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快要喘不过气，唐偌、看着眼前茫然又震惊的穆云栖，彻底清醒过来。

她都做了些什么啊！

羞耻和愧疚无处藏匿，心底又生出对自己的怒意，唐偌一把将他推倒，抓起了被子掩耳盗铃一般盖住了穆云栖整个人。

“穆云栖……”她整个身子都在发抖。被捂着在被子里的穆云栖大概是真的醉了，一动不动。

她不知道此时的穆云栖在被子里瞪大了眼睛，呼出的热气将浑身都染烫了。他僵着身子不敢动弹，怕外面的唐偌像受惊吓的猫一般逃跑，再也见不到。

唐偌连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大脑宕机一样无法思考。

过了许久，她渐渐冷静了下来，从衣柜抱了一床被子，蜷缩在沙发上躺下。睁眼看着天花板，一直到凌晨四点，窗帘外透出了一丝晨曦微光，她才在疲倦中睡去。

许久之后，穆云栖从被子里探出头，看到夜色中她原本精致的五官像是被描了细细的边，更加深邃而柔和。

只是**作祟吗？还是她真的喜欢上自己了呢？

天渐渐亮了起来，穆云栖轻手轻脚地从床上起来，走到沙发前。

唐偌睡得很不安稳，眉毛轻蹙，眼下是重重的黑眼圈，双手环抱着自己的手臂，身体蜷缩成一团，裹在薄薄的被子里。

穆云栖盯着她看了片刻，弯腰将她整个人连同被子一起抱了起来。

他的动作轻微，唐偌恍惚中突然感觉身体悬空，瞬间清醒过来，一把拉住了身边人的衣服。

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清晰，和穆云栖墨色的眸子对视上，整个人一个激灵，热意便从胸口一直往上窜。

“穆云栖！”她慌乱地侧开自己的脸，手却牢牢地抓住他的衣服，就怕他把自己摔在地上。

可穆云栖抱她就像抱着一团软糯的芋圆。

将唐偌放回到床上，理好枕头和被子，穆云栖才平静地道：“你好好在床上睡一会儿。”

“我不……”唐偌的呼吸紊乱，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

穆云栖双手撑在她肩上用力将她陷在床里，不容置疑地再次将唐偌的被子裹紧：“才八点，再睡一会儿。”

唐偌无力挣扎，只得开口道：“我还要赶回公司去。”

“我知道，你下午的飞机。”

穆云栖再次对上她的眼，沉声问：“你还记得昨晚的事儿不？”

昨晚的记忆如快速倒带一样闯进脑海，唐偌蓦地全身僵硬，陡然想起昨晚自己都做了什么。

脑袋里的思绪混乱不堪，她强撑着保持镇定，声音略带颤抖：“那个……我昨晚鬼迷心窍了，喝了酒，那个……对不起，我跟你道歉。”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像个事后不认账的渣女。

穆云栖抽了一口气，质问：“意思就是，如果昨晚上是别人，你也会鬼迷心窍，是吗？”

“当然不是。”

穆云栖禁锢着她，捏住她纤细的肩膀再次问：“那是什么？”

唐偌的心脏在狂乱地跳动，她脑袋里一片混乱，拼命想要逃离现在的局面，忍不住轻呼：“穆云栖你弄痛我了！”

穆云栖松开了手，看到她避开自己的眼神，再次问：“那是什么？”

“我真的……”唐偌深吸一口气，蹙眉咬牙道：“我就是喝多了！”

穆云栖急促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喉头发紧，哑声道：“喝多了就什么都不作数是不是？”

唐偌觉得糟糕透了，低声道：“穆云栖，我没办法说服自己跟一个比我小这么多的小……的人在一起，我觉得我自己有点儿像禽兽。”

“那你亲我就不是禽兽了？”

唐偌恨不得给自己几下，她闭眼点头，深呼吸之后自己骂自己：“是，我是禽兽。”

穆云栖静静地看着她道：“亲了就要负责。”

唐偌吼道：“我都说了那是鬼迷心窍了，就只是……”

穆云栖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再一次伸手轻而易举地把她拉入怀里，沉声道：“那你就继续鬼迷心窍。”

怀里的人沉默许久，终于放弃了抵抗。

她长长吸了一口气，郑重地道：“两个人在一起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我们之间的沟壑太多了，你知道吗？等你四十岁正值中年时，我已经是五十岁的老太婆了，你能接受五十岁的我更年期暴躁、断崖式衰老、满脸黄褐斑在你面前叨叨叨吗？”

“四十九，我四十的时候你四十九。”穆云栖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分，郑重其事道：“就算你五十，我也喜欢你。”

唐偌抬起头，厉声道：“你不应该喜欢我！我也不信你会永远喜欢我。”

“那你要怎么才信我？”

穆云栖的呼吸粗重，语气也变得急促：“是，我是比你小很多，在你眼里，我永远都是幼稚的小孩，我永远不够资格跟你谈论工作，探讨人生，我永远需要你来照顾我。你从来就是这样看我的，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一个成年男人来看待，这对我不公平！”

唐偌有些恼：“我怎么没把你当大人看了？”

“如果你把我当成一个男人来看，你就不会一再强调你比我大多少，就不会以一个比我年长的人的口气来告诉我说，我不该喜欢你。我喜欢你这件事，从来就没有什么应不应该！”

“唐偌，我比你小，比你走过的路少，人生没有你那么艰难，那又怎么样呢？我想让你快乐，想给你安宁，想跟你在一起，不可以吗？你凭什么不信我？”

唐偌埋着头不敢抬头看他，她的心脏像是被无数细小的针线拉扯着，密集的疼痛让她缓不过气来：“穆云栖，我没有办法处理好感情问题。感情不在我的人生规划之中，我这辈子就大概就只会孤独终老了，所以我没有办法回应你什么。我自私冷漠又悲观，不值得你……”

穆云栖驳道：“你对苏梅姐呢，也是自私冷漠的吗？”

唐偌觉得穆云栖有些无理取闹：“我对苏梅的是友情，不是爱情。”

“那就不是感情了吗？”

“因为她可以随时离开。”唐偌道，“我从来就没有想过她会陪我一辈子，所以哪怕她明天就离开，我也做好了准备。友情和爱情不一样，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去爱一个人的同时，做好离开他的准备。”

“那你就把我当成苏梅姐那样的人。”穆云栖道，“不要当成小孩子，只比别人重要一点点就行了，好不好？”

原本不论如何也要说出来的话被逼了回去，她用额头抵挡着穆云栖的胸膛，几乎恳求道：“穆云栖，那不一样的。”

捏着她手臂的力气松了几分，耳边传来穆云栖长长的一声叹息。

良久之后，穆云栖轻声道：“你问我为什么喜欢你，我想了很久。我喜欢那个不服输的唐偌，她敏感悲观，一边对这个世界充满戒心，一边又努力修补身上的裂痕，用防御的外壳度过艰辛困难的日子。我想，如果我在她身边就好了，如果我能保护她就好了……”

“穆云栖，你那不是喜欢……”唐偌企图打断他的话。

“是喜欢，我比谁都清楚。”

穆云栖道，“我在海边看日落的时候想你也能看到，我吃到好吃的食物也想你能跟我一起吃。我开心的时候想你在我身边，我不开心的时候也想你在我身边，唐偌，我比谁都清楚我自己的内心。”

房间里静得可怕，只隐隐听得两人微乎其微的呼吸声。

唐偌好不容易干涸的眼眶又涌出泪来，她拼命想要找到别的话，却被堵在喉头，终不得出声。

她紧咬着唇再一次放弃谈判，垂着头道：“你给我时间，让我冷静一下。至少，不是现在这样的状态来回答你。”

穆云栖双手抬起她的下巴，脸上的严肃又变成了笑意：“那你自己想，现在我要亲回来。”

唐偌身子一僵，完全没想到穆云栖的步骤，立刻撑住他贴过来的身体大喊：“干嘛？你还想咬我，你是属狗的是不是！”

穆云栖敛起了笑意，皱眉道：“我昨天咬你了？”

唐偌瞪着他，指着自己脖子道：“废话！不是你咬的是狗咬的？”

耳垂下有一个清晰的咬痕。

回到江都已经是下午的七点，倒在床上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之后的一周，唐偌都没给自己多余的时间去想和穆云栖的事情，她觉得自己又开始逃避，龟缩成团不肯面对。

余冲要离开公司的事情已经传开，不到一周，他就带走了穆安平商务部和设备部的三个干将，风风火火地去了万和市。

“高彦林郁闷死了。”苏梅笑道，“积极了半天，结果人家根本看不上运营部。”

唐偌道：“也是，运营部不过就是个打杂的部门，是最不需要技术的，在哪儿都有。”

苏梅道：“我可以说运营部，你自己不能说。”

唐偌不笑，这让苏梅察觉到异样，问：“你最近怎么了？”

唐偌看着她，表情凝重地问：“很明显啊？”

苏梅点头：“有点儿。”

唐偌顿了顿，看着窗外雨停后清晰明亮的写字楼，好一会儿才道；“我说了，你别骂我……”

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打算跟苏梅说说，手机这时候却不合时宜地响起来，屏幕上赫然显示着秦如松的名字。

她犹豫了一阵，竟觉得这是个天意，又道：“等我忙完了再和你说吧，我接个电话。”

苏梅起身离开，走之前给唐偌带上了门。

“我在你们公司楼下，一起喝杯咖啡呗。”秦如松道。

“你不上来指导一下工作？”唐偌问。

秦如松语气苦涩无奈：“别，我今天好不容易有半天休假。”

唐偌看了下时间，回道：“我坐了一天办公室了，今天没太阳，买杯咖啡去绿道走走？”

“那行，我先给你点上。”秦如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