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偌接过咖啡，喝了一口：“说吧，找我干吗？”

秦如松没急着回答，面露纠结，唐偌正觉奇怪，就听他问：“薛欣然有跟你联系过吗？”

“你跟她吵架了？”唐偌警觉地问。

秦如松道：“也不是吵架，就是……我们已经有一个月多没通过电话了。刚去新加坡的时候还好，但现在，微信的消息她几乎都得隔十个八个小时才能回复。我觉得那是因为她忙，上午和我姐说了几句，她却说薛欣然语气冷淡，可能想和我分手了。”

唐偌微耸肩膀：“我跟她的关系还没好到会跟我说要不要和你分手这件事的份上，她去了新加坡之后，我俩几乎也没私下联系过。”

唐偌思考片刻，又道：“不过，我觉得她以她的性格，要分手的话应该会和你直截了当地说，不会冷暴力你的。”

秦如松的表情略微轻松了一些，像是要说服自己一样，笃定道：“我也觉得她不是想跟我分手。”

“那你跑来问我干什么？”唐偌啼笑皆非，“她又不会把心里话透露给我。”

秦如松尴尬地笑了笑，又道：“但是……我又觉得她跟之前不一样了，很不一样……”

唐偌眯眼：“比如？”

秦如松紧抿着唇不说话，似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街道上涌出越来越多的人，唐偌问：“怎么这么多人？”

秦如松道：“下班，你以为每个人都得跟你一样舍不得公司，天黑了才下班啊？”

唐偌“哦”了一声，又道：“我给你分析一下哈，你要觉得薛欣然只是忙而已，那你多给她点儿时间处理手上的事情。你觉得她是想跟你分手，那她迟早也会来找你说。你等不了，也可以直接问问她。”

她说秦如松的时候义正词严，但心里有些发虚。

这样的事真要落在自己身上，怕连跟旁人倾诉都不会做，只会憋在心里，让它一直折腾自己的内心。

“你这就是废话。”秦如松总结。

唐偌却道：“你觉得她变了，直接问她就好了。几十岁的人了，又不是什么青春伤痛文学男主角。这么磨叽，不太像你的作风。”

秦如松一脸认真地问：“我是不知道该怎么问。我跟她相差十一岁，我姐觉得她太年轻了，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她摇头道：“男人喜欢又漂亮又年轻的女人那是正常的。换了别人我不知道，但薛欣然不是无知且没有内涵的少女，她一直很优秀，而且还在不断朝前走，完全配得上你三十好几的高龄。”

唐偌故意将“高龄”的发音读重了一些，秦如松却无暇理会，只顾着道：“那给我点儿意见？”

“这个意见我给不了。我跟她没有交过心，二十多岁小姑娘的心思我现在也猜不透，没办法给你意见。你跟她谈过，肯定比我更懂她。”

秦如松打趣道：“那你就懂穆云栖了？”

唐偌没想到他突然提到穆云栖，整个人一愣，立刻反驳：“我不懂他。”

秦如松嗤笑一声道：“你不懂他，他还那么喜欢你？”

唐偌有些恼：“你说你自己就好，你把他拉进来干什么？懂不懂跟喜不喜欢有什么因果关系了？怎么，你比薛欣然大十多岁，怕人家说你老牛吃嫩草，你就得拉着我证明不止你一个人吃啊？”

秦如松对唐偌的反应哭笑不得，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你跟薛欣然共事了一段时间，又都是女生，多少能帮我分析一下。”

唐偌道：“行，那我问你，你是不是非常喜欢她？是不是打算跟她过一辈子？不是因为外界压力随便找的一个吗？”

“你都说我高龄了，我总不能还想着只谈恋爱吧？”

唐偌冷哼一声：“男人至死是少年，少年谈恋爱多正常。”

“你不要对我们男性偏见那么大。”秦如松道，“我是想定下来，但她还年轻，不一定想定下来。”

“所以现在她有一点儿风吹草动你就紧张了啊？”唐偌笑道，“要不放心，现在去一趟新加坡问问她怎么想的呗？”

见秦如松沉默着皱了皱眉，唐偌藐视着他：“你连去新加坡都要犹豫一下，你还说你打算跟她过一辈子？我要是薛欣然我都不想搭理你。”

秦如松道：“我不想有一点点风吹草动就去找她。”

唐偌耸耸肩，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道：“让你等着，你心神不安，让你去找她，你又嫌麻烦。工作上没发现你这么优柔寡断诶。”

说到这里，唐偌突然拿出手机道：“我发个消息看看她回我不。”

说罢，她给薛欣然发了微信：学习怎么样？适应了吗？

两人沉默着走了几步，就听“叮”一声，传来了微信的消息提示音。

唐偌打开一瞧，薛欣然什么都没有说，只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照片上的她穿着一件抹茶绿的长裙，披散着黑发，低垂着头，眉头微皱，正专心地弹着琵琶。

原来忙着学琵琶，唐偌回：新爱好？

说完之后，她举起手机将里里的照片给秦如松看，笑道：“忙着学琵琶呢！没时间回你。”

秦如松的脸色却在看到照片的那一瞬间僵住，俊朗的五官如灌了水泥般透出灰色，然后迅速隐匿，变成贫血一样的苍白。

唐偌惊觉到他脸上的变化，还没开口，秦如松却先道：“她发给你的？”

“对啊！”唐偌狐疑地看着自己的手机，确定自己给秦如松看的不是别的什么让他反应强烈的东西。

手机里，薛欣然回：你现在跟他在一起的吧？

唐偌狐疑不解，抬头正想问秦如松是不是他说的，却见他呆站在原地没有跟上来，像被人点了穴一样。

她折返回去问：“你怎么了？”

秦如松这才回神过来，空洞的眼眸聚了一些光，又迅速暗沉下来。他喉结滑动，长叹了一口气之后，声音沙哑道：“那不是她。”

“怎么不是她……”唐偌看向那张照片。

盯着那张照片，她的后脊渐渐窜出凉意，一点点顺着脊背爬上来。

照片里的墙上还挂着红色的横幅，上面赫然留着半截中文：2009届国乐系……

照片里的女孩黑长直，但薛欣然的长发是微带棕色的自然卷。

照片的女孩脖子细长，而薛欣然却嫌自己脖子短，从不肯穿高领毛衣。

虽然可能猜到了答案，唐偌却还是看向秦如松，问：“那是谁？”

“前女友。”秦如松道。

有一瞬间，唐偌觉得他在开一个不好笑的玩笑。

她没有笑，秦如松也没有笑。残留在脸上的最后一丝可能消失殆尽，她开口问：“她离婚了，你就立刻去找她的那个？”

秦如松点点头。

半晌，唐偌才从嘴里冒出几个字：“你怎么会这么幼稚？”

简直太荒唐了，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荒唐可笑的事情。

不止荒唐，比小时候车站塞的杂志故事还要狗血。

“薛欣然跟……她不一样。”秦如松道，“她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我不是因为她俩长得像才跟薛欣然在一起的，我很确认。”

“你确认有什么用？她心里永远都会有根刺，将来你们但凡有矛盾，她就会想到这一点，这根刺永远都拔不出来。”

唐偌尝试着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缓，她不停地给自己做心理暗示，这是他们之间的私事，自己不过是个观众而已。

“现在你知道她为什么会和之前不一样了吧？因为她知道了你前女友的样子，知道自己只是长得像她而已。”

“我会当面跟她说清楚的。”

秦如松慌了神，却又很快下定决心道：“我会去新加坡找她的。”

想到那么要强的薛欣然看到照片时的表情，唐偌伸手示意面前的人不要继续说下去：“我没给你看过那张照片，我也不知道那是你曾经女朋友，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让我去试探她。”

回到公司之后，看着薛欣然最后那句“你现在跟他在一起的吧？”

她回道：走一会儿了，路过公司跟我闲聊了几句。你怎么知道？

薛欣然回：我们有个小群，谭谭在群里说的。

唐偌顿了顿：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他们说你和秦如松的事儿？

薛欣然没有回答，微信一直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但很久之后，只寥寥几个字发了过来：“你会在意自己长得像男朋友的前任吗？”

唐偌颓败地坐着，无力地吸了一口气。

她一点儿也不愿意掺和这样的事情来。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要问她？

她到底要怎么回答才是标准答案？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几乎是不假思索道：这种事没办法如果。

一直到第二天，薛欣然也没有回消息，大概是不会回了。

看着薛欣然的头像，她有些想知道穆云栖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昨晚他发了自己在西班牙桂尔公园的照片。

他从没有找过唐偌要答案，极其有耐心地等着唐偌想清楚想明白。

除了每天会发一些好看的照片之外，还会发诸如从破洞的袜子里露出的脚趾，被猴子抢夺的太阳镜……

唐偌决定不去问他。

她给吴婷婷转了一些钱过去，不到半分钟，钱就被她退了回来。

紧接着，吴婷婷回：你不要转账过来了，我要和刘佳乐离婚了。

唐偌立刻拨了电话过去。

在她以为吴婷婷不会接电话的时候，电话打通了。

“喂。”吴婷婷的声音平静冷漠，丝毫听不出情绪。

唐偌问：“他是不是又做什么事儿了？”

电话那头只剩下重重的呼吸声，那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终于哽咽出声道：“我没办法了，姐，我真的没办法了。我每天都觉得好累，没有盼头。我不想对不起紫萌，但是我熬不过去了……”

唐偌提高了音量，又问：“他不同意离是不是？”

吴婷婷的声音从哽咽彻底变成了压抑不住的哭声：“他逼我净身出户，把紫萌带走不让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