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归于安静。

门外的人似乎无意再死缠烂打，悄声离开了。

段熙呆站了一会儿，坐到餐桌边，看向陆秉衡推荐的水果甜羹。他舀了一勺试试，确实符合他口味，不甜不腻。

他慢条斯理地吃完，又窝回床上玩手机。

陆秉衡突然发了一个红包。

真要AA啊？

段熙蹙眉却笑了一下，决定接收。

点开一看，一块钱。

【？】

陆秉衡不回复，又发了一个红包。

段熙又点开，二十块。

【有意思吗？】

-【直转521会不会太暧昧了。#对手指】

陆秉衡转账五百元，段熙不收了。

-【明天一起吃早饭吗？】

【起不来。】

-【。#大哭】

【再发句号拉黑。】

段熙发完又后悔了。这暴露他删光了前任的聊天记录，心里还在不停偷偷反刍，自动应激。

分手时，陆秉衡发来最后一条消息，是一个句号。

段熙要回问号，就看见弹出拒收提醒。

从来都是陆秉衡顺着他，哄着他。没闹红过脸，没吵过架。

他哪能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冷战，气得脑中一阵嗡鸣，立刻反手回敬。

年轻气盛，分手也要一决高低。

段熙先下手为强，又去把常用的、有关联的app全拉黑了。

段熙还等了三天，没看到任何新的好友申请。他想，分就分。离了你不能过？

他们就彻底断联了。

日子确实离了谁都能过。他还过得丰富多彩。只是午夜惊醒，段熙睁开眼，好想那个会抱着他睡觉的人。他恼火，他无奈，他放不下对陆秉衡的喜欢。

段熙赶紧撤回了消息。

他都和陆秉衡说了不在乎，不能再打自己脸。

陆秉衡也撤回了消息，然后反反复复显示正在输入。

段熙抢先发送：

【明天别来吵我。】

陆秉衡回了一个好，不响了。

-

第二天下午。SLG会议室。

“喂？在吗？”

方经理伸手到段熙眼前挥了挥。

段熙回过神：“犯困，但我在听。”

他有点认床，在酒店睡不踏实。主要问题还是在陆秉衡，刮一阵风似的，闯进来又退出去。

方经理：“我跟你再再确认一下，要全部一起发吗？运营担心官博会炸。”

“发了就跑，又炸不到人。早晚都要公布。拖拖拉拉再等一周，烦不烦。”

段熙指桑骂槐，拿起手机，确定陆秉衡在联系栏里，但没有新消息。

就很烦。玩什么对线拉扯呢？

他让陆秉衡别吵，真的又哑巴了。

爱聊不聊。他才不会去递台阶。

方经理痛惜地直摇头：“Bright心乱了。只想退役谈恋爱。”

“什么鬼。”段熙站起就要走，又转身警告，“我还没找你呢。你再和……那谁私联，我当你泄露战队机密处理。”

“我嘴巴很牢的。他问你手伤，我都没说。”方经理靠着座椅，悠哉道，“但是，我给你换过几个理疗医师，你觉得最有效的那个是他推荐的。神奇哇？”

段熙：“……嘁。别帮他说话。”

常去眼耳鼻喉科医院挂号，还能发展出了治手的医生人脉？他不信。

方经理摊手：“实事求是。你让我编，我也编不出来。”

段熙不和方经理掰扯，又去原来的宿舍检查了一遍。

要带走的东西都封进箱子了。但陆秉衡的信被单独放在一个纸袋里。

段熙捏住纸袋的拎绳搓了搓，心情纠结。

身体损伤，影响职业这种事，太能感同身受了。方经理的话还在耳旁打转，陆秉衡有关注他。

好歹陆秉衡昨天表现挺不错，今天去医院了，他应该随便问候一下。

这不能算是递台阶。

段熙心里说服了自己，点开了陆秉衡的聊天框。

【检查结果怎么样？】

-【禁言倒计时剩余9小时22分33秒】

【？说人话。】

-【你说今天不能吵你。】

【……】

-【声带没问题。但医生让我这两天把嘴闭上。】

【哦。】

段熙正犹豫着该结束问候了，不需要再发一句没什么用的“好好休息”。

陆秉衡倒是话题跳得很快。

-【你是不是要宣布退役了？今晚发微博？】

嘿。还说没串通一气？

段熙一挽袖子，准备要去找老方。果然已被敌人买通，此经理断不可留。

-【你别找方叔。我猜的。直觉超准。】

-【你今天还有空吗？】

陆秉衡又发了一个小猫叹气的表情包，似乎真的很丧。

【什么事？】

看在猫的面子上，段熙回复了。

-【说来话长。长话短说。】

-【我出车祸了。】

-【你能不能来看看我。#流泪】

段熙：“？！”

昨天还好端端的人。

心猛地悬起，立刻怦怦乱跳，段熙缓了缓，冷静下来。

【那你怎么还玩手机？】

-【我骑自行车摔了。放心，没破相。脸还是包帅的。#酷】

段熙深深呼吸，不想理陆秉衡了。

但陆秉衡被解除禁言，无所畏惧地持续输出。他自顾自给段熙发住址，说房子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欢迎参观。等你噢。

演都不演了，直接妄想段熙亲自送上门。

耍他玩？谁怕谁啊。

段熙抓紧装信的纸袋又松开。

【我来。】

-【啊？？？】

陆秉衡不敢置信。

直到门铃急促地连响三声，陆秉衡才确认不是幻听，赶紧在围裙上擦了擦右手，从厨房挪去玄关开门。

段熙冷着脸，提着一个纸袋，站在门口。

“还带礼物？”陆秉衡立即眉开眼笑，伸手要去接。

“不是。”段熙往后收，没递给陆秉衡，“我穿哪双拖鞋？”

陆秉衡这房子可能常有朋友来玩。鞋架上放着好几双灰色的、棕色的棉布拖鞋。

在门边的地毯上，只有一双新的雪白的毛绒拖鞋。像两只小兔子，怪可爱的。

和陆秉衡脚上的黑色拖鞋，一看就是情侣款。

“这双。”

指一下的事，陆秉衡非要弯腰拿到段熙脚尖前，直起身时扯到痛处，轻轻倒吸一口气。

段熙凉凉地道：“还以为是你同居人的。”

“没有。我一个人住。”陆秉衡说。

他心里嘀咕，你穿了就是了呗。

但段熙不穿。他从鞋架上拎了一双灰的，丢地毯上，换好了。

“你随便看，随便动。”陆秉衡又慢慢挪去厨房，“我去盛饭。”

摔得挺严重吗？

段熙盯着陆秉衡的背影，拧起眉。

他看见陆秉衡的手背有一大片淤青擦伤，破皮处涂了红药水。走路也一瘸一拐。不像演的。

但段熙仍旧保持怀疑的态度。

毕竟，这房子就显得陆秉衡的话，不太可信。

陆秉衡说房子不大，段熙以为是究极老破小。

结果，他一搜地址，小区在黄金地段，虽有些年头，但物业管理很规范。上门再一看，入眼就是打通到阳台的客厅。不用参观了，估算至少九十平，还是新装修。

陆秉衡居住完全没亏待自己。

段熙经过餐桌，走到客厅中央，多打量了一会儿挂墙上的大显示屏，还有矮柜上摆着游戏主机和手柄。

他又转去里面，随意扫了两眼。一间是卧室，另一间是书房。

除了有几本外文书装模作样，书房里全然就是电竞套餐配置。

他敢肯定，以陆秉衡的审美，一通电，从键盘到机箱都能闪七彩炫光。

房间都没关门，但段熙没走进去，又回到餐厅。

餐桌上三菜一汤。油爆虾、可乐鸡翅、清炒西兰花和番茄蛋汤。

“简单了点。”

陆秉衡已经放好两碗米饭，摘了围裙，站在那里。

要不是伤了，他能做一大桌宴席。

况且，他没想过段熙会来。

陆秉衡看到消息后，没觉得惊喜，只剩惴惴不安。他躺在沙发上无心休息，叫了送菜，开始捣腾做饭分散注意力。

哪知傍晚，时钟走到六点，段熙真的来了。

“我不是来吃饭的。”

段熙一直拎着纸袋，这时候终于放到了餐桌上。

陆秉衡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你……”

段熙看着陆秉衡的眼睛，果断地贴脸开大：“你的信，我看了。我不想复合。东西还给你，我走了。”

陆秉衡愣在当场。

段熙没管他，径直走到玄关。

“段熙！”

陆秉衡忽然喊道，竟是一秒有了哭腔。

段熙回过头，看见陆秉衡扶着餐桌，瘫软到地上，两眼一闭，昏过去了。

段熙：“……？？！”

“别装。醒醒。”

段熙赶紧过去，半跪在地上，把陆秉衡拉起来，又掐人中，又拍脸。

陆秉衡的眼皮底下，眼珠子在动。

“我搬不动你！扔地上了！”

段熙又气又无语，立刻捏住了陆秉衡的鼻子。

“醒了。”陆秉衡睁开眼，紧紧抱住段熙。

段熙用力挣动。

陆秉衡忍着痛，在段熙耳边叹息：“讲点武德好不好？别趁我病要我命。可不可以等我恢复了，我们再谈谈。”

段熙心说：没趁你晕，再敲两棍，已经很讲武德了。

陆秉衡用受伤的手，与段熙十指相扣。

“不骗你。我摔下去的时候，人都懵了。”

“幸好没脑震荡，也没伤到骨头。但现在脚不好走路，手也疼。”

“留下来，陪陪我。”

陆秉衡低着头，将脸埋进段熙的颈窝。

段熙拍了拍陆秉衡的后背，说：“能不能站起来，再聊？”

又不在舞台上，演什么苦情戏呢？

陆秉衡突然抽疯似的，笑了一下：“我站不起来。”

“草。又没骨折。瞎说什么。”

段熙有点恼怒，率先起立，又挽着陆秉衡的胳膊，带他起来。

陆秉衡摇晃着坐到椅子上，拍拍大腿，又低头假意整理裤子。

“唉。你不想留，就算了。”

“我说我不想复合。你别岔开话题。”

段熙捏住陆秉衡的下巴，让他抬起头。

陆秉衡：“嗯。我听到了。”

段熙：“那我为什么要留下来陪你？咱俩现在什么关系？”

睡都睡了。做不成普通朋友。

死前任就该成陌路。

陆秉衡不吭声了。

“别联系了。”

段熙要收回手，又被陆秉衡捉住。

“你觉得我现在床上技术怎么样？”

陆秉衡很诚恳地询问。

段熙对这个问题毫无预料，犹豫地回答：“……还行？”

“我们现在就是炮友了。要么情人、床伴、暧昧对象，随你定义。”陆秉衡斩钉截铁道。

段熙满头问号：“你有病吧？”

陆秉衡抿了抿唇，认真道：“没有。我这四年没找过任何人，体检很健康。你要嫌我脏，我可以只用手让你爽。”

在信里，他将经历过的几段没头没脑的虚假恋爱关系都交代了。

陆秉衡猜测，段熙看了信，肯定是没法接受，决定不再复合。

但他会缠着段熙。除非段熙说找到新男友，不需要他了。

“但你别睡我，好不好？”陆秉衡弱弱地补充道。

他必须守护一的纯净。

“还敢讲条件呢？”段熙真是气笑了。

陆秉衡：“嗯。就敢。你也不想我离了你以后，出去就是做零了吧！”

段熙竟然无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