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月观和她那个侍卫长跪了一天一夜之后,侍卫长已经出气多进气少,老夫人松了口,让他们都不必跪了,有些妥协的意味在其中。
越冬被冷衣拎在手里,一路走一路瞌睡,对即将要面对的事情十分烦躁,她一天三封信的催梁稚月回来,她再不回来她就要爆炸了。
渡晴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来梁氏绣坊里找越冬,她和梁大遇上那些奇奇怪怪大大小小的麻烦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越冬的速度很快,她却不好直愣愣地就上门来,这才过了好几日才上门来。
越冬道:“你太客气了,本来就是我给你们招惹的麻烦,理应由我来解决。”
渡晴道:“这可是梁小花用她的私房钱买的礼物,她交到了可心的朋友,我也去见过,是个很好的姑娘。”要不是梁小花不听越冬的劝告执意要去寻找郑越夏,也不至于害得人家几次三番更换住处,也不会给渡口和镖局招惹祸端。
越冬愿意揽下责任,她却不好意思真的全都推给越冬。
越冬才在郑越夏面前坑了梁小花一回,这下子可不敢接话,转而问道:“有没有潭州的消息?”
高若游到潭州去也有些日子了,渡晴的消息要比他们更灵通。
渡晴道:“刑部和御史台派了人过去,那两桩灭门案的消息也渐渐传来,说什么的都有,只是船队折返还要些时候。可要传信过去叫他们快些回来?”
“也好。”越冬点头道:“多谢。”
郑大雪进了李汝义的刑部大牢,潭州之事最终的结果就要看是安庆侯府的手段更高明,还是刑部更厉害。
只是这件事也过去了很久,线索估计都被扫荡得差不多了。
越冬并不看好刑部能把安庆侯府翻出来,但是潭州府君说的有人要害安庆侯府估计也得不到实证。
渡晴道:“这有什么,我们都是一家人了,不必说这些客气话。”
她和越冬的相处没有和梁稚月那么自然,梁稚月看起来就是经得起揉搓的人,越冬不同,她看着就是一副风吹就倒的样子。
渡晴风风火火惯了,连嗓门都比常人响亮三分,当着越冬的面不得不收敛些,否则只怕会吓坏了这位大小姐,不免就显得有些疏离。
两人说会儿话的功夫,掌柜的就叫人来找越冬,越冬丧着脸辞别了渡晴,满心烦躁地跟着人出去了。
渡晴在后头看着她笑,倒觉得此时的越冬身上多了两分生气,不再死气沉沉难以接近。
越冬怨气重,路上的人都避着她走,路过锦鲤池时,就看见柳四正坐在廊下甚有闲情逸致地喂鱼,脸上是看破世事的淡然,越冬在这个瞬间仿佛看到了才在郑家村醒过来的自己。
头一次觉得自己怎么那么讨厌。
她从柳四身边路过,又满身煞气地折回来在他面前站定,柳四被她挡住了光线也没反应,越冬唰一下就把他手里的鱼食全给扬了出去。
柳四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惊愕着,越冬就伸手揪着他的衣领把他给扯了起来,咬牙切齿道:“你也别闲着了,给我干活去。”
柳四长得高大,被越冬气势汹汹地拽了衣领就只能躬着身子跌跌撞撞地走,他也不能和个小姑娘计较,就这么被她拖着丢给了掌柜的。
“就他了。”越冬朝掌柜的道,“以后梁稚月不在就找他,他要不干活,就剁了他喂鱼。”
越冬说着就恶狠狠地瞪了柳四一眼,瞪得他浑身僵冷,恍若已经置身锦鲤池之中,正被鱼儿啃噬。
掌柜的才不管柳四是谁,只要能干活,哪怕是锦鲤池里的鱼她也照使不误。
越冬把人一丢就走,跨出门去的时候,霎时间就觉得天都明媚了许多,柳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要把越冬给叫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提着裙子跑了。
人已经跑了一个,掌柜的绝不可能再放过这个,又拽住柳四的衣领,看起来又和善又狠绝:“给我干活去。”
越冬越跑越开心,这世上还有比逃避工作更开心的事情吗?
没有了!
阳光在她裙角上晃动,争食的锦鲤在她脚边一哄而散,入眼的一切都灵动起来,世间的一切都在这个瞬间变得美好。
冷衣跟在她身后两步远的地方,被她突如其来的快乐感染,脸上也带上了笑意。
越冬埋头乱跑,却在岔路口遇到个意想不到的人,急急转了方向,跑得更快了。
张庭舟本来走得好好的,忽见越冬在见到他之后扭头就跑,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大步上前想要将人给拉住。
冷衣紧随其后,伸手来挡他,张庭舟避开冷衣,又去抓越冬,如是几次,张庭舟先退让了半步,冷衣也没再逼进。
越冬终于摆脱了张庭舟,避到一旁哼哧哼哧喘着气,张庭舟质问她:“你看到我,跑什么?”
越冬怒道:“你瞎啊,我本来就在跑。”
张庭舟沉着脸看她,坚定地认为越冬在看到他的时候绝对生出了逃避的心理。
马上就是万寿节,就越冬那个性子,皇后派人埋伏她的事情,绝不会因为已经杀了小国舅就当做无事发生。
他几乎可以肯定她要搞事情。
“手上的东西,给我。”张庭舟道。
越冬把右手藏在身后,不想还:“给了我就是我的。”
“你现在不给,进宫的时候我一样给你卸了。”张庭舟看向冷衣:“还有她。”
越冬气急了,把手臂上的轻弩给拆了下来,直直就往张庭舟身上扔:“还你就还你。”
张庭舟伸手接了,又道:“还有一个。”
“你等着。”越冬把两只袖子都撸起来,证明另外一个现在不带在身上。
她往前去撞上张庭舟,没把人撞退,倒是自己退了两步,越发生气,这才朝本来要走的方向去了。
张庭舟被她这孩子气的行为给气笑了,看了看手里还留有越冬余温的轻弩,将它丢给了侍从:“收好。”
也不知以后再给她,她还会不会要。
给张庭舟领路的人当做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躬身朝张庭舟道:“这边请。”
越冬边走边生气,她瞎跑个什么劲?好好的走路不好吗?现在好了,什么都还没做,先被张庭舟给怀疑上了。
她到屋子里一通乱找,把另一只轻弩找到,步履不停地就去找张庭舟。
店里的人给她指路,她到了门口想也不想抬脚就是一踹,在门口服侍的人连阻止都来不及,越冬已经气势斐然地闯了进去,于是只能闭上眼睛默默祈祷,希望这位大小姐被丢出来的时候自己能赶得上去做肉垫。
张庭舟刚好换了一身衣服从里间出来,雅座上坐着个不怒自威的长者,正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两人都看向她,越冬正生着气,也感受不到这两道目光的压迫,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张庭舟,再次把那轻弩往他身上一扔,冷哼了一声就扭头走了,全程没有理会任何人。
柳四站在一边伺候着,目瞪口呆地看着越冬闯进来又大摇大摆的离开。
门口冷衣和一个不认识的人两相对峙,一触即发。
张庭舟低头检查了下轻弩,确定短箭都在,就把它扔给了侍从,没做解释。
那位长者和门口那个与冷衣对峙的人交换了个眼神,也都没说越冬,只是点评张庭舟身上的衣裳:“这件挺好,要了。”
门关上,柳四躬身道:“还有几套,继续试吗?”
这长者抬了下手:“继续。”
张庭舟臭着一张脸转到里间去了。
柳四又道:“我们姑娘年轻,正是风风火火的时候,叫大将军见笑了。”
大将军竟是笑了一下,道:“无妨。”
柳四就垂下眼眸,不再做声。
张庭舟在里头冷笑了一声,就又听见他那大将军爹说:“再多拿几套衣裳来给他试。”
张庭舟的眉毛跳了又跳,好悬没忍住破窗而出的冲动。
天知道他爹怎么想起来要关心他的衣食住行,强行领着他到这家上京里最热门的店铺里来买衣服,还煞有耐心地等着他一件一件的试。
试一件买一件,像个突然暴富的土财主。
越冬走到一半忽然想起来,想张庭舟这样的家世,家里应该养着专门为他们量体裁衣的绣娘,怎么还到店里买成衣来了?还是说她错过了什么?梁稚月已经把生意给做到了卫将军府里。
掌柜的忙得脚下生风,没有时间回答她的问题,支使了个小丫头来应付她。
“张大将军早前就派人送来了张侯爷的尺寸,叫我们把眼下时兴的样式都照着这个尺寸做好了,本要送到卫将军府去,一早将军府又来人说,张大将军今日要带着张侯爷来店里试衣,若有不合身的,顺道就改了。”
越冬还是觉得奇怪:“他家里没养着绣娘?用得着来买衣服穿?”
小丫头语速很快:“卫将军府没有女主人,没有人管这些事情,就没养绣娘,从前都是府里管家一手包办了。”
越冬见店里实在忙乱,就放了人走,免得耽误她办事。
怪道今日比往日都更忙些,原来是张大将军亲自来了,只怕这消息也没有隐瞒,才招惹来了这么多的人。
但是张大将军来干嘛?他很闲吗?
她现在看所有很闲的人都非常、非常不顺眼。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