就是不来,学徒也不行。”
许南清打趣道:“你呀,何大富豪,你给其他人留点活路吧!”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突然来人通报,着急忙慌的样子令二人不解。
“什么事慌成这样?”何妙真问着,又忘嘴里塞了一块点心。
“回县主、回夫人,叶......叶将军在门外。”
何妙真摆摆手,替许南清拒绝道:“不是说了不见吗?你让他回去吧!”
“小的也这么说......可,可他不走啊!这把路都堵死了,街坊邻居都在外面看热闹,我也赶不走啊!”
“他做什么了能把路堵了?”许南清问。
“将军他......他带了几百台箱子,从门口堆到巷子口,全都缠着红绸布,说是来......来给县主下聘的。”
来通报的门房说话声音越来越弱,他难以想象县主和胡二少夫人会是什么反应。
何妙真还在吃点心,听完门房的来报差点没把自己噎断气,还是许南清猛拍她后背又给她猛灌了几口水,这才顺过气来。
“他疯了不成?这么大张旗鼓的来给阿清下聘,让阿清以后还怎么做人?还怎么嫁人?”何妙真气急,当即撸起袖子就要去门外好好教训教训叶行远。
许南清拦住她,柔声道:“莫要冲动。如今他这么高调,定是拿定了主意想要逼我同他再续前缘,你出去闹只是徒增话柄。不如我自己出去同他说清楚,正好街坊邻居都在,我豁出去脸面也好换得一个安生。”
何妙真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有些担心地说:“这样好吗?你真的要把你过去的那些经历都说出来吗?外面那么多人呢!”
许南清自嘲地笑了笑:“该说的不该说的,京城上下传的还少吗?不如我亲自说了,我许南清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何所畏惧。”
说罢,拍了拍何妙真的手,起身往门外走去。
叶行远觉得自己疯了,昨日从庆春伯府回来后,他便怎么都压抑不住心中的戾气,他恨不得把今日宴席上所有垂涎许南清的眼珠子都挖出来。
思来想去,他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忍受许南清把自己拒之千里的冷淡,他想,哪怕她恨自己,只要她在自己身边,只要自己能每天看到她,便足够了。
他想像从前的她一样,无条件的对她好,直至她重新对自己敞开心扉。
这样癫狂的状态一直持续到现在,他站在许南清的家门口,完全不在意周遭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眼里只有那扇不知道何时会开启的门。
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那个让自己魂不守舍的身影走出来,走到自己面前。
她没有对自己笑,只是冷着一张脸,看不出一丝情感。
“将军这是要做什么?”许南清问。
“重新给你下聘,阿清,我心仪于你,我这辈子只认定你。过去是我不好,我愿意用我的后半生来弥补,求你给我一个机会,重新嫁给我,好吗?”
叶行远说的真挚,说的恳切,加上他那张清俊出尘的面庞和曾经冷面战神的诨名,活脱脱一副高岭之花为爱折腰的画面,看得周遭女子都忍不住惊呼。
“将军,人死不能复生,锦书、鸿雁和素香都不会活过来,她们的命你该如何弥补?”许南清开口,让叶行远神色一僵,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早就说过,若不是你放任纵容阮柠,我们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局面。我曾作为你的妻子,上受你的冷待猜忌,下受仆从的阳奉阴违,我把一颗真心捧给你,你还我什么呢?”
叶行远有些着急解释,像牵起她的手又被她狠狠地甩开,只得卑微地说:“阿清,我......过去的事都是我的错,求你给我个机会,你信我,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我不信”许南清朱唇轻启,声音很轻却很残忍地说:“就像你曾经不信任我一样,我不信你。我曾经也哀求过你给我多一点信任,可你呢,你连一句辩解的机会都没有给过我,只给了我一碗毒药,那么今天,我又为何要信任你呢?”
“叶将军,哀莫大于心死,我的心已经死了,也不能复生了,你还是别费力气了。我愿意同你不再相见,是想要给我曾经付出的真心一点尊重,我不想和你闹得太难看,不想辜负我曾经的真心。”
“我们,就到这里吧!”
许南清背对着叶行远,转头说完最后一句,便头也不回地走进门里,砰的一声关上大门。
战神大将军被如此直白且残忍的拒绝,让周围的人都忍不住指指点点,加之许南清的话应证了京城里不少传闻的真实性,让叶行远的名声更下好几层楼。
许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一场大雨说降就降,把站在门外的叶行远淋了个透彻,他站在雨里,久久不愿离开,从白天站到黑夜,直到体力不支倒在地上,才被人抬回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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