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隔音很差，白沐阳能够听见那两人远去的脚步声。

怪人，都是怪人。

白沐阳在A市生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过有关这家医院的传闻。不论这鬼地方是叫疗养院，医院，还是什么的，如此奇怪的地方，按理来说会在外界流动着不少传言。

特别是叫顾秋的那个女子，长相气质都一流，A市若是有如此美人做院长，那自然采访偷拍不断。但奇怪的是，在今天之前，白沐阳根本没有听说这么个人。

怪事，全是怪事。

秦禹时这样的聪明人，怎么也会被弄到这里。莫非学校出了什么事故？

对，去找他问问，或许秦禹时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从床上起来，努力的鼓起勇气把双脚放到冰凉的地面。

真的好凉！！

这该死的医院，不知道把我的鞋子扔到哪里去了。拿走我的鞋子就算了，都不给患者双拖鞋或者袜子什么的。

她尽量以最快的速度冲到房门前，趴在门上仔细听房间外的动静。

很好，很安静，大概没人。她轻轻转动扶手。

门打不开。

她加大力度，用上了全身最大的力气。门还是纹丝不动，简直像是墙的一部分。

门是什么时候被锁上的？她记不起来。

她踮起脚尖，一路小跑回到了床上。地面实在太凉了。白沐阳把脚轮流的踩在另一侧的大腿上取暖，过了好一会才稍稍好些。她思考着顾秋的话。

明天才能知道这是哪里。明天才能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疗养院的五楼… …

白沐阳想到了刚才在楼廊里看见的一扇扇白色的门。门上的数字都是以4开头，自己的房间4530也是4打头。按理来说，自己所在的房间大概就是四楼。五楼，就是楼上。

自从白沐阳醒来以来，从来没听到楼上有过什么声音。她一度以为自己就在这座设施的顶楼。

她在床上百无聊赖的坐着。长时间盯着天花板，白色的墙壁上好像有些黑色的悬浮物飘着。一眨眼就都不见了。

她回想这两天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想这一切的开端。她随便盯着一面墙壁，反正这里最多的就是墙壁，一模一样的墙壁。

… …

不知道过了多久。

白织灯散发出柔和而均匀的光线，这光线不像太阳。太阳中午会发出强烈的光线，落日时分才变得有些许暖意。白织灯的光线太均匀，均匀地像是一种持续不断的噪声。或许是没有参照物的原因，在这种环境下，人很难有时间观念。

白沐阳睡了一会，又醒了一会，她在半梦半醒中不断穿梭。迷糊的时候半睁着眼，用破碎的理智来思考头顶上那颗光源究竟是晚上的月亮还是白天的太阳。她觉得冷，那恐怕是月亮。

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可能我再也见不到太阳了。

她努力的回想晴天，阳光晒在皮肤上的感觉。她想的太过努力，意识一下子跌落到不知是哪个房间里，长长的走廊，房间。白沐阳又睡着了。

… …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醒来了。准确的说是几乎醒来了，她的半个身子还在梦里。

白沐阳吃力地将沉重的眼皮打开一条缝隙。屋子没有任何变化，温度，味道，光线，声音都维持和刚才一样。

屋外传来脚步声。刚刚睡醒的白沐阳浑身上下一股乏意，也懒得去想来的人是谁。屋外的人直接推门进来。刚刚那严丝合缝紧闭着的门，被来的人轻轻一推就开了。

她想动弹，却鬼压床似的动不了，好不容易睁开的眼睛满是困意，无法聚焦，只觉得有谁走近了。

草鞋，雨衣。白沐阳半醒的身体反应很慢，但头脑转的还算快。脑子转的太快，转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

一系列的事件令她缺乏安全感。她想到滴水的脚步声，想到脑子里幻想出的那个人可怕的样子，想到没有尽头的走廊，和在身后追着的愈发浓烈的土腥味。

白沐阳无法起身，勉强的睁着眼睛四周看，在无奈的困意渲染下，像是在水下一般。

门口走进来一个瘦高陌生人，他的雨衣很长，灰绿灰绿的。在白沐阳看起来就像是一条正在腐烂的水草，七扭八歪的像自己飘过来。

她看不见清他的脸，他的脸好像只有脸的轮廓，似有似无的五官潜藏在他宽大的雨衣下。她很想尖叫，弄出点声音叫人过来，可是做不到。

房间里白织灯发出的噪音越来越响，简直震得人耳朵发痛。准确的说，不止耳朵，白沐阳感到浑身都很痛。

瘦高的草鞋人慢慢的走近。她闭紧眼睛。腥臭的水草味越来越浓烈。

… …

远处传来又一个脚步声，小小的。瘦高的草鞋人停下动作。

白沐阳依然紧闭双眼，那水草味太浓了，好像只要一睁开眼，就会发现自己沉在满是水草的灰绿河底。

小小的脚步声很快到了门口，名叫球球的少女把门推开。水草味一下子就散了。

“姐姐，早上好啊。”球球把脸贴近白沐阳，轻声说道。少女呼出的气吹在脸上。白沐阳麻木的神经醒了。

白沐阳用双手用力，一下子把上半身撑起来。她的心跳很快，神经紧绷，紧张的四处看。没有草鞋人。只有球球大大的温柔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空荡荡的病房。

“姐姐？”球球察觉不对劲，询问道。

白沐阳深深的呼吸了一阵。她盯着球球的脸：“球球，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事情？”球球满脸的疑惑，“我刚刚过来，看姐姐在睡觉，就把姐姐叫醒了呀。”

“没有奇怪的事情吗？”

“奇怪的事情… …没有吧，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做梦了。”

“你有没有闻到水草的味道。”

“没有，这里没有味道。”球球答道。

“刚才你过来，有别人和你一起吗？那个人高高的…穿着黑色的雨衣。”

“草鞋人？”球球的声音很平静。

白沐阳听到这三个字，身体瞬间僵硬了，这个名字应该只存在于自己的幻想中。

“你说的这个人，他也是设施的员工？”白沐阳问。

“不，不是。”球球的声音不带任何情感。“那只是你的噩梦。”

“梦？”

“许多患者都会梦到，我听过很多次。这并不奇怪，人有时会做相似的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