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云让许天冬把22号空出来,只说过几天方士兰会来一趟。
20号那天,方士兰如约出现在门口,许天冬前一晚就收到她的讯息,她今日要带造型师上门,22号的晚宴需提前准备合适的服装,裁剪更合身的线条、修改服装尺寸都需要时间。
默默看着造型师的团队将折叠衣架打开,又将衣服一溜挂上去,许天冬模模糊糊想起了刚认识随云时,住在碧湖山庄的日子。
方士兰是那时随云安排给他的司机,在那阵子来往医院和山庄,负责接送照顾母亲的许天冬。
后来许母离世,许天冬提出搬离碧湖山庄的请求,随云才将他安置在芙蓉路的这处居所,一住就是三年。
许天冬说自己喜欢清静,自打住这儿后就没再配过阿姨、司机,就连后来住所装修风格一应变化,都是他一点一点琢磨出来的,倒真像摆弄一个家。
方士兰说:“许先生好。”
许天冬回:“好久不见。”
二人无话,许天冬开始任由造型师打扮,量身,上妆,定配饰,很听话、很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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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来的都是亲近的朋友,许天冬在车上才知道是随云的朋友盛绽要订婚了。
他不太能把人名和面庞完全对上,只影影绰绰记得是个女Alpha,倒是清楚记得她那位玫瑰般娇养的弟弟。
虽然许天冬不算很了解随云亲近的几个朋友,总也偶尔见过几个,毕竟不是第一次陪她去参加宴会。
往常的男伴多数还是容臻,后来,参加的若是亲近交友圈的饭局、游玩之类的行程,来的人就不知不觉替换成他了。
只是这些事,许天冬是不知道的。而随云心里究竟怎么想的,也没人可以猜得到。
“这些喜欢吗?”随云将视线停留在他衬衫袖口的两枚红宝石袖口和胸前的蝴蝶胸针上,很随意地道。
许天冬注意到了,收手抚触着独属于装饰品的冰凉质感,他原还纳闷怎么造型师又在今天宴会换了配饰,今天随云一问,方才福至心灵,小心翼翼道:“是礼物吗?”
说着,他握紧了,很欣喜地回应:“喜欢的。”
随云轻笑,没再说什么。
她把视线投向窗外,这些时日她头发长了,略微卷翘,发质柔滑光亮,窗外灯光一照,恍若丝绸。
那些光映射着她莹润的眸光,鼻尖,又蜿蜒至锁骨。
今日,她难得穿了一身酒红色长裙,红丝绒材质的,剪裁大方利落,越发衬得她恍若天神,高不可攀,一时竟叫许天冬看得痴了。
他连忙收回心神,生怕随云注意到,可光是想想随云的耳饰与项链,与他的相得益彰,风格一致,应当是出自同一位设计师之手。
他绽颜一笑。
*
为了庆贺盛绽订婚,盛家包下了正对海港的豪庭会展中心。
夜幕降临之时,超大型落地玻璃幕前可将舟海海港的风景尽收眼底,委实繁华。
许天冬伴在随云身侧,先前随云也安排过礼仪课给他,当下该打招呼打招呼,绝不怯场,一时也认了不少人。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随云才和盛绽他们齐聚一桌。
几人喝了酒,盛绽在好友面前引荐了未婚omega,笑容灿烂,终于得以吐露真心:“本来只想我们几个吃吃饭也就好了,家里人一掺和生生来了一堆不认识的。”
云景安安抚道:“改天私底下再补一顿,也就今天一天,都是爸爸妈妈的好意。”
盛绽捏捏他的手,刚准备开口,这时,盛放却乍然插了一嘴,挺好奇似的。
“今天怎么不见容臻哥哥呀?”
一时之间,几人的目光聚拢过来。方才乖乖做背景板的许天冬柔柔一笑,没等随云开口,便轻轻道:“今天容特助没有空,随总这才带上我的。”
盛放扫了眼他身上的红宝石袖口和胸针,脸上笑得很纯真:“原来是这样,小许哥哥今天真好看呐!”
许天冬礼貌道:“谢谢。”
他……从第一次见到盛放起,就能感觉到那种莫名的、未知的恶意,而这些感觉,是很难吐露的。
云景安却伸过来一只手:“我也觉得许先生漂亮!”
他一愣,配合地笑得更害羞、更真切了一些。
盛绽又与云景安、盛放走了,今日他们一家人是主人,还要和父母一起招呼客人。
不过吃一会儿,许天冬便侧首向正与裴恒、莫竹迎几人聊天的随云低首,要去趟卫生间。
随云还不放心道:“我陪你去吧。”
许天冬道:“还有侍者,没事。”
*
许天冬一出卫生间就被拦住了,和方才截然不同,此时面无表情的来人眼神中流露出一份倨傲。
随即,盛放问道:“小许哥哥现在还住在芙蓉路那套房子里呀?”
许天冬一颤,想要越过他回去,却被盛放拽住了手,接着道:“你要多少钱,你开口。”
许天冬把手拽回来,很轻柔地抚摸着,只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盛放笑了:“不过是个贱人,也配做着和她在一起的春秋大梦。你不知道吧,我和小随姐有婚约,要么明年,要么后年就要履行了,我希望你……”
“盛放。”许天冬淡笑,“这三年,她的易感期都是我陪着度过的,我和她在Chuang上抵死缠绵的时候,你是不是嫉妒的快死了?”
“也是,你们青梅竹马这么多年,她宁愿没碰我之前去外头找人都没理过你……”
“不知道随总和你说过没,那份协议的终止期由她决定。就算……你们结婚了,她没腻了我,我也会一直在芙蓉路的房子等她。”
盛放气疯了,一双手高高扬起,狠狠地打了许天冬一巴掌。
他没有想到刚刚伶牙俐齿的许天冬竟然真的没有躲开,一时怔住,半晌才反应过来,心中怒火更是高涨:“我还以为你真的是小白花,也是,能在她身边这么多年……”语毕,却听后方响起了随云的声音。
“这是在干什么?”
而面前的许天冬,不再是盛气凌人的样子,只是撇过头去不言不语,仿佛当真受了极大的伤害。
盛放收了手,咬唇强笑道:“没什么,小随姐。”
随云的声音很温柔,却让盛放如坠冰窖:“放儿,婚约之前,我会解决清楚,你不该越线去动他的。”
“我会再斟酌考虑一下联姻的人选。”
——他被判入地狱,眼睁睁看着随云握住许天冬的手,将他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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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绽与云景安站在足有十一层的订婚蛋糕旁,而身侧是双方亲人好友,即便是盛放如今也强撑笑意,鲜花宴宴,窗玻璃外烟火准时上线,而宾客们高举手中的酒杯,送上祝福。
想来随云今后的婚礼也是如此。
用冰袋敷着侧脸,许天冬站立在二层楼的小包间上看着底下,眼中流露出一些钦羡。
他的脸侧已然高高肿起,方才盛放打他是真下了死力气的,现如今还有清晰的五指印。
回程的路上,与来时的氛围相比,二人沉默许多。
许天冬惴惴不安,他知道随云是知道了的,方才随云带他离开时,眼神极冷。
终于,随云开口了,他浑身发寒,垂首听她道:“天冬,你应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
许天冬面色惨白,半晌才启唇:“是,随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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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的qing/事太痛,随云几乎是发了狠地罚他,许天冬不敢哭,不敢讨饶。
qing事将要结束,许天冬听她低声问:“圣诞节,易感期快来了是不是?”
薄薄的眼皮下都是忍着的泪水,许天冬不敢睁眼,只装作困乏地道:“是……”
随云没再说什么,拿上衣物洗漱去了。
没过一会儿,外头的关门声“砰”地响起,许天冬终于哭出声来。
随云在车里坐了会儿,她燃着烟,没吸,跟发呆似的。她的状态太差,只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便让司机一个人回去了。
这个位置一抬眼,就能看到许天冬的房子。
楼上许天冬开了客厅的灯,她注意到他的窗口出现了一个人影。
随云控制不住地颤栗起来,她想,倘若、倘若他追下来……她数着腕表上的时间,几乎感受到那种强烈的、强烈无比的渴望带来的恐惧。
对,是的,过往身边的教训无一不在教导她利益交换原则这件事,真爱随时可能被现实冲垮,而钱、权、全须全尾的掌控是最不会轻易变化的东西。
但是盛放给的那一巴掌。
许天冬隐忍的眼泪。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想举起许天冬的手,和盛放说,这是她的爱人,他们会结婚,会进入婚姻殿堂。
这个念头将随云冲垮了。
随云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她的身体,她的脑海里又隐约出现了那台钢琴,那个音乐教室,她的父亲和她信任的老师。
还有她的母亲……
她哆哆嗦嗦地想要启动车,但是怎么都启动不了。
而楼上的灯没有关。
可下一秒,她仿佛幻觉似的,听到了许天冬的声音。
“我来看看你为什么不走……”许天冬忍不住哭腔,看着车里浑身颤抖的人也扭过头来,她亦然满脸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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