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秋雅端热水拿着报纸进来伺候,黎芷已经穿戴整齐,将及腰长发绾髻,用碧色玉簪别在脑后,露出光洁白皙脖颈。
“啧,小姐你今日走什么风,穿粉色蓬蓬洋裙配上出阁发髻,怪死了,亦…”
秋雅狡黠咽下“难看”二字,绕在她身边端量,手托腮提出建议,“半髻半发,应该会更好看点,坐下,我给你篦个好看的发型。”
“你?”
秋雅自小跟在技艺超群的卫妈身边长大,自诩学了许多手艺活,常常拿绾髻手艺来炫耀,黎芷一想到她两条土不拉叽的麻花辫腹诽忙不迭拒绝。
于是,目光自然落在秋雅的麻花辫上,秋雅旋即拉她于梳妆台旁坐下,自信道:“小姐,相信我,可以的。”
阻止不了便任她捯饬,捯饬好半天,篦了个垂髻,一半长发散于肩处,余下的发用来绾髻,后脑勺的发髻像朵含苞待放的花苞,碧色玉簪坠入其中,再换身淡藕色长裙,披上羊绒外套,倒有几分淑女娴静安然之态。
“看吧,这样美多了。”
见镜中的自己,唇红肤白,巧笑倩兮,清扬婉兮,去了些狐媚韵味,立即对她竖起大拇指称赞一番。
秋雅昂着头八卦打趣:“不过小姐如此精心打扮,要去见谁?”
她笑了笑,“女为悦己者容。”
“哦?”秋雅狐疑嗫嚅,从桌上递上报纸,“那,今天新出炉的京报。”
她接过报纸,认真寻找昨日与沈奕年定的约,关于澄清搜查百乐门为误会之事,可将报纸翻来覆去查了几遍,暂且不说头条版面,连旮旯处也寻不到半点关于此的消息。
负气放下报纸,指了指鞋柜,“秋雅,给我挑一双鞋。”
“皮鞋还是绣鞋?”秋雅打开鞋柜。
“那双漆皮白色高跟鞋。”她指了指最上层那双白色高跟鞋。
换上漆皮白色高跟鞋,她拿上手袋旋即从厢房而出,秋雅不解翻阅报纸嘟囔:“哎,这报纸有什么问题吗?”
卫妈端着银耳莲子羹,玫瑰鲜饼从厨房出来,差点与妆容精致的黎芷撞个满怀。
“敏儿!毛手毛脚的,不吃早餐又要去作甚?”
秋雅跟在后头掩嘴而笑,打趣:“小姐要去约会。”
“什么?大点声,听不清。”
黎芷噙笑任秋雅打趣端起碗一鼓作气将银耳莲子羹喝完,“她说去要债。”
话音甫落,她疾步穿过廊庑,卫妈开始叨叨:“要债?小祖宗哦,老爷要回来了,还跑出去作甚哟?”
黎芷捂住耳朵狡黠一笑,扬手叫上院子扎马步打拳的打手阿宁阿元,“阿元,去备车。”
“备车?去哪?”
“司法部。”
车子一路疾驰,比起城区的繁华,郊外的京区政府少了几许人气,加上隆冬大雾霭霭,越往里开越荒凉。
车子停在京区政府大楼外马路牙边,黎芷打开车门临下车前,交代,“你们俩先在车里守着,若一个时辰,我还未出来,上去找我。”
阿宁阿元点头应允。
政府大楼后头一片迷雾,她看着三栋大楼,走到安保亭,轻敲几下窗户,一位稚嫩年纪尚轻的警卫兵推开窗户,探出脑袋,“您有事?”
黎芷扬着明媚的笑容说道:“麻烦找一下沈司长。”
说完往小警卫兵手里塞一块银元,小警卫兵长得稚嫩俊俏,手里的银元顿时变成烫手芋,他看着娴静美丽的黎芷,视线对上那刻,立马将钱塞回给她。
“还你,稍等,我这就打电话上报。”
她看着掌心被塞回的银元顿觉有趣,用另一只掌心托着腮,温柔说:“没事,慢慢来,我不着急。”
随后,安保亭传来一阵打骂声,“打啥打,你个蠢货,若是像你这样,人家说什么你就听,里头那些领导还不烦死。说话啊,来人是谁?”
“一个女的,很漂亮。”
须臾,又换了一个人出来,这次是中年警卫兵,长得彪悍,眼角有块小疤。
他咬着烟靠在窗边,用余光上下来回赤条条扫视着黎芷,扯扯嘴角慵懒地问:“你,谁啊?”
“百乐门黎芷。”
见她淡然美艳动人,警卫兵的目光更加肆无忌惮,黎芷凑近几分,又塞几块银元,“大哥,通融下,找你们沈司长。”
他收了钱,却不为所动,目光愈发赤条条,混迹百乐门多年,她明白这目光透出的不怀好意。
少顷,他拿下嘴里咬着的烟,吐出一口烟雾,那烟雾瞬间往黎芷脸上飘去,猥琐道:“你给我亲一口,我就考虑放你进去。”
她眼皮一掀,眉尾一挑,“哦~”了声,这声娇媚勾人,警卫兵立马凑上来,嘟嘴要亲向她的脸颊。
“闭上眼,我就亲。”
她笑了笑,又靠近一分,黎芷身上有淡淡栀子花香,是今年生日,母亲送的栀子花香膏味道。
警卫兵春心荡漾听话照做,倏然,一声哀嚎响彻苍穹,黎芷迅疾夺过他手中的烟,烟头恶狠狠对着他的嘴唇按下去,发出“滋滋”声响,与此同时嗅到一股烧灼皮肤的味道。
一旁的小警卫兵看得心惊肉跳,连滚带爬跑出安保亭往政府大楼跑去,边跑边喊:“出…出事了…”
楼上的何琛听到动静探出窗,远远望去,楼下马路牙边停着一辆黑色老爷车,安保亭发生何事看得不大真切,只看见一个身姿曼妙,打扮时尚女子靠在安保亭窗户边。
“司长,楼下有一个女人,好像在闹事。”
此时刚过八点,谁这么早来政府大楼滋生闹事?沈奕年放下手中的笔带着疑问走到窗边。
看不到女子的脸,但他一眼猜出是找他兴师问罪的黎芷。
站定窗旁一会,沈奕年旋即疾步出门下楼,何琛困惑跟随他出去,在第三层楼梯处与战战兢兢的小警卫兵迎面相撞。
“司…司…长…”小警卫兵结结巴巴,大喘着气跪下,仰头看他,泪水蓄满眼中,似一眨眼便能落下。
沈奕年蹙眉瞥他一眼,伸手拉他起来,“发生何事?”
“您出去看就知道了。”
他绕过小警卫兵直接往外走。
连连惨叫,黎芷终于心满意足放开他,不去关心他嘴上的伤口,趴在窗户把玩自己发尾,柔声说:“麻烦找下沈司长。”
警卫兵惊恐捂着嘴看着黎芷这张妖艳好看的脸,骂骂咧咧,含糊不清,隐约听到“蛇蝎心肠”几个字。
沈奕年赶至安保亭,警卫兵见来人立马躲在他身后哀嚎控诉:“沈司长,您…要替我…做主啊!这…女人…用烟头烫我的嘴。”
沈奕年不予理会开了门,声音低沉,“你来了。”
“嗯?你在等我么?”她扫扫身上的灰,睨了眼哀嚎的警卫兵,身姿妙曼走进大门。
“他,我弄伤的,对不起呀!”
话说得云淡风轻,沈奕年转身看向跪在地上的警卫兵,唇珠处确实被烟头烫伤,伤口溃烂鲜红。
“你不是无理之人,这么做自然有你的道理,你,来说说事情经过。”
沈奕年挪眼将视线停驻于何琛身后的小警卫兵。
小警卫兵低垂头,带着哭腔说:“这位小姐要找您,他…他见色起意,想轻薄小姐,谁知……”没继续说下去,头越发低了。
沈奕年勾唇轻蔑一笑,屈膝半蹲下,看着他,蓦地用力磨搓他的唇珠伤口处,目光阴鸷道:“学不会待客之道吗?何琛!”
警卫兵冷汗涔涔,两眼一翻昏厥过去。
“在,您说。”何琛第一次见沈奕年阴阳怪气发火,擦着汗等候吩咐。
“送去军区医院治疗。”
“啊?”何琛偷瞄他一眼,冷光投来,“哦,好!”
“你一起去帮忙。”
何琛与小警卫兵即刻将他抬走。
瞬间清静下来,政府大楼外场地又空阔,黎芷感觉身子一凛拢紧外套,“您…”,想说他狠,转念一想,自己不是更狠,便闭上嘴。
四目相对,沈奕年恢复清冷姿态,轻柔说:“上楼谈吧!”
两人一前一后前行,黎芷走在后头,望着他宽肩窄背的身影,心情异样,又说不上来因为什么?异样在哪?
他走得缓慢,她步子却迈得大,快要赶上他与此并肩同行,没话找话问道:“不怪我?毕竟我伤了你的兵。”
“他有错在先,再说,他是你的兵。”
上了二楼,他微微侧身看她,微笑解释:“百乐门纳税,包括我在内整座大楼里的人都是你的兵。”
黎芷剜他一眼,却又会心而笑,继续上楼。
到了办公室,沈奕年打开门做了个“请”姿势,打量她几眼,夸赞道:“今日很漂亮。”
“谢谢!”道谢语气淡淡的,并无欣喜之色,黎芷一步迈进,环顾办公室格局,高跟鞋踏在地板发出“哒哒”声响。
办公室简单干净,她暗忖,若他找到那枚戒指,第一件事应该会去了解crux组织吧。
“沈司长,我今日没在京报看到我们的约定,正好路过上来问问,您是否还言而有信?”
边说着话边走到办公桌旁,指尖轻轻划过桌边,余光瞥过桌面,文件杂乱无章。
她踱步至真皮办公椅旁,转身对他莞尔,“可以坐这里么?”
“可以!”他意味不明笑了笑解释道:“昨日太忙,忘记去报社,放心,沈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为表诚意,多加一日。”
黎芷窝在办公转椅里看着自己手指甲盖上的蔻丹,显得十分漫不经心。
过了一会,她目光落在办公桌上,抿紧唇,小心翼翼试探:“沈司长,我丢了一枚戒指,不知道那日你搜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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