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车后座的当事人言墨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要问她这么多年觉得父母的哪些教诲是一定要听的,她一定回答两点:一,好好学习;二,早点洗洗睡。在一个认识了两天的男人怀里哭不可怕,可怕的是哭完后还得向这个男人借衣服洗澡,更可怕的是例假来了弄脏了借来的衣服,最可怕的是还得拜托这个男人买卫生棉。
言墨永远忘不了眼前正在开车的男人,拿着粉色包装袋时挺拔的身姿和故作镇静表情下却偷偷红了的耳廓。言墨羞愧得想就地猝死,但又想起薛煜明就是阎王,死了也还得见面,那就是真的做鬼也不放过你了。
此刻在前座开车的薛煜明内心也是波澜万丈,他自知自己不似兄长那般克己复礼,但也不会如昨夜那般因为一个认识不到两日的姑娘的眼泪而溃不成军如此不顾礼数。薛煜明抬眼通过后视镜看到后排的言墨也正好在看着他,两人目光刚一相遇,言墨立刻装作看窗外的风景。
薛煜明觉得两人不能再这么尴尬下去,不然一定会被言墨的父母识破。薛煜明问道:“你真的不用早膳?”
言墨慌张地答道:“不用了,我没有吃早饭的习惯,谢谢啊。”
薛煜明看到言墨慌张地模样,知道昨天的事一时半会儿也过不去了,只得对言墨说:“我们待会去见父母可不能这样啊。”言墨明白薛煜明说的意思却怎么也张不开嘴。
两人原本就商量先去言墨租的房子里,让言墨换衣服后再去见言墨的父母。
言墨让薛煜明就在客厅等,自己进房间换衣服,如果嫌无聊了就看电视。薛煜明环视了一下言墨的房子。因为房子比较小,客厅和餐厅基本上是合成了一个,打开冰箱空空如也,只剩下了一个鸡蛋。薛煜明关上冰箱,转到了厨房,厨房的东西倒是还齐全,但仔细一看调味料基本上都过期了,只剩一包泡面还可以吃。薛煜明拿最后的鸡蛋和泡面凑活做了一碗鸡蛋面。
言墨换了一身印花连衣裙,画好了妆,准备叫薛煜明出发时,薛煜明从厨房端出了一碗面:“你饿了?”
薛煜明把面放在了桌上哭笑不得:“这是给你的。”
言墨漫不经心地答道:“我早上不习惯吃饭的,快出发吧。”说完就准备去门口。
薛煜明拉住了言墨的手腕,把她强制性地按到了椅子上,把筷子放在了她的手上,然后自己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这样对胃不好,听话,吃一口也行。”
言墨无奈:“你这样说话好像我爷爷,搞得我像是个小朋友。”
薛煜明不置可否:“按岁数算的话我当你爷爷都说小了,我已经十六万岁了。你对我来说确实是小朋友。所以快听长辈的话。”言墨也不再推脱,把面吃了个精光。
在言墨洗碗的时候,薛煜明又说道:“见完父母如果时间还早我们就帮你收拾一下衣服,应该要提前和房东说退租吧?”
言墨答道:“应该是的。你不是在地府呆了一千多年吗?怎么对现代生活这么了解,要不是你时不时蹦出些文绉绉的话,我都要忘记你是阎王爷了。”
薛煜明笑道:“我来人间当然要做些准备,而且,这些年我也不是无时无刻都呆在地府。人间的规矩也懂一些。”
言墨甩了甩手上的水,走出了厨房:“这倒也是。”
薛煜明立刻递了一张纸给言墨擦手:“到时候你可能得挽着我。”言墨明白薛煜明说的什么,一脸平静地点了点头,内心里做着心理建设,一切都是为了过父母那关,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快想象事成之后不愁吃穿的生活,拿出专业的精神!
想是这么想,但当言墨挽着薛煜明的手臂站在家门口按门铃的时候,言墨还是紧张地手都出汗了,她能感觉到薛煜明身上散发的热量和幽幽的月莹草的味道,时有时无。正值盛夏,按理说身上应该会带有汗味,但薛煜明身上却从来都没有这些异味。
薛煜明感觉到言墨在盯着自己看,转头问她:“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言墨回过神来,扯了一个谎:“不是,我是想你真的心细,还记得给我的爸妈带礼物。”
薛煜明笑了:“我是来娶你的,总不能空手吧。”
又来了,言墨又感觉到心里痒痒的,像被挠了一下,酥麻得很,好不痛快。
听到了屋内的脚步声,言墨紧张地挽得更紧了。薛煜明拍了拍言墨的手臂以示安抚。言爸爸开得门,薛煜明立刻笑容满面地叫了声:“言叔叔好,我是薛煜明,言墨的男朋友。”言爸爸从未见过五官如此精致漂亮的男人,保持着开门的姿势一动不动。
言墨见爸爸这呆若木鸡的样子,伸出手在他面前摇了摇:“爸?我们要都站在这里吗?”
言爸爸这才回过神,接过了薛煜明手上提的礼物,爽朗的笑了:“哈哈,快进来,快进来,你爸我没看过这么漂亮的人,这就是那什么……”
言爸爸在想一个合适的词。薛煜明还是拿满面笑容的二十四孝女婿模样。言墨羞得满脸通红。“惊为天人!对,就是这个词。”言爸爸终于想出来了。
薛煜明笑道:“叔叔真的夸张了。”
言墨想象了很多次带男朋友回家的场景,一直以为爸爸起码也会摆一下脸色,谁能告诉她,这种非常满意的笑容是怎么回事?言爸爸一直对言墨的教诲是找男朋友不能只看脸,帅哥大部分不是什么好人,他身为爸爸一定会对女婿进行严格的考验。爸爸,您的考验呢,您的刁难呢?
言妈妈从厨房端出来了一盘水果,叫道:“是墨墨回了吗?”
言爸爸兴奋地说道:“孩子妈,快看我们女婿多俊俏啊!”
言妈妈刚想训言爸爸不懂礼貌,抬头一看也被薛煜明惊到了。
薛煜明向言妈妈问好:“阿姨好,我叫薛煜明。”
言妈妈笑得合不拢嘴:“小薛啊,这孩子长得真漂亮。墨墨也是的,这么好看一孩子也不知道早点带回来,快来坐啊。”
接下来一切都按照昨天排演好的进行下去了,言父言母也没有过多阻拦,但也还是嘱咐薛煜明要好好照顾言墨。本来言父想和准女婿喝酒的,薛煜明以要开车婉拒了。送两人到门口时,言父言母还很感慨薛煜明准备了这么贵重的礼物。言墨一直没有管礼物的事,全部都是薛煜明一手操办的。听父母说才知道薛煜明准备一套珠宝首饰送给了言母,还有一套上好的茶具和茶叶给言父。这更加坚定了言墨在事成之后要好好敲诈他一笔的决心。两人从言家出来时已经很晚了,决定明天再去收拾东西。
言墨坐在薛煜明的书房里还在想事情也进行得太顺利了。薛煜明看见言墨想得出神,问道:“想什么呢?”言墨答道:“丈母娘和老丈人见女婿都是这么和谐的吗?”
薛煜明笑道:“我也是第一次啊。”
言墨想起了自家爸爸那么直白的话,说道:“不好意思啊,我爸妈都比较直接,那个说你漂亮的事你不要介意啊。”言墨认为直男应该都挺讨厌别人说自己漂亮,于是道了歉。
薛煜明倒是一脸平静:“这不是在夸我吗?”言墨惊讶道:“漂亮一般是形容女人的啊,哪个男人被说漂亮会高兴啊?”
薛煜明温柔地说道:“像女人很丢脸吗?”
言墨急忙否认:“不是,我只是觉得……”
薛煜明继续说道:“众生平等,何来高低贵贱之分呢?”
言墨打趣道:“也包括鬼吗?”
“准确来说他们应该算不上生灵吧?”
薛煜明起身从书架上拿下了一本册子递给了言墨,言墨打开一看,里面全部都是画的一些符文和注意事项。薛煜明嘱咐道:“这里都是一些实用的符文,你只需用判官笔在空中画下符文再用灵力催动。”
言墨看着册子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抬头看向薛煜明:“请问一下,我的灵力从何而来?”
“失礼了。”薛煜明抓住了言墨的手,双掌相接,十指紧握。
言墨下意识想抽出手,但手掌就像被磁铁吸住一样,无法动弹。两人手的缝隙中发出了金光,言墨顿时感觉一股暖意贯穿了全身,渐渐地放松了下来。在身体里流动的力量让言墨有种莫名地熟悉感,但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什么样的场景,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等她回过神来,薛煜明已经放开了。
言墨看着薛煜明说:“我觉得刚刚的感觉很熟悉。”
薛煜明眉头微锁,他在刚刚也有这样的感觉,却总是模模糊糊的,像在一个满是迷雾的迷宫里,只差一步就可以走出来了,但迷宫的墙壁却总是在临门一脚时变换了方向。
“像小时候在妈妈的怀里。”言墨一脸玩笑地补充道。薛煜明的眉头都还来不及松开,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剧烈地咳嗽起来。
言墨看到反应这么大的薛煜明,赶紧把手放在薛煜明的胸口顺了顺气:“您别激动,放轻松,开个玩笑。”
薛煜明又好气又好笑:“你啊,你,不能正经一点吗?”
言墨嘿嘿笑道:“我不是觉着刚刚气氛太严肃了吗?就想活跃一下。我小时候梦想是当一名喜剧演员,我觉得我的包袱抖得特别好,是吧?”
薛煜明也不气,顺着言墨的话说:“你上辈子肯定是个说书先生。”
言墨转念一想:“你不是管轮回的吗?你没有见过上辈子的我?”
薛煜明愣了一下,他仔细思考了一下这千年的工作中确实没有见过言墨,甚至在生死簿上也没有和言墨相关的记录:“好像确实没有,不过,也许你投胎时我还没有回到地府吧。”
言墨挑了一下眉,一脸无所谓:“不过,我现在就可以用符咒了吗?”
薛煜明答道:“理论上是可以的,只是要学会画符咒本就不易。咒文咒印必须丝毫不差才能发挥功用,若是不慎画错一点,就可能完全发挥不出力量。”
言墨一脸为难:“啊?就没有简单一点的吗?”
薛煜明无奈道:“倒是还可以刀剑入道,只是此道需童子功。”
言墨泄气地叹了一口气:“哦。”
薛煜明继续说:“刚刚给你的灵力并不是非常强,但也足够你运转这些咒文了。只是自如地运转这些灵力,还需些许时日,我们慢慢来,切不可急躁。”薛煜明站起来:“去后院,我教你怎么用好不好?”言墨点了点头,拿着判官笔和生死簿乖乖地跟上了他。
言墨是第一次去后院。后院没有凉亭却是有池塘的,池塘上波光粼粼,像是有万千星辰落在了水里,院子中间有一棵巨大的榕树,榕树上挂满了用红绳系着的木牌。风一吹就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教你画取物符。” 薛煜明从宽大的袖子里拿出了一只戒指,两圈指环被一个个间隔的黑色宝石连接起来。言墨问道:“这是?”
薛煜明答道:“这是乾坤戒,可以容纳万物。”言墨接过戒指仔细端详。
言墨拿起生死簿放在戒指上方晃了一晃,生死簿就被吸进了戒指里,又晃了晃判官笔,判官笔也被吸了进去。
“真的诶!”言墨一边感叹一边把戒指戴到左手身上。
薛煜明说道:“若想取物,只需在心里想物品的样子,再念咒语:万象乾坤定,乾坤天地生。”
言墨点点头,心里想着判官笔的样子,轻声念到:“万象乾坤定,乾坤天地生。”
判官笔悬浮在了戒指的上方。言墨拿着笔兴奋地对薛煜明说道:“你看,你看,我成功了!”
薛煜明看到这么兴奋的言墨,连声音也染上了笑意:“嗯,看到了。准备好学符咒了吗?”言墨用力地点头沉浸在新事物的喜悦当中。
薛煜明微微收起了笑意:“你闭上眼睛。”言墨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睛后,触觉和听觉都更加敏感了,她感觉到薛煜明的手在了她拿着笔的手上,和他给人白净的印象不同,薛煜明的手意外地带着一些老茧,微微有些粗糙,摩挲在言墨的手上,她微微颤了一下,好痒。薛煜明的声音响起,她感觉那声音离她不足一尺,甚至能够感觉到薛煜明说话时呼出的气息,那种介于男人和少年之间的声音,暖洋洋的:“感受身体里的灵力,把它聚在你的右手上。”言墨根本不能静心,感觉体内那股力量在乱窜,怎么也不听话,渐渐觉得异常燥热。
薛煜明微微用力握紧了言墨的右手:“言墨,凝神。”薛煜明的手不似一般的男子体温稍高,在炎夏的时候甚至有些微凉,言墨顺着那股清凉感,慢慢平息下了那股流窜的力量,将其凝聚在了右手上。言墨感觉自己的贴上了薛煜明的胸膛,薛煜明站在了言墨的背后,右手握着言墨的右手。
薛煜明很高,言墨的头刚刚够上他的胸口,薛煜明的声音在言墨的头上响起:“言墨,睁眼。”
言墨睁开了眼睛。
“仔细看我。”
话音一落,薛煜明就握着言墨的手在空中画起了符文,落笔之处都留下了红痕。“仔细记着我的笔法。”
符文画完,薛煜明便放开了言墨的手,站在了言墨的身边:“试着朝符咒打一掌。”
言墨用拇指夹着笔,用力朝符文打了一掌,符文变成一道红光,飞向了榕树上的木牌,一颗木牌随即朝言墨飞来,落在了言墨的左手上。
言墨拿着木牌呆呆地问道:“我这是成功了?”
薛煜明点点头:“一般的修道之人得练习一周才可习得,你可能真的有天赋。”
言墨一脸谄媚地说道:“主要还是师傅您教得好。”
薛煜明听到言墨的称呼,知道她又在耍宝有些无奈:“不必叫我师傅。你记得多练习符咒的画法,一定要记牢了。”
言墨兴奋地点点头:“好的!”
“你等一下,这个差点忘记给你。”薛煜明从袖子里又拿出了一本册子递给了言墨,“这是我总结的一些三界常识,也得记牢了,以后会有用的。”
言墨接过一看,册子上写着六个大字:十万个为什么!言墨一直以为会叫个什么什么经或者什么什么传的,结果竟然是这么一个名字。
言墨看向薛煜明僵硬地说:“十万个为什么?你编的?”
薛煜明一脸理所应当:“现在孩童的启蒙读物不就叫十万个为什么吗?”
言墨假笑地回道:“谢谢您了。”
薛煜明不知是真没看出言墨的为难还是不理睬而已,仍然笑眯眯地答道:“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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