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霜降是从拐角另一边过来的。

看到这边拉拉扯扯的两人，他好奇地看了几眼，然后露出几分意外的神色。

“宁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何霜降的目光只在林照夜脸上停顿了不到两秒，然后所有的注意力就转向了旁边的宁归川。

他不认识林照夜，但显然认识宁归川。

“我……我……”宁归川支支吾吾，挠头傻笑了两声，实在想不出借口，只能干笑着带过去，“好巧哦，说明是上天的指引让我们在这里相遇。”

林照夜不忍直视地撇开视线。

真是没眼看。

他现在怀疑宁归川那个“花花公子”的名声是怎么传出去的。

且不说他自己有没有那个主观想法……

就这说话都磕巴的羞涩模样，真的能勾到那么多人的芳心吗？

何霜降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抿唇笑了一下，说道：“是挺巧的，我之前还以为只能在教室里看到宁先生呢。”

林照夜看了他一眼，没从这人脸上看出半点嫌弃或不耐，但也没有任何暧昧之意。

就像是面对碰巧在路上遇见的普通朋友一样。

何霜降注意到他的视线，也朝他多看了一眼，面上都是友好，又适当地对宁归川露出了几分好奇的神色。

“旁边这位，是宁先生的朋友吗？”

“不是！”宁归川脱口而出。

“是。”林照夜和他同时开口，一边用力掐了把他的胳膊肉。

宁归川痛得龇牙咧嘴，扭头怒瞪林照夜，倒是一时把脸上的嫌恶盖过去了。

林照夜态度也瞬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你是不是想追他？”林照夜压低声音跟他耳语。

“这不废话？”宁归川还记着那一掐之仇，闻言更是警惕，那灵光的小脑瓜猛地一闪，忽然面色大变，“难道你也对霜降一见钟情了？”

没等林照夜开口，他直接拒绝三连：“不行、不准、不许！他是我先看上的，我一定要把到手，你不许跟我抢，不然我跟你没完！”

说到后面，他眼底竟冒出几分真切的凶光。

隐隐就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林照夜现在有点相信他过去那些“大众情人”、“风流少爷”的名声是真的了。

他也没被吓到，反倒又掐了宁归川一把。

在宁归川喊起来之前，林照夜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不远处杵着的人：“人家何学长还在这里看着呢，你能不能表现得成熟一点。”

宁归川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忙扭头冲何霜降露出讨好的笑容。

何霜降只是冲他们笑笑，似乎并没有听见他们刚刚在小声争执什么。

“二位看起来感情真好呢。”何霜降说道。

林照夜和宁归川同时在心底呕吐了一下。

最后还是林照夜快一步，面不改色接道：“对，我们也是打小就认识的交情了，就是那种能随便开玩笑的损友关系。”

前半句是真的。

虽然是负向的交情，但也确实是打小就认识的老熟人了。

后半句有一半是真的。

他们开起“玩笑”的时候那可绝对是肆无忌惮百无禁忌了，恨不能把对方嘴巴缝起来的那种“随便”。

林照夜面不改色地说完，又压低声音给宁归川接了一句：“我可以帮你。”

宁归川忍不住面露怀疑。

但就在这时，何霜降脸上却露出羡慕的神色：“真好。”

然后他又看了眼林照夜，继续说道：“这么多年过去关系还是这么好，宁先生真是个念旧情的人。”

宁归川一下子把嫌弃的脸色收敛回去。

“你说得对，我就是这么念旧的人。”宁归川很不要脸地应道，又露出一脸感动的表情，“果然还是霜降你懂我，别人只会看我多有钱，只有你才会透过我英俊的皮囊看向我的本质。”

“怎么会，宁先生原本就是很优秀的人呀。”何霜降语气温温柔柔地说道，“我见过那么多旁听生，只有宁先生最大大方方的，上课听得也最认真。”

“哪里哪里，都是霜降你教的好。”宁归川一脸谦虚。

“……”林照夜就这么看着两人对着演起来，眼皮直抽。

满肚子槽点竟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吐起。

在场的活物里，就宁大少爷最没资格说他念旧了。

这位曾和原主并称富二代界两大绝世舔狗。

不同于原主只追着一个人舔到失去理智的“深度”，宁少爷重在“广度”，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舔一个。

虽说喜新厌旧的速度有点过快了，但他追人和谈恋爱的时候也是真的情真意切，对人好得没话说，舔的程度也不比原主少多少。

只是他热情消退的也快，而且还是断崖似的下跌。

最快记录是追到手六个小时，一起吃了顿烛光晚餐之后，宁归川就和对方分了手。

他那些前任加起来，说不定都能从这里一直排到A市去。

不过想来何霜降应该也不会在意这点小事。

如果对面是个不知内情的普通人，林照夜就是得罪死宁归川也得劝对方快跑。

但若是各取所需，倒是没什么好说的。

高智商的海王哪里是那么容易骗到手的。

看对面那滴水不漏的样子，宁归川只怕有的苦头吃了。

林照夜琢磨着说不定能顺道从里面捞一笔。

三人各怀鬼胎，又心照不宣地走在一起，最后都往同一个方向去了。

林照夜和何霜降目的地相同，都是附近一所特殊学校。

宁归川作为林照夜的“好朋友”，自然是当仁不让跟着一道去的。

走在路上的时候，多数都是宁归川和何霜降聊天。

宁归川一个劲的夸何霜降善良优秀灵魂高贵熠熠闪光，何霜降也客气地回夸宁先生勤学好问稳重低调有善心。

林照夜就在中间充当那个沉默的高瓦大灯泡。

顺带收集拼凑信息。

在他们的商业互吹中，林照夜才知道宁归川追了何霜降快一个月了。

何霜降的导师最近身体不适，他有时候会帮忙代课。

宁归川为了追他，时隔四年竟又重回大学校园，跑去N大办了张旁听证，一次不落地跟完了何霜降的课。

不仅跟了课，宁归川一个金融系毕业生已经能将药理学基础说的头头是道了。

甚至都没什么错漏之处。

林照夜：“……”

恋爱脑，恐怖如斯。

有这毅力，干什么不能成功？

嗯，除了追海王。

沿着巷子走了十来分钟，三人就到达了目的地。

这所特殊学校是依着公园建的，占地不小，但周围多少显得有点荒凉，前面巷子间的老宅已经几乎搬空，这些年风吹日晒便逐渐显出残败萧瑟。

从那些破漏的老房子间穿过去的时候，连嘴巴叭叭叭个不停的宁归川都感受到了某种沉重的震撼，陡然沉默下来。

学校后面就是一片山，山峰上是一片朦胧的雾影。

建立在残败旧宅以及群山之间的这所学校，就好像是被排除在外与世隔绝的另一个孤零零的小世界一般。

走近些之后，能看到学校内部最高的那栋楼上有个类似医院一样的标志。

何霜降显然是这里的常客。

从进门那一刻起，在这所学校里迎面遇见的所有人都会主动跟何霜降打招呼，有人叫他“小何”，有些人叫他“霜霜”，都是比较亲昵的称呼。

何霜降和另外两人说了一声，说要先去跟这里的老师打声招呼，过一会儿再来找他们，让他们自便。

宁归川下意识想跟上去，但被林照夜拉住了。

走到楼下的何霜降注意到了这一幕，眼底闪过一抹异色，但他很快转回头，快步走向了楼道。

宁归川在最初的震撼之后回过神，看不到何霜降的身影之后，立马就将林照夜拉到了一边，面露凶色。

“你不是说要帮我吗？刚刚为什么又拉住我？”

“不分场合的黏人是大大的减分项。”林照夜一把拍开他的手，“你追了他那么久，他对你的态度有过变化吗？”

“……”宁归川噎住。

确实，从认识到现在，何霜降对他都是这么一副温和中隐隐透着几分半死不活的态度。

“我虽然不能保证一定能让你把他追到手，但我知道怎么增加他对你的好感度。”林照夜继续说道。

“什么办法？”宁归川半信半疑。

“你都跟到这里来了，难道都没有受到一点启发吗？”林照夜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

“什么启发？”宁归川茫然的抓抓脑袋，左右看了半天，正巧看到不远处一个盲人小孩被另一个小孩牵着手慢慢往前走的画面。

两个小孩看着年纪不算小了，大约都有十岁上下。

可其中一人走起路来却像是刚学走路的小婴儿一般步履蹒跚，仿佛踏出一步都要鼓起莫大的勇气。

“那个小孩去年发高烧烧到失明。”林照夜轻声跟他解释，“她父母没有钱给她治疗，而且家里还有个更小的男孩，他们就把她扔到了雪地里。”

“什么？”宁归川震惊地捏紧了拳头，“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他们这、这不是——”

不是送她去死吗？

“你声音大了她能听见。”林照夜示意他小声一点，不要继续往人家心上扎刀，“不是什么人都配做父母的。”

“那他们后来被抓起来了吗？”宁归川忍不住问，这回知道把声音压到很低了。

“抓了，但又放了。”林照夜低声说道，“社区上门好几次，他们还有个五岁大的儿子，也没有其他亲戚朋友愿意接手这个烂摊子，最后只好出具谅解书，又把那个可怜的小姑娘送到这里来。”

宁归川嘴巴张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听了这等惨剧，他一时间都想不起来追何霜降的事了。

不过林照夜却还没忘。

他把那个装玩具的包裹往宁归川怀里一放，然后说道：“听说何学长经常到这里来做义工，不管外人怎么说，他一定都是个很善良的人，所以，你应该知道要怎么做了吧？”

宁归川傻愣愣地问：“怎么做？”

“……”林照夜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抽出包裹里一个长腿玩偶对着宁归川的脑袋拍了一下。

“当然是献爱心啊！”

林照夜满脸震惊，仿佛不理解天下怎么会有他这样的榆木脑袋：“你是不是在哪儿磕到脑子了？”

“我才不傻！”宁归川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玩具，为自己辩解道，“我刚刚只是在想别的事，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已。我知道你的意思，就是给他们送礼物送温暖嘛。”

然后何霜降看了说不定一感动，就真的喜欢上他了呢。

林照夜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说：“抬头。”

宁归川下意识抬头望了望，不解：“天上怎么了？”

林照夜指了指远处某栋破败的小楼房：“那里是他们的图书馆，你有没有觉得那里太破了？”

宁归川点头：“确实。”

林照夜又说：“你再低头。”

宁归川看到野草丛生的地面，试探着说：“路太不平整了？”

林照夜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你希望他们能生活得更好一点吗？”

宁归川点点头，自己都抢答了：“所以，我给他们修一下图书馆，再修一下地？”

林照夜摸摸他的狗头，倒是没接这话茬，只语重心长道：“这种事主打一个心意，宁少要是愿意把这里翻个遍都行，再退一步，经常过来探望一下也算尽一份心意了。”

宁归川皱眉，总觉得他是在看不起自己：“小爷我有的是钱！”

“嗯嗯嗯，您最有钱最大方了。”林照夜接道，“我绝不拦着您献爱心展现自己金子般善良高贵的灵魂，不像我现在只能苦哈哈地摆摊赚钱养活自己，至于这些玩具嘛，本来可以做个见面礼什么的……”

宁归川闻言也没多想，十分豪迈地挥手：“行了，你这些玩具多少钱？我全都包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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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