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闯出

北城门今夜很热闹,继越冬和许逢予之后,又有人犯禁而来,这人无视了城门口所有的人,包括守城的士兵,一匹快马直直冲着紧闭的城门而去,撞上了就是一个死字。

“让开!让开!余王府出行,速速让开!”

他身后的侍从拼命追赶着前头发疯的人,还要警示前方阻拦的人。

眼看杨笏离城门越来越近,那些士兵警戒非常,迅速要将城门口堵住,但杨笏速度太快,且完全没有要减速的意思,径直就冲过了设卡的位置。

许逢予离越冬最近,在杨笏冲过来的时候,将她抱到一旁,冷衣也松开了那个将领闪身让开,就这么会子功夫,杨笏的马已经已经跃上他的头顶,踩下来就要出人命。

将领迅速低身滚进雪地里,瞬间又翻身而起,拽着马镫强行上马,将杨笏连同他自己一起撞下马,马儿没了人控制,一头撞上了城门,死状惨烈。

杨笏的侍从们纷纷赶上来,查看杨笏的伤势。

杨笏挥开众人自己爬起来,一瘸一拐往城门走去,那将领今日头一日上任,接连被人骑到头上欺负,憋了一肚子的气,两只眼睛怒得要喷出火来。

他才从京外调任回来,身上的痞气还没有完全消失,对上京局势的认知也不足,但是今夜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出去。

将领身上的铠甲本就重,又是冬天,穿得更厚,他怒气冲冲一步一个脚印朝杨笏砸过去,气势之盛,宛若深山老林里的黑熊,看得人胆战心惊。

身长玉立风度翩翩的杨笏在他的对比下,简直就是个小鸡仔,他一巴掌就能把杨笏给拍个稀烂。

“你想干什么?!”杨笏的侍从觉得背后发凉,回头一看这是头龇着獠牙的黑熊,腿都给吓软了,一边拉着杨笏一边妄图喝退这位守城的将领。

越冬没有跟过去,许逢予也就在她身边一同看着城门洞里即将爆发的冲突。

将领两步绕到杨笏前头,小山般堵在他面前,杨笏不得不停下,他看起来没什么气势,也没有抬起眼睛去看面前的人,只是吩咐道:“让开。”

“城门已毕,任何人不得进出!”将领怒道。

杨笏骂道:“滚开。”

这将领同他争锋相对:“退回去!”

杨笏眼中有了怒气,似笑非笑道:“陛下再不待见宗室,我也姓杨。”

旁边的士兵有些腿软,小声劝那将领:“将军,要不就让他出去吧,这可是皇族啊。”

没爵位也不意味着谁都可以欺辱他们,他们这些小兵小将不过混口饭吃,何必赌上性命。

“糊涂。”将领叱骂道,“我等的职责是守卫城门,卯正开戌时闭,闭门期间,除军情外任何人、事、物都不得进出,否则就是我等懈怠公务玩忽职守,上峰问罪下来,照旧是一个死字。”

杨笏今日意欲闯关,他们横竖都免不了罪责,一旦开门,活不活得到明日都说不准,但抵死不开,那也算坚守岗位,若是当真被罚,八门守城将士难免心寒,到时候城中权贵随意一句我是某某某就可以打开城门,要慌的就是皇帝陛下了。

杨笏踹出一脚,那将领不防,被踹退半步,杨笏拔了一柄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有些事情陛下可以做,你、你们,不行。”

“若是我今日血溅北门,你们看看正处在太皇太后薨逝悲痛中的陛下,会不会为了安抚宗室,将尔等送下来给我偿命。”

那将领哈哈一笑:“既然今日城门开不开,我都逃脱不了一死,又何需受你这厮屈辱。我朱敢一身铁骨,岂会为权贵折腰,管你是谁?今夜谁也别想从此处过。”

许逢予听这人说的话对他有了两分兴趣,这人倒是与上京里那些个尸位素餐的蛀虫不同,岂不见北城门闹了这么久,巡夜的卫军却完全没有出现过。

朱敢只是个小将,他上头还有好几个将军,原本都在营房里吃酒烤火,眼看这里越闹越大,士兵们只得赶紧去寻个明白人过来,不然再闹下去就真不可收拾了。

谁知道这个新来的将领这么莽,先前要朝安庆侯府的千金动手,现在又要动余王爷的孙子,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莽夫。

只是他成全了自己的忠义,倒要连累得他们一块吃瓜落儿。

“闹什么呢?”酒足饭饱的将军抬着大肚子走出来,和朱敢的壮实不同,这位将军就是单纯的肥胖,一走路浑身的膘都跟着晃动。

他见了杨笏,就换了一脸恭敬的神色:“杨公子怎么来了,眼见这天都黑了,怎还不归家去?老王爷岂不担心?”

杨笏举了半天的刀,手酸得很,见了他便放了下来,道:“我要出去,开门。”

这将军状做为难,靠近了杨笏些,酒气熏得杨笏直皱眉,“这怕是不妥啊,小公子。”

杨笏转了转手里的刀,也不说话,这将军手在腰带上转了半圈,高声咳了一声,士兵们就都把头低了下去,将军朝着城门抬了下手,自己也转开不看,朱敢要说话,被这将军示意五六个人把他给压住了。

杨笏重新牵了匹马冲了出去,这将军眼睛乱晃着竟然才看到了不远处还站着两个人,细看去竟其中一个还穿着官服。他不知是谁,才要过去问话,便见那官员把身前想要往城门处跑的人给一刀手拍晕了,他眨眨眼,那边又多了个黑衣人,一掌拍向官员,抢了被打晕的人,两人打了起来。

他往那一指,寒风一吹酒气上涌,他有些头晕,大着舌头道:“那是怎么回事?”

士兵回答道:“是安庆侯府的世子与千金,先前那位千金小姐也想出城来着,被那朱敢给拦下了。”

那边还没分出胜负,两人却齐齐停了手,又往马车那边跑去,竟是不理会他们就离开了。

将军往地上呸了一声,摇头晃脑的要走,路过朱敢,眼睛又精明起来,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他半天,最后说:“好好守着城门。”

朱敢满头雾水,再要发问,又被人按了下来,好意提醒他:“别问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就好。”

朱敢冷哼了两声,上城楼巡防去了,低声骂他们沆瀣一气全是垃圾。

冷衣抱着越冬,她从昨夜起就基本等同于暴露在风雪中,本来十分畏寒的人没喊过一声冷,是因为她早就僵了,就靠一股心气撑着。

冷衣抱到人的时候,她就硬邦邦的直着,腰部已经不会自然弯曲。

许逢予今日在宫里忙了一日,大年初一还要去给陛下处理事务,说是陛下对除夕夜越冬行为的不满也好,说是因为除夕夜的处置安抚信重也好,皇帝年岁渐长恩威渐重,早已没有初登帝位时的谨小慎微。

已经到了阶下诸公猜测他心意的时候。

冷衣小心将内力传到越冬身上,生怕重了半分,人就在她手里碎成冰渣子。

在她的认知里,越冬醒着就听越冬的,越冬没法发号施令,那越冬就归她说了算,不过她现在这个情况让她很是头疼,只好找个能照顾人又不需要她出钱的地方养着。

许逢予这个冤大头欣然接受。

许侯府对越冬犯禁晚归已经不会感到任何意外,各司其职地忙碌起来,没一会儿就把越冬安置在床上,温度也开始极为缓慢的上升。

升到最后却有些停不下来,却是起了高热。

灌药给她也都吐了出来,大夫看了频频摇头,连准备后事的话都说了出来。

冷衣揪着老大夫的衣领,本想说要是救不回来她就先送他走。

但回过神来一想,越冬要是病死的就不算她违约,就是不知道那人认不认。

老大夫哆哆嗦嗦地被人请了出去,冷衣看着越冬,不是很能理解越冬对高千枝的死这样悲痛欲绝。

一屋子的人忙得人仰马翻,到了天快亮的时候,越冬的温度总算降下来一些,但还是反反复复,没有清醒。

今日太阳冒了个头,没再下雪,却更冷了。

梁稚月终于知道了高千枝的死讯,那座皇帝赏赐给她的宅院里挂出了白布,若游穿着孝服跪在灵前,哭得没有了力气。

“越冬呢?越冬知道吗?”

杨笏一袭白衣坐在地上,往火盆里烧纸钱,青烟缭绕了整座宅院,他回答梁稚月的问题:“她知道。”

甚至比他知道得更早,她亲眼看着高千枝跳了下来,她抚摸过高千枝还未冰凉的尸体,她为她遮住鲜血,她为她求了张庭舟。

那个时候他一头醉倒在雪地里,连爬都爬不过去。

昨天夜里,差一点就是他和越冬抢高千枝的尸体,

焦溪滩上的野狗从来不挑食。

活下去已经很难了,白骨都能咬碎充饥,更何况是一具新鲜的尸体。

“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只是想和她玩玩而已?”杨笏问。

越冬也好梁稚月也好,包括一直跟着高千枝的侍女若游,都这么想,天下人也这么想。

她们都没有料到杨笏竟然能为高千枝做到这一步。

“我是只想和你玩玩。”杨笏抚着棺材,里头是他从野狗嘴里抢回来的尸骨,差点就拼凑不起来。

“你也是这样想的对不对?”杨笏笑着,比哭着更叫人觉得悲伤,“我难得真心一次,多可惜。”

想爱护的人没能爱护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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