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衣听得眉心直跳,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砍人的冲动,越冬却还坐得住,她知道郑大雪不是这么坐以待毙的人。
“我不愿意。”郑大雪说,“谁会乐意嫁给一头肥猪呢?即便披着绫罗绸缎,那也是肥猪。”
“肥猪养到了一定的程度,当然要杀了。”郑大雪眼里闪着不知名的光,她就那么毫无顾忌地将自己杀人的事情告诉了越冬。
倒是冷衣颇为欣慰的看了郑大雪一眼,是个好姑娘。
只是若如她所说,对方是头肥猪的话,凭她的力气怎么可能杀得了人,更何况既然是富户,少爷出行难道没有小厮跟随吗?
郑大雪见越冬看她的眼神没有改变,才又说道:“来的不止他一个人,还有两个小厮,我反抗不了,又好几天没有吃饭,随便动一动都头晕得不行,他见我虚弱就叫小厮出去守着门,我假做挣扎不得,叫他放松了警惕,用磨得尖锐的簪子从他眉心出扎了进去,他没来得及叫喊就死了。”
郑小雪和郑春天缩在郑大雪身后不敢出声,她们都不知道越冬在知道郑大雪杀了人之后,是会帮她们还是把她们扭送官府。
越冬只听着,又问:“后来呢?”
郑大雪道:“他还有两个小厮,门外还有马车和车夫,如果他们发现不对,我就活不了了,但是我想活。”
“于是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那两个听墙角的小厮拖进了房间里,一起杀了。”郑大雪似乎回忆起那个时候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我是如何做到的,等我回过神来,小雪站在门口叫我,我身边躺着三具尸体,我清楚地知道我杀了人,但是我却不知道我哪里来的力气,把人拖进来杀掉。”
“再后来,我叫小雪去把车夫骗进来,打晕了他。”郑大雪抖了一下,“我不知道是把他打晕了还是打死了,反正他没有了动静。”
“那个家里不能留了,我带上小雪和春天,架着那辆马车离开了郑家村。”郑大雪说道,“走前我又点了一把火,把那座新房子给烧了。”
“上京好远啊。”郑大雪流了一脸的泪。
郑家村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潭州那边却一点消息也没有传过来,且期间高若游回过潭州,梁稚月更是从那边调了几次货物过来,没道理一点消息也没有。
“好了。”越冬说,“没事了。”
“我会差人去潭州看看你们走后发生的事情。”她看着三个战战兢兢的人,道:“这里是梁稚月的店铺,你们安心在这里住下,先养一养身体。”
她们这样一路担惊受怕地赶路,身心都有极大的损伤。
“今天和我说的话一个字都别再提,你们只是不愿意被家里卖给别人,离家出走而已,知道有个堂妹在上京,就一路找了过来。”越冬道,“听清楚了吗?”
三个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越冬这样说,是不是就意味着她们能活了。
郑大雪抹了把眼泪,道:“不如说我们是因为知道了堂妹变成了侯府千金,上门打秋风来了。”
越冬摇头:“不要自贬,没有必要。”
郑大雪三姐妹的心才定了下来,人也渐渐放松了些,越冬和从前其实也差不多,她一向都冷冰冰的,但真有事她也不会不伸出援手。
就像她被刘府强行买走那回,就是越冬提着刀去把她接回来。
郑春天被郑小雪抱着睡了,郑大雪又和越冬说一些她走之后的事情,“大姐姐生了个女儿,她那个继子带着她离开了潭州,不知道去了哪里。她走之前偷偷来找了我一回,我虽然震惊,但是想着这样也好,那时候娘又怀了个孩子,想要大姐姐再嫁,好给家里挣一份彩礼。”
“所以我也没有多问,把攒得的钱分了一些给她,希望她以后能过得好。”郑大雪捧着热茶,身体和心里都有了一点温度。
“大堂哥一直考不中举人,大伯娘身体也差了下去,两个人瘦得厉害,我想帮一帮,最后也没敢当面说,只悄悄往她屋子里丢了些铜钱,大伯娘似乎有所察觉,但也没表过态,只装作不知道。四叔已然放弃读书,整日里招猫逗狗游手好闲,人见人厌,但是奶奶惯着他,他在家里作威作福,出了家门就伏低做小。”
“我领着两个妹妹做了点小生意,倒是攒了一点钱,但是此次到上京来,都花光了,路上还乞讨过一段时间。”郑大雪对这件事情倒是看得开,“好在我们三个全须全尾地找到了你。”
不用问也知道她们这一路走得有多不容易,越冬没想揭她们的伤疤,看郑小雪也昏昏欲睡,便道:“我叫人打水来,你们梳洗一番,先睡觉,有事就寻掌柜的或者高若游,就是先前领你们上来的那个姑娘。”
郑大雪点了头,又郑重地朝越冬一拜,越冬去扶她:“不必如此。”
郑大雪把越冬送出去,这间屋子大概就是留给她们几个休息睡觉的地方了。
郑小雪还是担心,她对越冬的了解太少,以前根本不敢和她说话,“姐姐,堂姐会相信吗?会帮我们吗?”
郑大雪知道她的意思,摸着她毛躁的头发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倒不如安安心心呆着。”
店铺里的人很快送了热水来,郑大雪和郑小雪两个先给已经睡着的郑春天洗干净了,放在床上睡着,两个人才一起进浴桶里去洗。
郑大雪洗了一半忽而道:“坏了,怎么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郑大雪着急忙慌地裹起头发,穿了衣裳,告诉郑小雪:“你和春天好好待着,我去找越冬。”
越冬辞别郑大雪姐妹几个出来,沉默了一路,高若游来见她,道:“姑娘要往潭州去人吗?”
越冬问:“你怎么知道?”
“那是姑娘郑家村的堂姐妹,她们三个姑娘家这样来了上京,潭州那边必然有事,姑娘自然要去查清楚。”
越冬点头道:“你有什么想法?”
“我去吧。”高若游道,“咱们总在上京里打转,但是这世上的消息又不只有上京里有,我出去走走看看,还能学到更多。”
越冬正想着是请梁大的镖局走一趟,还是请小蒋走一趟,倒是没想着将高若游派出去。
“正好我也回去看看我娘。”高若游道,“姑娘给她供在佛前的灵位被烧了,少不得回去做场法事,我才安心。这也是个由头,不引人注目。”
越冬想了下,道:“恰梁稚月那条船要运货到潭州去,请了梁大哥的镖队,你们同去。”
高若游应了,当即就去准备,越冬忽想起来,梁稚月没回来,高若游又去了潭州,这个店铺里的事谁来做主?
她可不干这事。
郑大雪裹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跑出来,一时不知何处落脚,这地方她不认识,分不清东南西北,更不知道越冬在何处,又不敢胡乱走动,免得给越冬添麻烦。
好在有人路过带着她去找了越冬。
郑大雪道:“我忘了同你说件事。”
方才太伤心,只顾着说郑家村的事情,倒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
“我见着越夏他们了,他们也在上京。”郑大雪道。
越冬忽然觉得许逢予也挺难的,先碰上一个喜好到处撒野的梁小花,现在又碰上一来上京就撞见郑越夏一家的郑大雪姐妹。
“他们来找你了,你知道吗?”郑大雪当时有起过留在郑越夏那里的心思,但是她身上背着人命,真要有人能帮得上忙,只能是变成了侯府千金的越冬。
虽然当时她并不确定越冬是否会信她,会帮她,但是她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她告诉郑越夏的原因和越冬给她们选的差不多,不想嫁家里给选的人,就偷跑出来,隐瞒了杀人的事情。
郑越夏在知道她们来找越冬之后,没有多问,只是告诉她们可以先去梁氏绣坊找梁稚月。
上京里的贵人府上,那守门的小厮都拿鼻孔看人,见了郑大雪几个只怕不信她们,赶她们走都算善良,否则打一顿给扭送官府都有可能。
郑大雪几个这么跑出来,肯定没有路引,那就是流民,流民不能随便在上京里胡乱走动。
郑大雪也没有问郑越夏怎么没有和越冬在一起,而是全家人都住在在距离上京不远的这个小镇子上。
虽然她也在心里打鼓,担心越冬是不是做了侯府千金之后就不认以前的家人了。可是不认也可以理解,那毕竟也不是多好的家人,但她不能不来试一试。
有了郑越夏的指路和帮助,她们很顺利地找到了上京里的梁氏绣坊,掌柜的是潭州来的人,对越冬有一定的了解,这才把她们迎了进来,又去给越冬报信。
“我知道。”越冬说,又道:“这件事有点复杂。”
越冬领着郑大雪回她们的房间去,有些事情她不好讲得清楚,可如果不说,郑大雪就要提心吊胆的乱想。
“我和安庆侯府的关系,其实不算很好。”越冬道。
甚至可以说是势如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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