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礼部尚书案

江宴绪此刻说不上来什么心情,只觉得压在自己身上的担子减轻了不少,他从前不可言说的秘密如今随意地被人公之于众,他本以为会下大牢、会死、会流放,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结果却是最好的。

只见宁亭靖负手而立站在宫门外,江宴绪猜出了宁亭靖是在等自己,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道:“宁先生。”

宁亭靖问道:“皇上都和你说什么了?”

江宴绪将话全部告知宁亭靖,宁亭靖听后点了点头,玄絮影性格阴晴不定,就连他都说不准。

宁亭靖猜想,玄絮影留江宴绪性命恐怕是为了玄玉安,毕竟当年那个案子谁都不曾忘却,江家一脉已经搬离了上京。谋反一案玄絮影虽没有参与进来,到底是查了的,其中利弊早在心中盘算了个遍。

宁亭靖打量起江宴绪,问道:“你都知道了?”

江宴绪答道:“知道了。”

宁亭靖边走边说道:“看来还是小瞧了你。”

江宴绪神情低落,问道:“我义父是怎么死的?”

宁亭靖垂着头,眼看着同僚死在自己面前,这种滋味并不好受,但此刻更难受的应当是江宴绪。

宁亭靖道:“暂且还未查到。”

江宴绪深吸了口气,这么短的时间内不可能会查到,是他太心急了些。

江宴绪才想起来一件事,问道:“韦胜抓到了,下一步该怎么做?”

“审问,袁正一家怎么死的,名单在谁手里,审出来后将人交给我就好。”

宁亭靖始终很平静,疼痛几乎要把江宴绪折磨疯了,以至于他也无暇顾及宁亭靖为何一点反应也没有。

只听宁亭靖话锋一转:“跟我走,去看看你背上的伤。”

“好。”

宁亭靖带着江宴绪走到了一家医馆,医馆名为济世堂,东家正是容雁。

当初宁亭靖就向容雁询问过,他们进了天枢阁自然随时都有性命威胁,或许如今他们没有危险,可不代表名声大噪后还能有如此宁静的时候。

容雁的回答一向很坚定,甚至愿意自己出银两建济世堂,为的就是能够及时救治他们。

宁亭靖将江宴绪带到里屋,只见里屋榻上正趴着两个人,六阁的纪玉竹,以及十二阁的张衡。

江宴绪此刻虚弱不已,他看向两人,诧异地问道:“你们怎么了?”

张衡语气里尽显无奈:“与人交手,占了下风。”

江宴绪看向纪玉竹,问道:“那你呢?”

纪玉竹叹了口气,道:“跟他一起,没打过人家。”

江宴绪眸光意味不明,道:“这倒是罕见,话说谁会这么厉害?”

纪玉竹与张衡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黑衣蒙面人。”

两人的话令江宴绪咋舌。

宁亭靖实在看不过去了,走过来道:“好了,你的伤要紧。”

纪玉竹和张衡这才看到江宴绪身后的宁亭靖,两人欲起身行礼,宁亭靖抬手打断:“受伤了就好好休息。”

两人再次齐声道:“是。”

江宴绪不禁腹诽道:“这么有默契,不是同一阁的都可惜了。”

唐平走进里屋,见到江宴绪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吓了一跳,但他到底是见多识广,没有表现得太过震惊,只轻声道:“我看看你的伤。”

江宴绪坐在凳上,忍着疼痛将衣袍脱下,结实有力的臂膀,劲瘦的腰身,白皙的皮肤,每一样都让人挪不开眼,可后背那道狰狞的伤却令人不敢多看。

江宴绪后背的伤痕令纪玉竹不由得倒吸一口气,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要将人打成这样。

“忍着点。”唐平说罢便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玉瓶,他将玉瓶打开,白色粉末倾泻而下,落在了江宴绪的伤口处。

江宴绪难以抑制地发出声音,他咬着自己的手臂,几乎痛到麻木,心里仿佛在叫喊着。

宁亭靖趁着这时候去隔壁衣铺给江宴绪重新买了件白色衣袍。

待宁亭靖回来的时候已经处理好了,他将衣袍递给江宴绪,江宴绪接过后道了声谢。

与此同时,四阁。

苏宁舟坐在凳上,思绪却不知不觉飘到远方,她在担心江宴绪。

不只有她,现在出现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在担心着江宴绪。

徐青生与楚贺此刻也不打闹了,两人安安静静坐在凳上,等着宁亭靖的消息。

韦胜从方才的话里推断出了江宴绪的身份,方才急匆匆跑来的小丫头说大理寺卿樊锐当街遇袭,那个穿得招摇过市的人如此急切,想必正是大理寺卿义子江宴绪。

据他所知江宴绪已然辞官加入天枢阁,那眼前这帮人想必正是天枢阁的人。

韦胜心里冒出一个猜想,难不成天枢阁也在调查这件事?可天枢阁不是学堂吗?披着学堂的皮行查案之事,可真是闻所未闻。不过想来也是,一个学堂怎么会收这么多辞官之人。

就在这时江宴绪推门进来,短短一天之内出了这么多变故,每个人都很难说自己是什么心情。

苏宁舟立刻站起身看向江宴绪,其余人的目光也在盯着江宴绪。

江宴绪苦笑道:“我没事。”

高文寻站起身走到江宴绪身旁,他声音低哑,道:“既然难过就不要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了。”

江宴绪问道:“本就没事,何苦要装?”

“你……”高文寻无奈摇头,江宴绪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嘴硬。

江宴绪问道:“人审了吗?”

徐青生面色凝重道:“等你回来审呢。”

江宴绪看向高文寻,笑道:“这怎么行,任务要快些完成,不然怎么对得起你想要上榜的决心呢?”

高文寻也看着江宴绪,道:“想要上榜是没错,可我们更想等你一起。”

江宴绪不回来他们哪里有心思审呢。

江宴绪移开目光,道:“既如此就不要说些煽情的话了,快些审出来,也快些结束这个任务,算是告慰亡灵了。”

高文寻点头。

江宴绪问道:“你可知我是谁?”

韦胜道:“江宴绪。”

江宴绪接着问道:“怎么知道的?”

“推断出来的。”

江宴绪若有所思地点头:“那还不算蠢。”

韦胜被这话气到了,道:“你说什么呢?你瞧不起我可以直说,用不着拐弯抹角地骂我。”

眼见日暮西沉,江宴绪只得快些,以免夜长梦多。

江宴绪问道:“礼部尚书府究竟是遭谁人灭门?”

韦胜扭头:“不知。”

江宴绪换了个方法问:“那你这几日躲在何处?”

“我凭什么告诉你?”

江宴绪实在没有精力和韦胜多费口舌,他连抬起一根手指都觉得费力,更别说和韦胜继续周旋了,可感受着周围人的关切,他觉得自己还能坚持。

他道:“你的确不该告诉我,毕竟你很清楚一件事,只要你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那你一定会死。”

韦胜冷哼一声,道:“既然知道为何还要问?”

江宴绪神情落寞,轻声道:“问一问或许你就说了呢。”

韦胜问道:“你觉得我会将自己的命交付给你们吗?”

江宴绪认真想了下,道:“不会。”

韦胜一耸肩,道:“那不就得了。”

“可是在这里我会好好问你,若是将你直接交给上边,不死也得掉层皮不是。”

韦胜想了下:“说得的确对,可我还是不说,你没把我交给上边就是因为你想比他们提前知道答案,既如此我更不能说了。”

韦胜话音刚落,脖颈处就有了一丝凉意,韦胜不可置信地转头,只见温音尘将剑横在他脖颈处。

温音尘问道:“说还是不说?”

梁昭伸出手拦住了温音尘,道:“他这样的人不能以平常心对待,不拿出点折磨人的手段还以为咱们是恐吓他呢。”

韦胜大喊:“你要干嘛?”

梁昭恶狠狠地说道:“你说呢?这世上折磨人的方式太多了,断其手脚都是轻的,让想活着的人活不下去,让想死的人死不了。”

梁昭这话倒是震惊了在场所有人,温音尘也收回了剑。

梁昭也只是吓唬吓唬韦胜而已,她虽不是圣人,但到底也不是活阎王,平日里连只鸡都不敢杀,真要让她做这种事,她做不来。

屋内霎时寂静下来,屋顶却传出了声响。

高文寻离得最近,他立刻推门而出,只见一个黑衣人与唐枫玥正在屋顶打斗。

姗姗来迟的楚见山说道:“方才枫玥在藏书阁看到有人在四阁屋顶鬼鬼祟祟,起初她以为是四阁的人,后来才察觉出不对,这才赶来。”

徐青生透过窗缝看到是楚见山,他立刻挥了挥手,三阁所有人都躲藏起来,生怕被一阁的人看到。

高文寻挡住了楚见山的视线,道:“多谢。”

容雁也走了出来,在高文寻耳边低语,问道:“这个人不会是来救韦胜的吧?”

高文寻小声道:“极有可能。”

楚见山一脸发懵,什么话需要离得这么近,他不能听?

唐枫玥一脚将黑衣人踹飞在地上,黑衣人从高处落下后猛地吐了一口血,紧接着便倒地不起。

容雁往后躲了一下,唐枫玥下手狠厉真是名不虚传,只是这一摔不会把人摔死了吧?

唐枫玥飞身下来,走到黑衣人面前,剑指黑衣人,问道:“谁让你来的?”

黑衣人咬着牙说了一句话:“你休想知道。”

话音落下后黑衣人便没了动静,唐枫玥将剑插入剑鞘中,蹲下身查看情况,只见黑衣人已经死了。

唐枫玥掰开黑衣人的嘴,看了两眼,平静地说道:“死士。”

高文寻皱眉出声:“死士?”

唐枫玥以为高文寻不知道死士的意思,便解释道:“死士大多都是江湖侠客,为了荣华富贵或是报恩,为那些贵族卖命,大多实行暗杀任务,倘若失败便自尽,总之不会留下活口,以免事情败露。”

高文寻与容雁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不可置信。

楚见山问道:“尸体怎么办?”

唐枫玥道:“找宁先生吧。”

“不可。”高文寻立刻出声阻止。

唐枫玥不明所以:“为何?”

“这个嘛……”高文寻也知道自己反应过激了,他犹豫了下,“这件事情我们自会处理清楚,就不劳你们费心了,今日之事多谢了。”

唐枫玥点头,她本就不想多管闲事,若非同为天枢阁之人,她才不会出手帮忙。高文寻这话说的正合她意。

见唐枫玥走了,楚见山自然也没有留下去的必要,他对着高文寻拱手行礼,转身离去。

屋内的梁昭说道:“人走了,出来吧。”

三阁五人松了口气,立刻从柜子中跳出来,躲在门后的徐青生与温音尘以及楚贺也走了出来。

高文寻立刻跑进屋,问道:“尸体怎么处理?”

江宴绪问道:“可有特征?”

“没注意。”

几人从没觉得死亡离他们这么近,他们在潜意识里还觉得自己是需要宁亭靖庇护的孩子,此刻见了鲜血才猛然把他们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几人从没意识到时间如此紧迫。

楚贺问道:“此事需要告知宁先生吗?”

江宴绪想了下,道:“再议,现在最关键的就是尸体,找个地方埋了吧。”

“好。”

苏宁舟与容雁去见了宁亭靖,讲述清楚前因后果后便回了四阁。

宁亭靖的意思就是随便找个地方把人埋了。

温音尘、高文寻、徐青生、楚贺四人将尸体埋在了四阁的后院内。

梁昭不禁在想,乱世之中人命当真如此轻贱吗?虽说那黑衣蒙面人是自尽,可眼睁睁地看着活人倒地不起,最终成为一具尸体,这样的感觉还真是难以言喻。

不只有梁昭这样想,在场所有人都是这样想,或许他们不是第一次见到尸体,但却是第一次看着活人死在自己面前,多少有些慌乱,但更多的是对这个世道的唾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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