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老人睡下后 ,几个人轻声的掩上了房门。
刚一出门,昕川就像小时候那样,要去碰肜溪的肩,可是他刚一靠近,肜溪就避开了,速度之快,让他有些石化。
昕川尴尬的将已经伸出的左手停留在半空中,少顷,又恍若无人般,将手转了半圈,顺带扫了一下自己的眉梢,抛了个媚眼,当作什么事都没有的说道:“你想住前院还是后院?我让下人安排。”
“就这里吧,我想离爹爹近些。”肜溪为自己的下意识回避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道歉,于是低下头,眼神有些飘离,全然不似刚才的冷傲。
“这样也好,方便陪爹爹,这几天我们也住过来,这里你应该是熟悉的。”肜溪的慌张,昀海看在眼里,他不知道这十年,肜溪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确定,从现在开始,无论如何,他都要保护好这个妹妹,绝不能像十年前那样,轻易的被别人带走。
只是十年的分别,他们都已长大,所谓长大,就是加在身上的身不由己会越来越多,想要再回到从前那般亲近,怕是难了。
“我不会住太久,等爹爹的病一有好转,我就离开,所以……你们无需做过多安排。如果可以,我想保持现在的打扮。”肜溪说完,眼神闪烁。
“你不常住吗?”昕川觉得肜溪说的话,总是一句一个雷。
“小川,听小溪的。”昀海止住他的话,转头又对肜溪说道,“都听你的,但是府里的人多,让他们瞎猜你的身份还不如我直接说明,你不想暴露儿女身,我就说你是家里的三少爷,反正你小时候也没少穿男装,街坊邻里讹传着,都以为家里丢的是位少爷,这些都无妨,我去安排,只是你身边就一个丫头,够吗?要不要我再帮你挑几个人。”昀海说着,看了看肜溪身后的侍童,不用想也知道,这个侍童也是女扮男装的。
“不用了,有她就够了,这是我的侍女,叫烟儿。”肜溪说道。
“烟儿见过两位少爷。”身后的烟儿翘着兰花指连忙上前行礼,和一身男装格格不入。
“免礼吧。”昀海看了看烟儿,觉得这妮子倒是有几分肜溪小时候的机灵,“那好,我现在叫下人去安排你的房间,有什么不习惯的,你直接告诉我,不用拘谨,这里是你的家。”昀海说着,拉着昕川离开,他知道此刻的肜溪对他们是有些抗拒的,与其让她这么慌乱无措,还不如自己主动让开,他相信只要她回来了,他们之间的感情会慢慢恢复的,他们还会像小时候一样的亲密无间,有些东西不急在这一时。
往日义庄般的后院,因为肜溪的回来,变得像菜市场,昀海不再是书房,卧室两点一线,昕川更是在后院扎了根,平日里看心情叽叽喳喳的小燕子,近日也发情般,连半夜三根都出来叫唤两声。
“三少爷,早上好。”
“三少爷,这是大少爷差人送来的点心。”
“三少爷……”
原本看门的小丁子殷勤地伺候着肜溪,在他心里,三少爷是他的救命恩人,是魔鬼大少爷的张天师。
清明那段时节,天总是雾蒙蒙的,时不时还下点小雨,难得今天老天爷赏了脸,放个晴,沈家兄妹将许久没有出来晒太阳的父亲挪到院子里。
“爹爹,喝茶?”肜溪知道,院子里,石桌上的茶无论有没有人喝,昀海总是吩咐下人凉了换,可能也是不差钱。
沈老爷看着肜溪,点点头,想到从前,每次肜溪自己想喝茶时,总是先问他要不要喝,然后不等他答应,就握着茶壶,将三杯都倒满。
只是这次,肜溪只倒了一杯,直接递给了他,沈老爷接过茶,笑着问道:“你不喝吗?”
肜溪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过想起小时候自己的小心思,摇摇头,“我不渴。”
“我渴了。”肜溪话音刚落,远处走来昕川,像个孩子似的讨茶喝。
肜溪看了看他,也替他倒了一杯,昕川一股脑儿喝完,拿着空杯还想要,却被一旁的昀海止住了。
“想喝自己去倒,越长还越回去了,过两天是不是还要人抱了。”昀海边说着,边将自己倒来的茶递到肜溪身边,“喝点吧,雨前茶,味道还不错的。”
肜溪说了声谢谢,接过茶杯。
昕川见状,嘟了嘟嘴,乖乖的去石桌旁倒了一杯,却不是给自己喝的,伸手递到昀海旁,“哥,给你。”
“我不渴。”昀海觉着奇怪,回绝道。
“小时候我们三个从外面回来,老是抢水喝,你忘记啦,这杯茶啊,就当是以前你让我的,现在弟弟我给你倒。”昕川说着,给了昀海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又对着肜溪,指了指自己说道,“二哥哥好吧。”贱笑依旧,其实昕川想说,肜溪你可还记得?
昀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肜溪也抽了抽嘴角。这一刻,仿佛时间真的回到了十年前。
沈老爷喝了一口茶,看着几个孩子,想想他们小时候。
那时自己忙,肜溪还在襁褓,五六岁的昀海就像个小大人照顾着弟弟妹妹,小的抱抱,大的哄哄。等他们都大些,有哥哥们护着,调皮的肜溪总是打架闯祸,回来后,给挂彩的哥哥抹药膏,愣是把两个小男孩涂成了行走的水墨画。
“爹爹你笑什么?”昕川见父亲看着自己笑,以为身上有什么,绕了个圈,全身上下打量一番。
“没什么,想你们小时候,三天上树,两天揭瓦的猴样,时间真快啊,都长这么大了。”沈老爷感慨。
“我们哪里有上树,揭瓦,也就肜溪有一次,偷了隔壁胖婶家的石榴,怕她来告状,在门顶上放了坨黄泥……”话说一半,昕川自己先笑了起来,“你们还记得吗?胖婶顶着黄泥来兴师问罪的样子,活像个……”
“小川。”见昕川要说出不雅的话,昀海即可打断。
相聚的日子总是短暂的,正当沈家兄妹觉得沈老爷的病一日比一日渐好时,大夫回复他们四个字,回光返照。
没过两天沈老爷就离世了,沈家兄弟开始忙绿丧事。肜溪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回想着和沈老爷的点点滴滴。
记得兰姑姑来接她的前夜,她就和爹爹坐在院子里……
“如果和爹爹哥哥分开的日子里,小溪想你们了该怎么办呢?”肜溪嘟着嘴问爹爹,还没分开,却已经开始想念。
“小溪要是想爹爹了,就看月亮吧,只要小溪抬头看见月亮了,就好像看见我们一样,如果有什么话要和爹爹,还有哥哥讲,你就对着月亮说,爹爹和哥哥会在月亮下听着。如果爹爹和哥哥想小溪了,我们也会看着月亮,要是小溪看见月亮很亮很亮的时候,就知道是爹爹和哥哥想你了,很想很想,知道吗?”沈老爷说着,在肜溪的脸上亲了亲。
“爹爹。”肜溪喊道。
“诶。”沈老爷应道。
“小溪想您了,您吃饭了吗?”肜溪看着月亮问道。
“爹爹吃过了,肜溪吃饭了吗?”沈老爷和肜溪看着月亮对话着。
可说着说着,沈老爷的脸留下一道泪,肜溪也哇得哭出了声。
“小溪乖,不哭,不哭。”沈老爷小心的抹去肜溪小脸上的泪水,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爹爹也不哭,小溪会听爹爹的话,明天跟姑姑走,而且小溪会很乖很乖,这样小溪就能快些回到爹爹身边,是不是?”肜溪和爹爹确认,用自己的小手在沈老爷脸上抹了抹。
“恩,是的。”沈老爷赶紧答道,脸却转了过去,他自己也不知道今生还能不能再见到肜溪,见到这个养了八年,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的孩子。
过往的画面一点一点在脑海闪过……
“爹爹,囡囡想您了,好想好想您。”十年不曾流泪的肜溪,在此刻,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涌。
儿时的分别好像就在昨日,肜溪用了十年才缓过来,而今再次分离,却是永别。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见,受过的伤,留了疤,再难受,也只是痒,可是重新在伤口上刮一刀,却是疼上加疼。
“什么?钰珠离开明都了?不是让护卫留心些吗?怎么会让她溜走的?”阁主指着第一护卫宇翔问道。
“阁主息怒,大小姐也不是要溜走,她,她可能坐错船了?”
“什么意思?”阁主不解。
“大小姐在留岛上,应该是要坐船回明都的,结果她上错了船,去了定县。”宇翔想想就好笑,定县和明都,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这位大小姐居然南辕北辙。
“她是小孩子吗?平时少根筋就算了,就这生存能力,还学人家逃婚,别自个儿往新郎家跑就不错了。”阁主扶额叹息,“派些人去保护着,别再出差错了,一旦追上,立刻给我逮回来。”
“是,不过,就怕大小姐不配合,护卫们也不敢用绑的啊。”
想想有一次,明明是老阁主下令绑人,结果大小姐一哭二闹就差上吊了,没皮没羞的硬是说护卫们借机轻薄,不想活了,那批护卫差点人人被送进水牢,至此明阁里,只有大小姐“调戏”护卫们,护卫们个个躲着这位大小姐。
“也罢,宇翔,你去准备一下,我亲自去趟定县,就当私访了。”阁主摆手,示意宇翔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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