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栗踩着拖鞋慢悠悠地走下旋转楼梯,睡眼惺忪地打了一个哈欠。
她环顾四周,偌大的客厅里只有管家一个人正恭敬地站在玄关处,手里还拿着一份刚熨好的报纸。
“唐小姐,早安。”管家微微颔首,声音温和。
唐栗皱了皱眉,下意识往餐厅方向瞥了一眼,却没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抿了抿唇,故作随意地问道:“今天早餐吃什么?”
管家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回答道:“先生一早就去公司了,说是有紧急会议。”
唐栗一怔,随即别过脸,轻哼一声:“谁问他了?我只是饿了。”
她快步走向餐厅,管家看着唐栗的背影默默笑了笑。
唐栗回到卧室,随手将房门轻轻带上。
她站在衣帽间前,指尖在一排衣物间快速掠过,最终挑了件简约的米色针织衫和一条高腰牛仔裤——既舒适又不会太随意。
她利落地换好衣服,对着全身镜随意拨了拨微乱的长发,又从首饰盒里拎出一条细细的锁骨链戴上。
镜中的女孩眉眼清丽,只是唇线微微抿着,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闷气。
“谁稀罕管他去哪儿……”她小声嘀咕了一句,抓起梳妆台上的小包甩到肩上,转身走出房间。
唐栗站在玄关处,微微俯身,手指勾住那双黑色细跟高跟鞋的系带,轻轻一拉,将脚踝优雅地套了进去。
鞋跟轻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直起身,脚尖轻点地面,确认鞋子的贴合度,动作熟练而利落。
管家正在整理花瓶,他抬头微笑道:“唐小姐要出门?需要备车吗?”
“不用。”她头也不抬地回应管家,语气淡淡的,却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疏离。
管家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微微颔首:“好的,唐小姐路上小心。”
她没再说话,只是伸手拨了拨耳边的碎发,指尖在耳垂上的珍珠耳环上短暂停留,像是在确认自己的仪容是否完美。
随后,她拎起放在一旁的手包,指尖在金属链条上收紧了一瞬,像是在压抑某种情绪。
唐栗的高跟鞋声刚消失在庭院尽头,管家便收回目光,转身走向客厅角落的座机。
他枯瘦的手指在按键上停顿了一瞬,最终还是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接通得很快。
"先生,"管家微微躬身,仿佛对方就站在面前,"夫人出门了。"
听筒里传来钢笔轻叩桌面的声响,三下,节奏均匀。
管家熟悉这个习惯——这是宁斯在思考时的无意识动作。
"她穿什么衣服?"男人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低沉平稳。
"米色针织衫,牛仔裤,"管家顿了顿,又补充道,"戴着一条锁骨链。"
……
午后的阳光被咖啡厅的百叶窗切割成细长的光带,斜斜地落在角落的木桌上。
唐栗蜷在宽大的单人沙发里,像一只离群索居的猫。
玻璃窗外人来人往,喧闹声被厚重的隔音玻璃过滤成模糊的背景音。
咖啡厅的爵士乐换了一首钢琴曲,唐栗正低头搅动着杯底未化的方糖,忽然看见一双锃亮的牛津鞋停在了自己桌前。
鞋尖微微朝内,是她熟悉的站姿——
"这位小姐,请问可以拼个桌吗?"
带笑的嗓音落下来,唐栗猛地抬头,阳光正好从对方肩膀后漫过来,给来人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
路子阳单手插兜站在那里,驼色风衣敞着怀,露出里面皱巴巴的格子衬衫,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你什么时候回国的?"唐栗的勺子"当啷"撞在杯壁上。
路子阳挑了挑眉,端起刚上的冰美式抿了一口,喉结滚动间,杯沿凝起的水珠沾湿了他的指尖。
他放下杯子,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唐栗:"听说你结婚了,回来看看已婚妇女。"
唐栗轻哼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目光却微微偏移,落向窗外:"你少来,家族联姻而已。"
路子阳的笑意淡了几分,他忽然伸手,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像是要拉回她的注意力:"怎么,宁家那位亏待你了?"
唐栗收回目光,瞪了他一眼,语气却软了几分:"少打听我的事。"
路子阳忽然倾身向前,手肘撑在桌面上,指节抵着下巴:"好好好,问点别的事——" 他刻意拖长了语调,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小馨呢?"
唐栗搅动咖啡的银匙微微一顿,杯底残留的方糖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和泽宇去美国玩了。"
"哦——" 路子阳拉长了尾音,身子往后一仰,陷进沙发里。
他眯起眼,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怪不得你一个人坐在这里。"
唐栗的指尖在杯沿轻轻一叩,发出"叮"的轻响。
她微微眯起眼,阳光透过落地窗在她睫毛下投下细碎的阴影:"你怎么一回国就那么多问题?"
路子阳闻言笑起来,喉结随着笑声轻轻滚动。
他随手解开衣服最上面的纽扣,露出锁骨处一道淡淡的疤痕——那是当年替唐栗打架时留下的。
"这不是太久没见了嘛,"他向前倾身,手肘撑在桌面上,指尖无意识地在杯垫上画着圈,"总要多关心一下的。"
"不信。"唐栗轻哼一声。
路子阳突然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拖出短促的摩擦声。
他顺手拎起搭在椅背上的风衣,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修长的影子:"好了,走吧。"
"去哪?"唐栗抬头,微微眯起眼睛。
路子阳已经走到她身侧,低头看她时,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嘴角扬起熟悉的弧度,带着几分年少时的痞气:"带你去玩啊。"
唐栗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就被他轻轻握住。
他的掌心温热,指腹有一层薄茧,摩挲着她细腻的皮肤。
她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他不由分说地拉了起来。
咖啡厅的门铃"叮咚"一声脆响,惊醒了角落里打盹的橘猫。
路子阳推门的动作带着少年般的莽撞,玻璃门反弹时差点撞上紧随其后的唐栗。
他下意识伸手一挡,小臂横在她额前几厘米处,袖口的银扣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冷光。
"小心。"
唐栗闻到他手腕上残留的须后水味道,混着风尘仆仆的皮革气息。
她低头快步穿过门框,发梢却还是被门边悬挂的风铃缠住几根。
路子阳啧了一声,手指灵巧地帮她解开,指节不经意擦过她耳垂。
"你头发长了。"他忽然说。
门外热浪扑面而来,唐栗眯起眼睛。
路子阳已经大步走进阳光里,风衣下摆被热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的影子斜斜投在柏油路上,被正午的太阳压成一道修长的剪影。
唐栗盯着那道影子,忽然发现它比记忆中宽厚了许多——少年时单薄的肩线如今已有了成熟男人的轮廓,连走路的姿势都沉淀出稳重的韵律。
柏油路蒸腾着热气,那道影子边缘微微扭曲,像隔着一层滚烫的毛玻璃。
唐栗的高跟鞋突然偏离了直线,鞋尖轻轻踩上影子头部的位置。
"幼稚。"路子阳头也不回地说,却放慢了脚步。
他的声音带着笑,影子随着步伐轻轻摇晃,像在逗弄一只猫。
唐栗突然加快脚步,细高跟敲击地面的节奏变得急促。
她追着那道影子,看它时而缩短时而拉长,最后在十字路口的红灯前与自己重叠。
远处。
一辆黑色迈巴赫的空调出风口嘶嘶吐着寒气,宁斯的手指在方向盘真皮包裹处缓缓收紧。
许久后,唐栗和路子阳的身影消失不见。
宁斯抬手松了松领带,发现丝绸面料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突然按下车窗,热浪裹着蝉鸣灌进来,瞬间冲散了空调制造的虚假寒意。
……
鎏金吊灯在包厢天花板上投下暖黄光晕,水晶灯坠随着空调冷风轻轻摇晃,在暗纹墙纸上洒落细碎的光斑。
路子阳单手解开风衣纽扣,衣料摩挲声里带着长途飞行的褶皱感,随意将衣服甩在包厢角落的丝绒沙发上。
"想喝什么随便点,我请客。"他指尖叩了叩鎏金边的酒水单,袖口滑落时露出手腕上褪色的刺青——是唐栗当年随手画的小恶魔图案。
唐栗陷在对面宽大的扶手椅里,高跟鞋尖抵着柚木桌腿,闻言挑眉:"你要这样我就不客气了。"她伸手招来侍者,修长的指甲在酒单上划过,"山崎,加冰。"
玻璃杯相碰的脆响中,路子阳低笑:"还是老口味。"
包厢内的水晶吊灯将暖金色的光斑洒在两人之间的木圆桌上。
唐栗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她抬眼看向路子阳,目光里带着几分探究。
路子阳向后靠在真皮沙发里,嘴角扬起一抹懒散的笑:"不走了。"
唐栗的指尖顿了一下,随即挑眉:"来真的啊?"她轻晃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流转,"路伯伯恐怕要从国外杀回来了。"
"压根不怕。"路子阳伸手拿起醒酒器,又给自己添了半杯,深色的酒液在杯中打着旋,"我打算把业务拓展到国内。"他抬眼看向唐栗,眼底带着几分认真,"总不能一直在国外飘着。"
唐栗沉默片刻,唇角微微上扬:"你选择在国内发展我也支持你,这样我们大家还能经常见面。"
"小栗子,"路子阳忽然倾身向前,手肘撑在鎏金桌面上,领带垂下来扫过果盘里的车厘子,"你这话说出来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包厢里的背景音乐恰好切换到慵懒的爵士钢琴,低音键的震动让水晶吊灯微微发颤。
唐栗看见他瞳孔里映着暖黄的灯光,像两盏浮在威士忌里的烛火。
"误会什么?"她笑着说。
路子阳突然伸手按住她的杯口,正好压在她刚才留下的唇印上:"误会你暗恋我啊。"
"你少来了,"唐栗眼尾微微上挑,耳钉随着偏头的动作闪过一道冷光,"要暗恋也是你先暗恋我才对。"
路子阳起身,他三步跨到置物架前拿起话筒:"想听什么歌?"
唐栗斜倚在丝绒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你想唱什么就唱什么。"
路子阳闻言轻笑,他没有回答,只是点了一首很老的英文歌,旋律简单,却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温柔。
他唱歌时嗓音比平时低沉,尾音微微沙哑。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时,包厢里静得能听见空调出风口的细微气流声。
路子阳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目光落在沙发角落——唐栗歪着头靠在丝绒靠垫上,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安静的阴影。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皮鞋踩在地毯上没发出半点声响。
走近时才发现她今天涂的是玫瑰豆沙色口红,此刻已经有些斑驳,像是被咬过很多次。
手机震动的嗡鸣在寂静的包厢里格外刺耳。
路子阳俯身的动作一顿,目光落在唐栗手边的手机上——屏幕亮起,来电显示"宁斯"两个字跳动着。
指尖比思维更快。
"喂。"
电话那头传来钢笔敲击桌面的声响,三下,节奏精准得像心跳监测仪。
没有对话。
只有电流声在两人之间流淌,混着彼此克制的呼吸。
路子阳的目光落在唐栗熟睡的侧脸上,她睫毛随着呼吸轻颤,唇边还沾着一点酒的湿痕。
许久后。
包厢的门被无声推开,走廊的冷光在地毯上投下一道修长的剪影。
宁斯站在光影交界处,西装外套搭在臂弯。
他的目光先落在熟睡的唐栗身上,在她微蹙的眉间停留半秒,继而转向沙发上的男人。
"想必你就是宁斯了吧。"路子阳晃着威士忌酒杯,冰块撞出清脆的声响。
他没起身,反而向后靠进沙发深处,衣服领口敞开着。
暖黄灯光下,两个男人的影子在波斯地毯上短兵相接。
宁斯没有接话,他径直的走向唐栗,轻轻的把唐栗抱进怀中。
"还请路公子自重。"宁斯的声音像一把出鞘的刀,冷而锋利地划破包厢里凝滞的空气。
玻璃碎裂的脆响在空荡的包厢里炸开。
路子阳指节发狠地收紧,高脚杯的残片瞬间刺入掌心。
鲜血顺着掌纹蜿蜒而下。
车内。
他扣住她下颌的力道近乎粗暴,拇指碾过她唇角未干的酒。
宁斯撬开她的齿关,他的唇舌在她的城池里面来回舔舐。
这个吻带着惩罚意味。
不久后,唐栗猛地睁开眼睛,宁斯冷冽的气息铺天盖地压来,唇上传来刺痛。
她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双手抵住他胸膛狠狠一推——
"你有病啊!"
她的声音还带着睡意未消的沙哑,却像刀子般划破车内密闭的空间。
宁斯的金丝眼镜在推搡中歪斜,镜片后的眼睛暗沉得可怕。
唐栗的手背用力擦过嘴唇,蹭掉那一丝血腥味。
她的口红早已晕开,在唇角拖出一道暧昧的痕迹,发丝也因为刚才的挣扎散乱地黏在颈侧。
"怎么,"宁斯慢条斯理地扶正眼镜,指节擦过她咬红的唇瓣,"路公子能陪你喝酒唱歌,我亲一下自己太太都不行?"
车载屏幕适时亮起,显示着二十分钟前路子阳发来的消息:【到家记得给我发信息。】
那条消息就这么**裸地横亘在两人之间。
"我累了,回家吧。"唐栗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飘散在密闭的车厢里。
"家"这个字眼像一颗温热的蜜糖,在宁斯冷硬的心口化开一道缝隙。
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微微松动,紧绷的下颌线终于缓和了几分。
车内昏暗的灯光下,唐栗蜷缩在副驾驶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
宁斯伸手调高了空调温度,暖风轻柔地拂过唐栗的侧脸。
"好,回家。"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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