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热烈，是年轻人之间的默契。
中场休息时，一个高大健硕，充满阳光气息的身影，上前为玲瑜递毛巾，递水，很是殷勤。
再看某人，一边擦着脸上的汗水，一边春风满面相谈胜欢，丝毫不在意男生偶尔的触碰。
杜佳怡走到下海处，拾好衣物，找了个不远不近的躺椅，闭目养神。
心里莫明浮现一个人。
近来的财经新闻，铺天盖地的全是唱衰房地产的消息。林昭云接手的天海集团，曾为追赶地产的热潮，迅猛发展。如今，站得越高越可能被市场反噬。
杜佳怡告诫自己，这不是她应该思考的事。
否认、逃避，一如既往。
有些疲累，可不可以不再逃呢？
或许，她也可以做回以前的自己…那个原始的自己...
“终于环游世界回来啦！”一股讽刺的腥味，夹杂着海风缓缓飘来，阳光被黑影逐渐吞噬。
“横穿太平洋了？”
“嗯”杜佳怡侧过身，稍微有点小情绪。
“要不要给你开个party庆祝一下？”大小姐得理不饶人。
“谢谢，跟你那些朋友去吧，我不参与。”
“什么意思！”玲瑜皱起眉头。
“没什么意思，跟小孩子玩不到一起而已。”
“你瞧不起谁？”大小姐在气头上，忍不住吐露憋在心里的话。这人平日要么冷着脸，要么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总是嫌弃自己，嫌弃她的年幼。
“不是…”
“不是什么？年轻怎么了！至少我和他们在一起，比跟着你更快乐！”玲瑜满腔的情绪找不到发泄口，撂下狠话。
杜佳怡听了更加不快，倒是委屈大小姐待在自己身边了，但不想让争吵升级，“你开心就好，多认识些朋友，没必要专门陪我这个老年人。”说完把衣服塞给她，头也不回地往酒店走去。
“该生气的人是我！”大小姐在身后喊到，“你如果不想跟我在一起，就直说！我保证不会再纠缠你！”
杜佳怡假装没听见，加快步伐。
“但是！旅行是你提出的，你必须负责到底！”不依不饶。
杜佳怡胸口堵着一口气，回头喊到，“你放心！我一定会负责到底！”
此刻耳边突然响起那句话，“自以为是的人是你！”还有那难忘的打脸声。
杜佳怡觉得，不该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花费太多心思和精力，也不该因为玲瑜的单纯和年轻，而对她特别。
这一切看上去都太愚蠢！
回到酒店，在空调的作用下，混乱的情绪稍微冷却下来。
犯得上和小屁孩闹情绪么，完全不像自己。
既然已经决定不再做生活的逃兵，那就应该尽早筹划未来。
至于玲瑜，刚才自己太冲动，只需相安无事地度过这个月，然后把她完好地移交给她的父母就可以了。
整理好心情，一看时间，到了饭点，杜佳怡拨打玲瑜的手机，却迟迟无人接听，估计小丫头正玩得开心，没听见。过会儿再打，依旧无人接听。
脾气挺大嘛。杜佳怡思忖着，还是亲自去负荆请罪好了。
到了海边，没寻见那群年轻人，更看不到玲瑜的身影。于是又一次拨打电话，听到不远处熟悉的铃声响起。
寻声而去，只看见衣服和手机扔在沙滩上，人却不在。
不会想不开吧！
抛开不好的预感。既然东西在岸上，那说明人在水里。
所幸是午饭时间，烈日炎炎下的海面波光粼粼，异常刺眼，几乎无人。
杜佳怡远远望去，好似有个东西漂浮在海面上，越看越像个人。
身体暴露在如此强烈的阳光下，肯定会被灼伤！杜佳怡脱了外套，快速向目标游去。
玲瑜正躺在水面上，随波逐流。
杜佳怡轻轻拉过那只飘在水面上的手，圈住腰身托浮着她，柔声劝道，“该吃午饭了。”
“不饿！”玲瑜拧身推开她，朝岸边游去。
杜佳怡只得默默跟在后面，等上了岸，才敢追上生气的大小姐，“刚才是我不好，不该朝你乱发脾气，”见她毫无反应，杜佳怡无奈抓住她胳膊，“对不起。”
“…你没有…”玲瑜别过脸，声音哽咽，“是我要求太多。”
“怎么还哭了？”杜佳怡费力地扳过她肩膀，大小姐倔犟地咬着唇，拼了命的忍耐着，可眼泪还是委屈地流下来。
某羊有些慌乱地替她擦拭，反倒让泪水开了闸似的往外涌。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像是有用之不竭的泪水。
“别哭了，好么？都是我不好。”
玲瑜不管不顾地赖在怀里。
杜佳怡只好搂着她，等她发泄完所有的情绪。
“…抱紧点…”
某羊应声收紧臂弯。
“…你是不是讨厌我…”
“怎么会，喜欢都来不及。”
“真的？”
“当然！”除了脾气大点，“活泼可爱，聪明伶俐，家境又好。”一个人见人爱的小姑娘，她有什么资格讨厌？
“…什么嘛…”
“嗯？”
玲瑜生气地推开她，指责到，“以后不准凶我！”
“是是，遵命，大小姐。”某羊赶紧赔不是，“以后绝不会凶你。”
“哼！三次了！”
杜佳怡不知道她在数什么，“饿不饿，煮碗面给你吃？”
玲瑜因为这个烂梗，破涕为笑，“好啊，去煮吧。”
杜佳怡笑了笑，把浴巾披在她身上，“先回酒店换身衣服，中午紫外线太强，不适合游泳。”
玲瑜拉过浴巾，开心地对她点点头，“好。”
“嘶…疼…”
某羊心里翻了个白眼，手上动作更轻，“傻不傻？中午跑去游泳！那么大的太阳，没被晒脱皮已经不错了！忍着点！”
杜佳怡扔掉棉签，换手指沾着药膏，一点点地涂在通红的脸和肩膀上，轻轻吹着气。
大小姐嘴巴撅得能挂酱油，“还不因为你…”
“是是是，都怪我…”这会儿了，还有精力斗嘴。
“轻点…”玲瑜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庞，柔软的指腹在皮肤上摩挲，带着清凉的舒适，忍不住想要撒娇。
“还好只是晒伤了，不至于破相。”万一真破了相，自己铁定吃不了兜着走。
哎，真是颗定时炸弹。杜佳怡怀疑自己到头来，偷鸡不成，还会蚀把米。
说起来这是今天第二次给人抹药了。
“在想什么？”玲瑜见那人眉头越皱越紧，忍不住问到。
“想你啊，”杜佳怡随口说到，“万一破了相，这漂亮的小脸蛋多可惜。”
见那人说得认真，玲瑜唰地羞红了脸。本就晒得通红，竟没让人瞧出点什么。
“…我…我饿了…”明明开着空调，呼吸却变热了。
“想吃什么？”杜佳怡收好带来的药箱，去洗手。
“不想吃肉了…”大小姐扒拉着盘里的炸猪排，有气无力的吐槽。“想吃你做的…”
杜佳怡抽了抽嘴角，能吃饱就不错了，大小姐真是难伺候，“中午少吃些，晚上带你去别的地方改善伙食。”
“真的！”听到改善伙食四个字，玲瑜高兴得两眼放光。
“吃完饭回酒店写作业。”一盆冷水泼下来。
“…哦…”玲瑜耷拉着脑袋，埋头刨猪排。
“晚上吃什么…”好不容易熬过了下午，玲瑜扔开笔，转身巴巴地望着那人。
杜佳怡看了看表，合上电脑，“走吧。”
走得脚跟生疼，看了一路的风土人情，两人都有些疲乏。
“怎么还没到？你不会是要卖了我吧。”玲瑜不耐烦地催促到。
“还得再远些，寻个好价钱。”杜佳怡说得一本正经，大小姐切了一声。
嘈杂的环境，腥鲜的气味，以及拥挤的人群，告知她们，目的地到了。
这里是菲律宾的传统市场，各色蔬菜水果、海鲜家禽，应有尽有。
“看看想吃些什么。”杜佳怡放她四处逛逛，不时瞄一眼。
玲瑜跑了一个又一个摊位，根本不是想买，纯粹好奇贪玩罢了。
和父母的出行，总是在路上，要么就是在酒店睡觉，在景点参观。哪里有机会下沉到这样充满生活气息的地方，她甚至连国内的菜市场都没怎么去过。
只见她动动那个，戳戳这个，摊主见她光玩不买，心里不乐意，脸拉得老长。
杜佳怡见大小姐丝毫不在意脏乱差的环境，便随她去了。
“姑娘，你到底买不买啊，这活的都被你折腾死了。”终于有个摊主忍不住数落到。
玲瑜听了，委屈的看向杜佳怡。
“她想买这么大的龙虾，可惜找了一圈没找到。”杜佳怡故意比划大些，看得摊主直摇头。
“哪有那么大的龙虾，你们看我这个，是最大的了。”摊主提了只鲜活的龙虾送到玲瑜面前，大虾受到惊吓，凶猛地挥舞着大钳子。
“不，我就要那么大的，这个太小了。”大小姐倔强地撑着面子，食材是美食的基础，她可是相当期待今夜的晚餐。
“我们走吧。”杜佳怡牵了她的手，转身要走。
“诶诶，真没那么大的，你就是转一天也找不到。反正都是用来吃，小点的肉质细嫩。”老板舍不得放顾客走，焦急地晃着手中那只高举前肢的龙虾。
杜佳怡挑眉看看玲瑜，聪敏如她，当即表示不满意，“不好，肉都没有。”
“一只不够就多买几只，价格可以便宜些嘛。”摊主讨好地说着。
“不如先凑活买两只。”杜佳怡故意朝玲瑜说得大声，摊主一听，高兴起来，立马翻来覆去地挑了三只极好的。
杜佳怡背后戳了戳玲瑜，示意她去别地玩玩。
“我还是觉得小，再看看其他的。”玲瑜说完就跑，极其配合。
摊主急了，“你们这是来买东西的么！挑好了，说不要就不要！”
杜佳怡陪笑道，“老板，你是不知道。她今晚要跟男朋友共度晚餐，女人在这个时候可是非常挑剔的。我是她花钱请来的厨师，被她硬拉着非要一起出来挑食材。”
“既然这么讲究，去高档酒店不就行了。”摊主不服气地放下虾。
“那多没诚意。”杜佳怡扶住他收回龙虾的手，“你说，这几只要多少钱。”
“优惠你们些，3200p一只。”摊主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老板，我可是这儿的厨子，你就按本地价给吧。”
“这是市场统一价，太低了别人不让卖。”摊主直摇头。
“我又不是没买过，再说我这要买的可不止两只龙虾，还有其他的，你要是不能出个好价钱，那我们真就只能选别家的。”
摊主想了想，“2800p，已经很低了。”
杜佳怡听完摇摇头。
“那你说，给多少？”
“1600p。”
“太低了，不卖。”
杜佳怡看了眼周围，凑过去悄悄说到，“咱俩都是做生意的，你开价归开价，我这也得赚点不是。咱俩一搭伙，以后我就你这儿进货，还愁不挣钱？”
“你去别家也是这个价。”
“老板，你这是逼我大晚上的去海产市场买打折的海鲜么？”杜佳怡早把市场了解透彻，“只是懒得跑，你要不卖就留着明天卖吧。”
海鲜过夜可就亏大了，摊主恍然，盯着杜佳怡，戒备到，“你想怎样？”
杜佳怡瞅了眼玲瑜，“你预计旁边那家能开出最低价多少。”
“2800p最低了。”
“你按1600的价给我，卖给她2600的价，中间差价咱俩二八分，如何？”
摊主算计着，“1600，2600，差1000，二八……”
杜佳怡不打算给他时间，“你就说同意不同意，你不干，我找别家去。毕竟海鲜这东西，讲究一个鲜字。要是咱俩配合得好，以后我只认你的货。”
摊主帐还没理清，但想着1600他也能赚，一着急，就同意了。
“那就说好了。我们要两只龙虾，三只青蟹，八只蚝，两斤虾，这几种混合贝类四斤。你给个最低价。”
摊主再一次被打乱，只得乖乖听话算钱。“5800p，成本价了。”
“那你再按市场价每斤下浮200p，要多少钱？”
摊主第一次碰到这么复杂的算术题，来回摁了半天的计算器，“8600p”
“那我等会儿给你6300p。”
“等等，你让我算算。”之前的都忘了，摊主就差扳着手指头数数。
“哪有这功夫！一会儿她过来，你先假装跟我讲价，龙虾2800降到2600。然后我说服她在你这里买，你再报个总价9000，然后我们礼尚往来两次，最后你要勉强答应我提出的8600。但你要记得，我嘴上喊着给8600，实际上只需要给你5800p，明白了么，可不能有纰漏，被人家看出来，咱俩说不定要被抓。”说完在背后勾着手指头。
摊主本来账还没算明白，又听得一头雾水，只好迷茫的点点头。杜佳怡非常耐心地重复了一遍。“老哥，咱都是生意人，有钱大家一起挣，放心，我不会亏待你！下次再有这样的生意，我铁定找你。你信我！”
这会儿功夫，玲瑜正好谈了价格回来，“那边死活要2800p一只龙虾。”
“我这边谈的2600p，摊主比较实在，不如就在这买好了。”
“那就听你的吧。”
“好嘞！那就两只龙虾，三只青蟹，八只蚝，两斤虾，这几种混合贝类四斤。”
于是摊主在杜佳怡的一系列操控下，打包好所有海鲜，默默地接过6300p，然后呆呆地望着手里的钱，满头雾水，只知道自己应该没亏。杜佳怡则提着一大堆海鲜，两人高高兴兴地买蔬菜水果去了。
回到酒店，借了厨房一角，杜佳怡开始自己的得意之做。一只蒜泥龙虾，一只芝士焗虾，葱香贝壳，然后是蒜蓉、清蒸、芝士烤生蚝，接着就是水煮虾、炸虾和椒盐烤虾，葱爆青蟹。
足足耗费两个小时，杜佳怡才推着满铛铛的餐车回房间。
两人在阳台上，就着美丽的夜景，边吃边聊这次讲价的过程，直到玲瑜撑得弯不下腰。
“…好棒…”玲瑜吮吸着手指，忍不住感叹到。
“人的贪欲...真是罪过…”杜佳怡看着满桌狼藉，想到自己屠杀了那么多小生命，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下去走走吧，太饱了。”玲瑜可不想为这样的事坏了好心情。
“行，扶我一把…”杜佳怡晃晃悠悠站起来，由她惨扶着出门去。
“你怎么这么会骗人？”玲瑜继续刚才的聊天。
“这怎么能叫骗？顶多算忽悠。他抬那么高的价，那才叫骗，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况且，出来行骗，基本功都不扎实，估计这会儿还在摁计算器呢。”杜佳怡嗤之以鼻。
“说不定哪天我被你骗了，还帮你数钱呢。”
“怎么可能，我这点小伎俩哪骗得了您啊，您这么聪明伶俐。”
“哼，算你会说话。”
某羊陪笑到。
“如果被我发现你骗了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玲瑜说得咬牙切齿，听得杜佳怡冷汗直冒。
”不会，不会。“
“明天我们…”
“你按你的计划行事，我按我的课程培训。”
“…那…”大小姐不高兴了。
“赖不掉的。”
“知道啦，不会耍赖的！”
既然知道，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那…你把我…一个人留下？”
不然呢？杜佳怡看着她扭捏的小表情，耐心等待下文。
“我，我一个人…安不下心…”
在屋子里待着，要安什么心？
“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嘛～”玲瑜摇着杜佳怡的胳膊，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习题我保证完成，好不好嘛～”
杜佳怡快被搞魔怔了，上一秒凶巴巴，下一秒惨兮兮，大小姐不去演戏真是太浪费了。
“…我只看结果。”好不容易摆开她的魔爪。
“嗯嗯！就知道你最好了。”玲瑜朝她绽放出清纯迷人的光彩，吓得她赶紧别开脸。
“大小姐，这是我的床，你的在那，在那！”杜佳怡指着铺叠整齐的床，无语地看着那人坐在自己床边，准备钻被窝的架势。昨晚还是偷偷的，今天彻底摊牌了。
“一个人睡，怕嘛…”又开始装可怜。
比起一个人，杜佳怡更怕她。
“太挤了，睡不好。”某羊努力维护着自己的领地。
“可是，在家里不也一起的么？”
“家里床大！”
“怎么会呢？我量过，一样的啊！”
“…”她怎么就对付不了一个小丫头呢！
“不许抱着，热！”杜佳怡使劲推开她，心里烦得不行。
三年的时间，自己小心翼翼，不跟别人有过多接触。谁知遇上她，三年的坚持瞬间破功，不管怎么拒绝，这人跟狗皮膏药似的，天天粘在身上。
早知道就选超大床，至少还能享受一下。
“睡着了，我可管不住自己。”玲瑜得了便宜还不知足，立马又缠了上去，“啊，睡着了。”
“…”杜佳怡此刻只想一脚把她踹下去。
沉默是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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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别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