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了。
许天冬简单吃了午饭,又开始伏案绘画,直至将今日画好的漫画更新完,才开始收拾从花市买回来的花朵。
他将腊梅、独头兰花插入瓶中,又巧妙地辅以茗花、漳茶花,最后点缀上枇杷花。不同花种错落有致而又相得益彰,看起来十分协调。
他拍了张照,思虑再三还是发给随云。
想了想又软软补充道,“我买了花瓶,放在这里可以吗?如果不行的话我就收起来。”
说是这么说着,他还是将花瓶放到客厅的茶几上。
做饭之前才看到那边回了个“点赞”的表情包,随云回了一句,“不用,插花很好看。”
许天冬:那我再多买一点儿。
许天冬:看到纸条了,少喝咖啡呀,胃不好。【表情】【表情】
随云:你别晚上缠着要,我就能少喝点了。
真是一个纯爱频道一个直接开车啊,许天冬被随云这么直接的糙话弄得小脸通黄。
他的爪子在手机屏幕上抖了又抖,终于没忍住。
许天冬:你不喜欢吗?
他的手和心都颤抖起来,又忍不住有些心虚,其实自从那天晚上他隐隐约约感觉到容臻对随云的好感似乎快要萌芽而出后,言行举止都越发有些大胆起来。
而随云、随云也炸了。
这阵子许天冬简直时不时就……总之,算得上十分主动挑衅,简直和以前判若两人。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但其实随云又忍不住觉得还蛮有意思的。
她正坐在会议室里听报告,眼下面不改色、看起来非常严肃地继续在手机里头打字。
这句话直接让许天冬的手机差点掉进洗水池里头。
他用冷水拂了拂滚烫的面颊,兴致很高地开始准备今天的晚饭。
考虑到随云那脆弱的胃,许天冬仔细斟酌了今天的晚餐,芝士焗虾和牛排之类的西餐被否决了,最终定下虾仁豆腐抱蛋、清蒸娃娃菜、肉沫南瓜豆腐汤、番茄巴沙鱼片……足足九道菜,和一块亲手烤的巴斯克蛋糕。
*
容臻咬牙自办公椅上站起,他捂住自己贴着医用抑制贴的腺体处,感到那块隐隐的发热,心尖的不安渐次升起。
长期使用抑制剂的他今年的易感期都十分混乱,明明前几天才刚刚渡过,谁料今天的结合热又突兀的出现。
随云隐晦地注意到了容臻不安的神色,和那只按住桌面颤抖的手,她向合作伙伴伸出手,微笑道:“合作愉快。”
容臻也伸出手,咬牙道:“合作愉快。”
等送完了客人,他已经支撑不住倒在椅子上,而属于他的信息素也在慢慢地飘散出来。
随云几个呼吸间便压下omega对Alpha的影响,几乎没有什么神色变化地询问:“有带抑制剂吗?”
容臻的表情有点犹豫,正当随云准备拨打电话联系企业医生时,她的手臂忽然被一个极其滚烫的手掌覆盖住,容臻颤抖地很厉害,还是忍住不堪轻轻地问:“学姐,你可以、给我临时标记一下吗?”
其实这在如今来说是很正常的,出于友情、或者是同事关系帮助彼此进行临时标记,如果是往常,随云一定会答应。
但她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了许天冬那张脸,那张泫然欲泣、尤带委屈的面庞。
容臻见他不说话,难忍地闭上眼睛,微微转过头去,却是没有努力收回自己逸散的栀子花味信息素,甚至任由它缠绕而上,再一次无声地用信息素向随云表白。
信息素传来的信号在Alpha和Omega之间是可以互相阅读的,终身标记的成对伴侣或是家人之间可以瞬息辨别出信息素带来的信号,而未曾标记过的AO之间,除非是带有极其强烈的信号,另一个人是不会读懂的。
而这一次,随云读懂了,她甚至为此感到心惊。
可是在这股来自生物本能的吸引下,她的脑海里竟然都是许天冬……
容臻面颊红润,终于哀切道:“学姐,我真的……喜欢你很多年了,我进入这个大学是为了你,选择保研也是……”
他站起来,借着相触的手,想要靠近随云,却被随云抓住了。他的眸光里闪过一丝惊喜,下一秒,转为一种彻彻底底的灰败和黯然。
随云扯开他的手,果决地按下了联系企业医疗部的电话,旋即转过身,用十分理智而客观的语气道,“我已经拨打了陈医生的电话,现在我会给自己注射Alpha专属抑制剂,再扶你去沙发上休息。”
“至于超出学姐和学弟的感情,我无法给你。”
她如此说,也是如此做的。
而容臻的眼角却忍不住流出一串泪水,他想起那天出差,因为许天冬的一通电话就慌得不成样子、连忙跑出酒店的随云。
他总以为许天冬凭借的不过是伪装出来的温柔小意,才能唬的随云这三年来一次又一次打破底线。
他想他比盛绽温柔,家世也远胜许天冬……容臻拽住随云的手,再一次追问:“为什么不能是我,学姐,我到底差在哪里?”
随云的眉间泻出一点很难叫人看出来的不耐。但是容臻可以。
他的身躯颤抖的越发厉害,可思绪却理智而尖锐,甚至搅得他心如刀割。
“阿臻,你现在可能只是易感期,情绪失控了,误会了一些我们之间的相处。”随云不愿意在此时提起许天冬。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她在许天冬和自己一定会选择的利益之间,竟然难以欺骗自己心头想法的,选择了许天冬。
随云有些慌张,那种很有可能满盘皆输的恐惧再一次攫紧了她。
她想逃跑。
“不是啊,学姐,容氏虽然不如盛家,可如果是我、我们联姻,你也知道我的能力的,不是吗?”他缠绵悱恻、近乎低语的告白让两个人的氛围又一次僵到了极点,随云不得不被逼着又一次面对她一直试图逃避的问题。
门口,陈医生带着药箱匆匆赶来,随云没有再回答失控的容臻,直接下令要医生给他检查。
结果很不好,因为情绪起伏过大,陈医生带来的医用omega抑制剂浓度有限,一针并不足以解决问题。
“……需要去医院,随总。”
*
口袋里的手机讯息声响了两声,间隔半小时。随云坐在病房外面,没有打开去看。
而另一边,厨房烤箱发出“叮”的一声提示,温暖了整个室内的馥郁的甜品香味更加浓厚,许天冬却已经没有了兴趣。
他愣愣地坐在餐桌旁边,桌子上已经有一大桌子热菜,而随云那边却一直没有消息。
他发出的两条短讯都石沉大海。
许天冬苦笑,不是习惯了等待了吗?这阵子只是发生一些事情,就真的忍不住心生期待和幻想,觉得随云将你当成命中注定之人了吗?
他略一思衬,打给了容臻。
那边没有接。
许天冬呼出几口气,又回到书桌边,画起明天的漫画来。
要沉住气,只有沉住气,才可以让随云真的为他停留……
舟海附属二院内。
“学姐,不好意思,是我今天一时冲动,因为易感期失去理智……但既然你已经知道我喜欢你……很久的事情,我想后面我们也不适合一起共事,出院后,我就会递交辞呈。”
容臻躺在病床上,面色还有点苍白,但甫一清醒,他受过的得体的教养又让他更为羞耻和不堪。
随云没有推拒,只是叹了一口气,“阿臻,不管发生什么,你都是我很好的学弟。工作交接给宁凝,之后公司会给你安排丰厚的补偿,我也会给你写一封推荐信。”
“好…”容臻微笑,“谢谢学姐。”
随云站了一会儿,礼貌道:“那你好好养病,我先回公司工作了。”
*
“我回来了。”许天冬可以感受到来自随云的那股奇怪的、审视的目光。
从他打开门开始。
室内只开着餐厅的灯,随云站在餐厅门口,没有进去,只是用十分抱怨的语气说起自己的倒霉经历。
但是许天冬好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她没有回复错过的晚餐,甚至竭力装出无事发生的样子来安抚他,“晚上临时有个会,太着急了没顾上回你。我去买了个手链给你,你看看喜不喜欢?”
许天冬说:“没关系,本来该忙的事情也要忙的,而且我都说过啦,你买什么我都喜欢的。”他强笑道,忍着快要喷涌而出的眼泪,体贴地接过随云的外套和手链。
可那股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栀子花味弥散出来的时候,他还是如同站在冰天雪地里,仿佛淋了一盆冰水,从头冷到脚,连呼吸都带着几分苦涩。
“下次补给你。”随云扫过餐厅桌面上一大桌动都没动的菜,忍住心中的冲动,亲了亲许天冬的额角,就往卧房走。
“随总……”许天冬的声音都在抖,“既然,那个人抓住了,我想搬回芙蓉居,可以吗?”
走廊里的黑暗压着两个人,吞噬着两个人。
随云僵立着回头,只看到了许天冬的背影。在餐厅漫出来的灯光的照拂下,许天冬也慢慢转过身,和她对视。
随云疑心自己看到了一滴泪,但许天冬明明满面笑容。
可听到这样的请求,随云再次感到了不受控的情绪波动。
她在不安。
但是她若无其事地回答:“好啊,你也想念芙蓉居很久了,周六吧,叫士兰帮你……”
“明天吧。”许天冬说,“我自己可以的,谢谢随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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