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6月6号。
夜色下,雷克萨斯LM缓缓驶进校门,车身在路灯投下温柔的流线光影。
安安穿着一件深蓝色的牛仔布长裙,站在校门内的灯光下,有些不知所措。她的手拎着一个米白色的小行李箱,指节不自觉地紧了紧。那台雷克萨斯LM停在她面前,车门静默地滑开,一抹幽暗木纹内饰映入眼帘,车内的氛围灯是温柔的琥珀色。
Brady坐在后排,身穿一件没有明显标志的灰色棉衬衫配米白休闲西裤,衬衫解开两颗扣子。他眼里没有太多表情,语气温和却克制:“上车吧。”
安安犹豫了一秒,还是把箱子递给司机,然后坐了进去。车门合上的刹那,校园外喧闹的世界仿佛被隔绝了。
车厢安静得过分,空调送出干净的风。Brady拿起一个水晶瓶,倒了两杯气泡水,递给她一杯,“今晚直接飞淞沪。”
Brady轻描淡写地说:“私人航班,不需要排队,我们在白云FBO候机楼登机。”
雷克萨斯在夜色中滑过广州北环高速,一路驶向白云国际机场。城市的灯火开始稀疏,机场灯光渐渐浮现。
这是安安第一次来到FBO(公务机楼Fixed-Base Operator)——私人飞机的专属世界。
门口没有大型电子屏,没有人潮与航班提示。只有一个安静低调的米色建筑立在停机坪边,外墙光滑如玉石,配着金属细框玻璃门。她和Brady步入大厅时,一位身着藏蓝制服的女士立即迎上前来,低声致意:“Brady先生,航机已安排在停机位,随时可以起飞。”
安安站在一块柔软厚重的地毯上,看着整座大厅。它不像机场,更像一家静谧酒店:暖色灯带藏在天花板边缘,长椅是皮革与胡桃木混搭,服务人员的脚步几乎听不见。咖啡香在空中淡淡地飘着。
Brady示意她坐在贵宾室的沙发上,自己去签了飞行确认单。安安坐下时,窗外就是静止的夜空和不远处停着的庞巴迪Global 6000,机身在地面灯光中显出淡金色的轮廓。
这是一种她未曾见过的世界。
飞机从广州滑出跑道时,安安坐在舷窗旁,望着夜色下的南中国大地越拉越远。
舱内极度安静,机舱配的是羊绒质地的浅灰靠垫和橡木饰面。Brady坐在她对面,随手翻着iPad上的PPT,仿佛这只是他一周内第八次航班,情绪未起波澜。
安安悄悄环视:玻璃杯装着柠檬水,灯光是藏在舱壁里的微黄冷光。飞行员通过内部语音通话系统简短通报。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误入了什么。
当她低头时,注意到沙发边有一条薄毯——上面有“B&R”压纹。是Brady自己定制的?她不敢问,也没勇气去确认。她只知道自己坐在一架以他名义飞行的飞机上,飞向一个和她过去生活完全不同的城市、节奏与世界。
她闭上眼,耳边是机舱平稳的引擎声。
这声音温柔,却遥远,仿佛提醒她:你已经离开原来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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淞沪|2024年6月7日凌晨|虹桥FBO贵宾停机楼
飞机轻轻触地,舱体略微一震,安安睁开眼时,窗外已经是熟睡中的淞沪。
虹桥FBO贵宾停机楼此刻并无其他航班,灯光寂静得像一间沉默的剧院。地勤车辆早已在机翼下等候,带着机场特有的清晨冷气和新擦洗过的车体金属味。
Brady轻声道:“到了。”
安安点点头,下飞机时风有些凉,她下意识地抓紧披肩。机舱下的旋梯是钛灰色金属,踩上去时,她竟感到一种微妙的虚浮感。
停机坪边,一辆黑色宾利添越SUV静静地等着,轮毂的金属花纹在灯光中宛若钟表齿轮,沉稳又精密。
她从未坐过这样的车。
司机穿着深灰制服,轻声称呼:“Brady先生,安小姐,欢迎来到淞沪。”
添越车门缓缓打开,安安坐进去时,一股熟悉又陌生的皮革气息扑面而来,座椅的包裹感像是沙发,连车窗都比寻常车更厚。她不敢乱动,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腿上,却感觉到车内灯光打在自己手指的细纹上,每一条都暴露着从前生活的边界。
添越缓缓驶出机场FBO大门,驶上通往市区的高架,城市的轮廓渐渐显现:新修的立交桥像是金属织网,从天而降;广告屏还未熄灭,像是城市在做最后的梦。
Brady没有说不要放歌,于是音响一直顺序放着;刚好放到上世纪80年代大红的日本女歌手松原美纪的真夜中のドア - Stay With Me (深夜之门 - Stay With Me)。
歌词很应景,上立交桥看着万家灯火如画卷铺开时,那种经济上行的富丽堂皇蒸蒸日上的感觉,配合复古赛博朋克感的霓虹灯箱色彩在脑海里,视网膜上弹出来。
那种夜生活的繁荣,一如80年代日本的泡沫经济时期。
Brady安静地看着窗外,手机偶尔震动两声,他不动声色地回几句邮件。
安安望着这陌生又秩序井然的城市,有些怔神。
她知道淞沪,但没来过。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真的离开了“原来的世界”。
她低声问:“我们住哪?”
Brady随口答:“半岛吧。”
车子驶入外滩边的侧门时,安安看到门廊处一排米色制服的门童早已候着,他们脸上的表情训练得不带起伏,但她仍感觉出自己与这世界的“格格不入”。
Lobby明亮而寂静,大理石地板泛着温润光泽,中央一尊白玉雕花的台灯静静照着,后方是整面烫金书墙和低调却华丽的香氛气息。
前台并没有问什么,只是轻声确认:“欢迎回来,Brady先生。”
她听到那句“回来”时,心里莫名一沉——这意味着Brady不是第一次来,而自己,却是第一次踏进这个世界。
套房能看见黄浦江。
门打开的瞬间,安安几乎屏住呼吸:内饰不是想象中夸张的金碧辉煌,而是一种沉静的、被精确设计过的繁复——每一盏灯、每一寸地毯的光影分布都像经过审美计算;窗帘是手动按钮电控的;床铺用的是Brady自己钦点的意大利Pratesi亚麻;还有自动升起的电视屏,静音播放着欢迎画面。
她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凌晨江面上还在行进的货轮和一条条泛光的水波。
一切太安静,也太完美。
她回头望了望Brady,他坐在沙发边脱下外套,若无其事地说:“早点睡,明天可能要参加一个晚宴。”
她点点头,走进卧室。
她独自坐在房间落地窗前的单人椅上,脚下是白色厚地毯,眼前是流淌不息的江水与城市的光。她第一次来淞沪。
她意识到:原来,奢华不是耀眼的金色,不是名牌logo堆叠,而是一种无声的力量,它不说话,却改变人。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能一直保持清醒。她想起自己曾在寝室里对着镜子说的那句话:“我不会迷失的。”可现在,她却无法确定——
港城和淞沪的奢华雅致——这一切,是她想要的吗?还是只是,她第一次感到的“被看见”与“被选择”?
她低头看着自己放在窗边的手,忽然觉得它既属于她,也有一点,像是被这城市轻轻地收编了。
夜渐深。
浴室门轻轻带上,水声也缓缓停了。
安安裹着酒店柔软的浴袍走出,湿发还带着水汽。她脚踩在厚实的地毯上,灯光柔柔地洒在她脸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刚从水里浮出来的月亮,安静,却带着一种难以忽视的清透。
Brady坐在客厅那张羊毛沙发上,身上是黑色T恤和灰色休闲裤,正捧着一个深绿色封皮的文件夹在看,眉头时不时轻蹙。他没看她,但她知道他听见了浴室门响。
她走过去,站在他面前,踌躇了一下。
“你在看工作报告吗?”她声音轻轻的。
Brady抬起头,看她一眼,眼神略顿了一下。她头发还没干,鬓角有一缕水珠正顺着脖子滑进浴袍领口。他沉默半秒,放下文件。
“嗯,越南那边有点小状况,但现在不急。”他说。
她看他把资料收起来,心里忽然有点慌乱。这个男人太能控制情绪了,有时候,她甚至分不清,他到底是愿意陪她,还是只是在“顺手”。
“你会一直都这样吗?”她突然问。
“嗯?”他望着她。
“就是……可以随时切换状态,永远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干什么。”她坐下,缩在沙发另一角,膝盖贴着自己。
Brady笑了笑,语气轻:“你觉得我一直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那你对我太高估了。”
房间很安静,只有远处江水流动的低鸣。
过了很久,他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伸手替她把额前湿漉漉的发丝拨到耳后。手指略凉,触到她脸颊的一瞬,她微微一震。
Brady低声说:“你现在就在这里,这就是答案。”
她抬起头看着他,眸光里有点不确定。她不敢太靠近,也不敢太远离。他伸手,指尖轻轻掠过她的手背,像试探,又像确认什么。
“淞沪这城市很热闹,但今晚挺安静的。”他看了看外面,笑着说。
她笑了笑,有点茫然:“你以前带别的女孩来住过这里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弯下腰,额头轻轻抵住她的额头。
“我没想让你成为某一个人之后的‘再一次’。”他低声道,“我更希望你是第一次。”
她睁大眼睛,心跳有点快。他的气息贴得很近,低沉而稳定。
“安安,我没有很多甜言蜜语。甚至也不知道明天这架飞机会不会临时改航线,但今晚我确实只想在这里,和你,慢一点。”
他的话像是一块温热的石头,按在她心上。
她点了点头,却突然轻轻把头埋进他肩膀——不是靠近,是整个人往他怀里蹭进去,像个困倦的小动物。
他愣了半秒,然后伸手抱住她,掌心按在她后背,像在试图安抚,也像在确认什么。
她在他耳边低声说:“我怕我会越来越贪心。”
他轻笑一声,声音像夜晚微开的窗:“那就贪吧,泡妞不砸钱,泡条鱼吗。”
她被他这句话逗笑了,却又不敢真信。
月色从落地窗缓缓洒进来,照在两人身上。
阳光穿过半岛酒店落地窗半敞的窗帘,柔柔地洒在地毯和床沿。
安安醒得比平时慢一些。
她半睁开眼,意识还模糊,就闻到了房间里那种混着高级香水、木质香和一点点咖啡豆的味道。
然后,她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学校的宿舍,她在淞沪,在半岛酒店,在Brady的世界里。
她微微动了动身体,才发现自己整个人还蜷在床的一侧,而另一边——是空的,带着一点点温热,但已经没人了。
她下意识朝房间扫了一眼。
没看见人。
正准备坐起来,门忽然开了。
Brady站在门口,身上穿着深灰色家居服,手里拎着一份刚送上来的早餐。他微笑着看她,语气低低的:
“醒了?正好,粥和鸡蛋都热的。”
他把托盘稳稳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一一掀开盖子:皮蛋瘦肉粥、蒸蛋、灌汤包,现煎的鸡蛋,蒸笼点心若干,还有一份切好的水果盘和一小壶普洱。
她笑了,抱着被子靠到床头,发还乱着,眼睛里却亮晶晶的。
Brady倒了茶,递给她,动作熟练得不像第一次做。
她小口喝了一点,忽然轻声问:“你这么早起来,是在处理工作吗?”
他点点头,坐下:“嗯,你睡着的时候我刚接完一通视频会议。”
“你真的不睡觉的吗?”
“我喜欢先忙完,然后再慢慢看你醒来。”
她心里轻轻一跳,低头喝粥,耳根有些泛红。
他看着她吃粥的样子,像在欣赏什么艺术展览——带着一点温和的调侃,但没有打扰她。
窗外江水在阳光下闪着亮光,远处的黄浦江游轮已经开始运行。城市的一天悄然拉开序幕,而房间里,像隔绝在世界之外。
吃完后,Brady收起托盘,又走回来坐在她床沿,看着她说:“等下有空吗?我下午带你去看看一场展。安藤忠雄的。”
“真的吗?”她眼睛亮了一下。
他轻点头:“我知道你喜欢光和空间。”
她噗嗤笑出来:“你还记得我说过这句话?”
“当然。”他淡淡地说,“我想了解你的所有感官喜好,不然怎么让你每天醒来都想留下?”
她怔了一下,忙不迭羞涩的跳起来打他。
他笑着躲开,不知为何,心口像被柔软的什么东西敲了一下,轻轻的,但留下了回响。
她没回答,只是轻轻扯过他手指,用自己指腹蹭了蹭——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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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阳光偏暖,风略带一点水汽,淞沪的6月有种微微升起的,绵密的热。
Brady带安安去了美术馆。她第一次站在安藤忠雄设计的展厅前时,真的愣了一下。光线沿着墙体的角度缓缓流动,混凝土的灰像一种精致的沉默,空间仿佛能让时间慢下来。
“你不觉得很像一种沉默的哲学吗?”安安轻声问。
Brady点点头:“是啊。安藤忠雄说过,‘空间是容纳记忆的容器’。你在这里待得久了,会忘了人声,记得只有心跳。”
他们并肩走在展馆回廊里,脚步声在墙与地之间轻轻回响。
展厅的一角,有一块水泥墙面被自然光划开一道缝。安安站过去,被阳光照出柔和的轮廓。Brady在背后看着她,没有出声。
她回头望他一眼:“你一直看我干嘛?”
他笑了笑没说话,安安瞪了一眼他,也没说话,但她的心,有一瞬间像被风拨了一下。
他们一起看完展后,走出展馆时,天光已经斜下来了。她回头望了一眼那座建筑,又望向Brady:“你觉得我以后有可能做这方面的工作吗?”
Brady说:“你比你自己以为的,更有触觉。”
她笑笑:“你总是这样说话,听起来像在捧我。”
“不是捧,是认同。”他停顿了一下,“或者说,是鼓励你成为你该成为的那种人。”
她忽然觉得,那句“你该成为的那种人”,像一个柔软却坚定的承诺。
夜深时,淞沪的空气带着江水的咸与热,还夹杂着高楼林立后的钢筋余温。半岛酒店门口,Brady牵着安安从旋转门走出来。
马路对面那辆低伏着身形、如黑豹般蛰伏的AMG GTR 已经等候多时,车身反射着黄浦江畔的霓虹,如冷峻而锋利的刀锋。引擎还未点燃,就已让人心跳加快。
“走,带你出来玩还是要去景点游客地标打卡的。”
车灯一亮,安安眨了眨眼:“你还藏着这台?”
“不是藏,是挑日子。”他替她拉开车门,“今晚刚好合适。”
安安小心翼翼地坐进副驾,车内是Alcantara麂皮包覆的座椅,贴合身体的凹陷感让她瞬间坐直。脚边是碳纤维踏板,仪表盘上泛着幽暗的光,驾驶舱像某种未来战斗机的座舱。
Brady一手握上方向盘,
引擎咆哮了一声,低频轰鸣如猛兽苏醒。她下意识抓住门边扶手。
车从半岛酒店驶出,转过外滩最东边的转角时,Brady轻轻一脚油门。
轰——
AMG GTR如流星掠过南京东路尽头,在空旷的夜里发出深沉的机械怒吼。江面上的游轮灯光像定格的幻影,远远退后。车顶已经敞开,夜风贯穿整辆车,从她鬓边掠过,像某种正在脱胎换骨的仪式。
安安被风吹得几乎睁不开眼,只能仰头看着夜空掠过的星点。周围是一座她从未来过的城市,向她敞开深夜的怀抱。
Brady一手稳稳地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伸过来,握住她的手:“怕吗?”
她摇摇头,眼眶泛红,却是因为风,也因为心跳。
Brady嘴角微弯,没说话。他把车速放慢一点,在外滩靠近苏州南路的那段缓缓滑行。左边是历史建筑的砖红与沙金色,右边是江面夜航船的光,天空压低,像所有星星都来淞沪看夜景。
他轻声说:“我不是想带你看这些车、这些灯……我是想让你知道,你也能成为这个速度与夜色的一部分。我的意思是,如果有自己想做的,就去做,找到Passion和动力,做下去。”
安安转头看他,眼神里第一次有了某种即将破壳的坚定——像她从一个世界迈向另一个世界的中间态。
她忽然伸手,把头发拢向脑后,对着风大声说:
“好——那就先不怕。”
夜继续拉长,城市在车速中模糊,但她知道,这一晚,会被永远记住。
回到房间时,夜色已经深了。
安安换了件柔软的白色棉衬衫,在落地窗边坐着。楼下的外滩灯火辉煌,江对岸的陆家嘴像银河反射在水面。
Brady洗完澡,走出来,看见她坐在窗边发呆,走过去蹲下身。
“今天累了吗?”
安安摇摇头:“不是累,是……有点不真实。”
她歪着头看他,像是想把眼前这个男人看进心底:“你一直都是这样生活的吗?”
他顿了顿,没有立刻回答。
“以前更冷,没人管一些。”他终于说,“但你来了之后,好像多了很多细节。”
那晚他们没有立刻睡去,而是在床头靠着聊天。
聊大学,聊小时候的记忆,聊她为什么害怕在众人面前讲话,聊他第一次失败的创业经历……那些过往,像是沿着彼此身体的温度一点点交织起来。
安安突然问:“你说……如果哪天我变了呢?不是变得更好,而是……更复杂、更现实,更不像我自己。”
他没立刻回答。
他只是轻轻牵住她的手,说了一句很轻的:“我会记得你本来的样子。”
她鼻子一酸,却没哭。只是靠过去,安静地抱了他一下。
那一晚,没有多余的缠绵。只是两个人,戴着耳机,躺在黑暗里,听彼此的呼吸——像是两颗暂时栖息在同一片温柔里的心。
嗯听的歌是陶喆的《爱,很简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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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怕我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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