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栖在手机上翻找顺路的美食，两人商量一阵，决定去吃温泉酒店附近的汤锅。

热气腾腾的汤锅上来，盖子一打开，整张桌子就被白色蒸汽笼盖。

她心里舒畅了不少，周身的寒气也像是被驱散了一般。

穆云栖坐在她对面，罩在白色蒸汽之中，乖巧的如同一杯冒着热气的奶茶，让她的心也渐渐暖和起来。

穆云栖从身上背的双肩包里取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唐偌，眼神清冽如泉水：“我在日本给你买了个小礼物。”

唐偌狐疑地看着他，摇头回绝：“我不能要你的礼物。”

穆云栖将手上的包装盒举着，语气诚恳，坚持不肯放下去：“我妈妈去世，你和龙妈还有苏梅姐他们帮了我很多忙，只是想表达一下感谢，不是很贵重的东西。”

提到了穆云栖的妈妈，唐偌不忍心再拒绝，只好接过他递上来的包装盒，打开一看，竟然是一个月野兔的手办。

唐偌瞳孔微震，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道：“你怎么想到给我买这个。”

穆云栖笑得理所当然，带着些得意和澄澈：“你不喜欢吗？”

唐偌脸上的藏不住的欢喜，却还要克制地笑着道：“喜欢是喜欢，就是没想到你会买这个。”

“随手买的。”穆云栖浑身愉悦，故作随意，笑意却浮于面上，如皓月皎洁明亮。

两人饭还没有吃完，苏梅和白巧灵已经从温泉酒店跑出来找她了。

苏梅板着脸，斜眼瞥着唐偌道：“坐头等舱还不给饭吃，开心啦？”

唐偌咬牙切齿，不服输道：“我那是睡着了，坐得可开心了。”

苏梅额头的发丝还贴在脸上，双手因为长时间泡在温泉里而发皱，翻了个白眼道：“你怎么不过来泡温泉啊？”

“日子不对。”唐偌泄气似的说。

苏梅大声质问：“那你买那么贵的机票过来干吗？吹冷风啊？”

唐偌仰着下巴怼她：“关你什么事儿！我乐意！”

白巧灵笑道：“你俩能不能好好说话。”

苏梅不跟她斗嘴，问：“你房间定好了吗？什么名字？”

唐偌立刻缩回了下巴，哭丧着脸道：“你们那的温泉房已经涨到三千多了！机票已经心疼死我了，酒店不能再割我肉。我另外找了一家酒店。”

“让你来的时候你不来，活该。那你现在住哪儿？”

唐偌正在想自己酒店的名字，一旁的穆云栖开口道：“我定的房间就我一个人，要不你去住吧，晚上还可以和苏梅姐和莎莎姐一起聊聊天。”

“不用，我定的酒店也很安全的。”

穆云栖伸手就要去掏房卡：“没关系，我一个男的，住哪儿都行。”

“我要生气啰！”唐偌抿嘴瞪着他，“好好泡你的温泉，听到没！”

苏梅知道她脾气，也不多劝：“那待会儿我们陪你过去看看安全不，要是不安全的话就跟我们回来。”

唐偌嘴里包着肉，支吾道：“也是好几百的连锁酒店，哪儿至于你们说的那么差！”

“反正我们得去看看。”苏梅倒了杯茶水，又问：“对了，张维彬让我问你，你不是加了孟俊诚的微信吗？你们聊过了吗？”

唐偌眉头一皱，努力回忆孟俊诚是谁。

“你们没聊过？”苏梅面带诧异，斥道：“这么久了一句都没聊过？那你加他微信干什么？”

唐偌语塞，她真把这个人给忘记了。

微信里那几百号人，绝大多数都是因为工作才加为好友，只零星几个偶尔联系也都是有一句没一句，头像一旦被别人挤到后面去，唐偌连找都找不到。

苏梅仰天长叹。

一旁的穆云栖眉头微皱，一股凉意自心底窜出来。他瞳眸紧缩，像附上了一层寒冰，漫不经心地闷着头吃饭，一言不发。

唐偌丝毫没有留意到穆云栖的变化，对苏梅抱怨道：“我已经很烦了，你就别在这儿捣乱了。”

苏梅愤愤然道：“我还在那高兴你终于肯加人家微信了，结果闹半天你一句话也没和人家说过，我不问你的话，你是不是都忘了这个人了？”

“说真的，我真忘了。”唐偌嬉皮笑脸地坦白，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苏梅气不打一处来，摆手道：“难得管你，你就守着你那一人间，等老死在里面好了。”

“那可不行，我爬也要爬到你家门口死。”

苏梅气得伸手就要打她，此时的穆云栖才突然伸手拦住苏梅，笑着道：“好啦，好啦，你们别闹了。”

唐偌一边拨弄着碗里的菜，一边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几年怎么过的。要是你们不在我面前叨叨叨，我就更开心了。”

苏梅还要说什么，穆云栖忍不住抬起头，肃目道：“你们让偌偌姐自己去找吧。”

苏梅瞪他，骂道：“她这家伙就没想过要找！”

“我不是喜欢你么。”

唐偌贼笑着对着苏梅抛了个媚眼：“我就喜欢你，我就赖着你。”

苏梅气得嘴都歪了，拿起筷子就要敲打唐偌，又被穆云栖伸手挡着，一丝也够不着。

唐偌被穆云栖护了几次，苏梅就不乐意了，立刻将矛头指向了穆云栖：“她带了你几天你就这样护着她，太过分了吧。”

穆云栖耳根微红，面上却义正辞严道：“她是我组长，我肯定要护着她啊！”

苏梅将手中筷子一放，怒道：“穆云栖，你是不是喜欢她？”

穆云栖被呛得猛咳了几声，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唐偌的手已经迅速越过他，不轻不重地打在了苏梅的额头上。

她脸上的笑意未减，神色却已经严肃了几分：“苏梅，不要拿小孩子开玩笑！”

穆云栖有些恼：“我不是小孩子！”

唐偌立刻转头瞪着他：“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好好吃你的饭，吃饭都能呛着，真的是！”

白巧灵在一旁被吵得耳朵疼，忍不住扶额道：“你俩消停一下吧！”

从饭店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四周几乎没什么人，只有周围的酒吧也都亮起了五颜六色的灯。

苏梅拉着白巧灵拍照，穆云栖和唐偌百无聊赖地站在一边等她俩。

似乎是知道苏梅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走的，唐偌先打开了话题，看向穆云栖，问：“你下半年就要大四了吧？”

穆云栖点点头：“嗯。”

唐偌好整以暇地盯着他，问：“想好留在国内还是去日本了吗？”

穆云栖怔怔地看着湿滑的路面，好几秒后道：“如果没有什么大变化，暂时想留在国内。”

唐偌觉得这时候不该聊这个话题，立马长吐了一口气，故作感慨道：“大四了啊！要赶快谈个恋爱啊，不然将来回想自己的大学生活，居然没有谈恋爱，那简直太遗憾了。”

穆云栖问：“你大学的时候谈恋爱了吗？”

唐偌略感遗憾：“我就是没有谈，可惜了。”

这时候，苏梅突然跑了过来闯入两人的视野，兴奋地道：“唐偌，有家电影主题酒吧，我看到《应是寒枝惊雀时》的海报了。”

穆云栖嘴角上挑，斜觑着唐偌，拖长了语调，语气耐人寻味：“你喜欢这部电影？”

唐偌笃定眼前这个小屁孩看过这部色彩过于丰富的电影，立刻心虚地笑了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故作轻松道：“你看过？是部很老的电影了。”

穆云栖眼角都弯了起来：“我们电影赏析课的时候老师提过。”

唐偌装作自然淡定的表情一秒破功，连声音都提高了几分贝：“你老师上课的时候给你们放这个片子？”

穆云栖立刻道：“没有，只是提了下，我们就各自回去看了。编剧课的老师要求我们每个月至少要看五十部电影，还要写赏析报告。”

唐偌瞪大了眼睛：“五十部？”

“嗯。”

“你看得完？”

“看得完，而且我的赏析报告每次都是A 的。”

唐偌再次张大了嘴：“那个电影也要写赏析报告？那……那要怎么写啊？”

穆云栖憋着笑：“会从灯光、镜头、布景、人物各自角度看这部电影，解析为什么是一部悲剧。”

唐偌用了好一阵才消化掉刚才的对话，抬眼睨向穆云栖，露出戏谑的神情：“看不出来你还挺专业的。”

穆云栖的耳根有些红，想到那部电影的画面，立刻出声驳道：“你一直就没看清楚过我。”

“你很喜欢看电影吗？”唐偌问。

“我……小时候的愿望是拍电影。当导演，或者编剧都行。”

穆云栖有些不好意思，抬眼看向别处，不自觉拧起了浓眉：“但是我妈不让，买回去的书什么的，都被丢弃了。”

“回来之后，背着我妈进了现在这个专业，还挺开心的。”

唐偌眼睛一亮：“宁均有很多影视公司，说不定你留在那儿可以找到喜欢的工作。”

她越说越觉得可行，又道：“或者现在你可以去技术组……早知道的话，我不该跟蔡平吵架。”

穆云栖看她蹙眉自责，弯唇一笑，突然随手捡起栏杆上的雪，捏两个小球，凑到她面前“啊！”了一声，丢在了她的脸上。

唐偌被吓得缩了脖子，虽不算冷，但看着笑意暖沁的穆云栖，有种被戏弄的感觉，膝盖微曲撞在了他腿上：“你还说你不是小屁孩！”

穆云栖还是乐呵呵地笑着问：“那你小时候的愿望是什么？”

“没有。”

唐偌回答得干净利落，不带半分犹豫。

“当公主？当仙女？当艺术家？都没有吗？”

唐偌摇头：“没有。”

她的眼神有些落寞，似乎因为穆云栖的话被无形的绳索勒住了心脏，不得不深吸了几口气，才缓过来。

这个问题她想过很多次，自己小时候到底想当什么呢？

后来才知道，那时候的自己想到的，永远只是明天要做什么，要怎么过，是想不到将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