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命定

这撞进鸿蒙怀里的女子险些摔倒,她脸上蒙着面纱,只一双眼睛露在外头。

鸿蒙将她扶住,她却是在惊慌之下顾不上太多,而是连忙看向身后往桥头一指,口中急道:“请帮帮我们。”

月色之下,桥头有个女子正在以一己之力同一群手持刀剑的男子交手,但她眼看就快要抵挡不住,而那群人也正欲往桥上冲来。

这游呼小镇热闹繁华是真,鱼龙混杂也是真。独行的女子夜里出现在街上,隔日说不定就会出现在奴市的奴坑里。

这女子衣饰镶金戴玉,连面纱也是金线所织。如此在夜里出行,自然是极其惹眼了。

鸿蒙见此情景,抽出腰间弯刀飞掷而出,便见那弯刀寒光一闪,在月下流星一般飞出又飞回,期间只听得几声刀剑掉落之声,桥头那群男子便已手无寸铁。等鸿蒙再把刀接住别进腰间的时候,桥头那群人则是拾起各自的断刀残剑,匆匆跑走了。

桥头那位女子这才得以脱身。

“多谢……”方才不小心撞进鸿蒙怀里的女子松下一口气,话未说完,抬头一瞬,看着鸿蒙的面容呆呆愣住。

鸿蒙则是提醒道:“这还并非一个安稳的世道,这镇子也并非一个安稳的地方。若无人能护周全,则该做平常打扮,夜里若非必要,还是不要外出为好。”

那女子的目光已在月光下变得柔情似水,闻言微微点头,而后痴痴问道:“敢问恩公尊姓大名?”

鸿蒙却未回答。

桥头脱险的女子现下已赶到了这蒙面女子的身旁,鸿蒙便同良宵示意,一起向着桥头那群被他弯刀打退的人追去了。而鸿蒙之所以追上去,是因为借着明亮的月色,他在那群人中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那群人沿着河街飞速撤走,拐进了一条偏巷然后四下散开。鸿蒙却是不慌不忙,只跟着其中一道绕上主街的身影而去。

长街灯火通明,人来人往。鸿蒙不紧不慢跟着前头的身影,良宵却是忽然笑了起来,鸿蒙便转头看向了良宵。

良宵便笑道:“本是平静无波水,奈何春色醉芳心。有时荡漾一汪春水,只一眼便能勾起春波。怎么人家痴痴问你姓名,你却一字不答?”

月色下的良宵像一块温润的暖玉,笑谈间一双眼弯似月牙,只是他棱角分明的面庞和缓而带峰的双眉使他不似女子那般娇美,而是英气逼人的同时,又带着潇洒恣意之态。

鸿蒙赏心悦目地盯着良宵的面容看了好一会儿,想起大漠初见良宵的那个夜晚,将眉微微一挑,反问道:“那当初我问你姓名之时,你又为何不愿相告,无声离开?”

鸿蒙下意识问的,是他们初次的相见。

良宵闻言微微一怔,却是转而笑叹,回答得模棱两可:“陛下倒是……挺记仇。”语罢,先一步朝着前方那个身影去了。

此时那道身影已进了一家花楼,良宵跟过去,进门的时候倒是鸿蒙先一步入了内。

他同良宵跟随了一路的身影正是白日自奴坑见过的风波,然而现下这人跪在游乐的脚边,刚挨了游乐一记耳光。

红灯高挂的楼内粉纱飘动,轻歌曼舞,游乐衣衫大敞,正拥着一群温香软玉饮酒作乐。而他今日自奴市卖来的奴隶,此刻全都戴着脚链匍匐在地,背上驮着各种珍馐美酒。

烟花场所,该是有不少酒色之徒,但此处显然已被游乐整个包了。

见鸿蒙良宵先后而来,游乐躺在温柔乡里瞥风波一眼似是毫不意外,只是顿时觉得左拥右抱没了什么意思,遂将手边的几根铁链轻轻一扯。

那几根铁链的另一头分别拴在几个男奴的脖子上,这些男奴身形颀长,皮肤白净,容貌出挑。颈间铁链才微微一动、轻轻一响,他们就立即跪爬过去,十分娴熟地侍候起了游乐。其中几个为游乐捶腿揉肩,另外两个则是把那马奶葡萄剥了皮,相继以口相送,喂到了游乐嘴里。

游乐慢悠悠地吃完了,懒懒一抬胳膊,侍候他的男奴便将他扶坐起身。游乐这才似酒醒一般,笑吟吟地开口:

“怎么这么巧?二位深夜前来,也是想要在此共度**吗?”

这花楼的位置同鸿蒙他们入住的客栈其实也就隔着半条街,若是上楼推窗,打眼一扫就能看见鸿蒙他们所落脚的客栈全貌。

白日鸿蒙他们出了奴坑就有人暗中跟随,鸿蒙不是不知。他只是不想耽误了好不容易与良宵重逢的时光,便觉得没什么所谓。不过将那些人当成一群蚊蝇,懒得理会。

然而长夜漫步,有皎洁月光,又有晚风徐徐,本来是人间美事,可偏偏这美事被风波阴差阳错,带人在桥头给搅扰了,那鸿蒙就要来算这笔账了。

鸿蒙见流乐现下装起糊涂,便冷哼一声也不提桥头之事,只冷冷道:“我劝你在天亮之前,最好将跟着我们的人全都撤了,不然只怕他们有命去,没命回。”

“哦?原来你发现啦?”流乐似笑非笑眯起了眼睛,只是他盯着鸿蒙看了一会,却又沉下面色用脚尖勾起了风波的下巴,口中道:“看来是我的人办事不利了。”

风波挨了游乐一耳光,脸上的指印清晰可见,闻言神情惊慌,立即道:“请主人责罚。”

“接连失利,主人该怎么罚你呢?”流乐语气亲昵,面色阴沉,却是在风波满是指印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最后用鼻尖抵着风波的额心说:“那就老规矩吧。”语罢向后一靠,分腿而坐。风波便主动撩起游乐的衣衫,垂首跪俯在了他的胯间。

如此行径,侍候游乐的几个男奴似是已司空见惯,喂游乐葡萄的那两个男奴更是开始互褪着彼此身上的衣衫。

游乐彰显着他作为奴主的权力,心安理得受着,然后将一双贪婪的目光往鸿蒙脸上一扫,最后又在良宵的身上游走。

那一瞬间,鸿蒙确实想剜下游乐的眼珠,可这不堪入目的**画面,倒是叫鸿蒙在此一刻也不愿多待。他横跨一步将良宵挡在身后,同时又将腰间弯刀飞出,直接割断了流乐贴着脖子戴的一串珠玉项链当作警告。

这一刀实在太快,等到鸿蒙收回弯刀,游乐才后知后觉地朝着颈间摸去,而他脖子上的玉珠这才“歘拉”滚落一地。

这个时候,鸿蒙已同良宵离开了。

流水潺潺,月下风前,醉人的晚香玉透着悠悠芳香。然而这般醉人的景色随着深夜来临,鸿蒙没有再继续下去,而是同良宵返回了客栈。

次日鸿蒙一早醒来便命狼嗥前去确认流乐有无将人手撤走,狼嗥雀跃着领命下楼,再三确认以后,又火速返回向鸿蒙复命。

彼时的良宵刚从房内出来,看见上楼的狼嗥便笑着冲他微一点头,狼嗥却是将头一拧没有搭理良宵,径直去敲鸿蒙的房门了。可不料想才一抬手,鸿蒙就推门出来了,还同刚出门的良宵道了声“早”,这才摸了摸狼嗥的头问:“情况如何?”

狼嗥便闷闷地说:“全撤干净了。”

鸿蒙一点头,又朝白龙的房间看去——

日已东升,天光大亮,白龙的房间却毫无动静。

鸿蒙正准备去敲门,良宵却冲他淡淡一笑,邀请他下楼,口中道:“白龙有事已经出去了,估计晚上才能回来。”

鸿蒙遂点点头同良宵往楼下走去,狼嗥则是跟在鸿蒙身后盯着良宵的背影,泄气一般撇了撇嘴。

等到他们刚一下楼,流乐带着风波等一众随从恰好进了客栈,且游乐跟着就冲鸿蒙招手,笑吟吟道:“我只是来此用饭,怎料刚好遇上,这不巧了?”

巧个屁!

简直是阴魂不散。

鸿蒙冷哼,只觉万分晦气。他未理会流乐,直接向门外走去,良宵则是突然道:“且在门口等我一下。”而后,去找店家不知说什么去了。

游乐挑了个门口的位置坐下点起了酒菜,鸿蒙看他一眼都嫌多余,便如良宵所言去了门外等着。

走在后头的狼嗥见良宵只顾和店家交谈,好似也把那流乐当空气,遂朝跟在流乐身后的风波冷笑了一下,指了指流乐的脖子做了个抹脖的动作,这才跟上鸿蒙等在外头去了。

昨夜鸿蒙那一刀,实则在流乐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刀痕,只不过鸿蒙留有分寸,只是让流乐破了点皮肉。

鸿蒙的弯刀与众不同,他的刀痕什么样,狼嗥再清楚不过。

清晨的长街上已人来人往,狼嗥才在鸿蒙的身旁站定,不远处两位女子就朝着鸿蒙走了过来,其中一位女子还意外地喊了一声:“恩公!”她简直是喜出望外,隔着一层面纱都能叫人听出她声音里的欢喜。

此时的鸿蒙正倚在门框上看着良宵,也不知良宵跟那店家说了什么,总之那店家已指使着店里的伙计连忙去了。

听闻声音,鸿蒙回头一看,便见正是昨夜他在桥上遇见的那位女子。

此时这女子身着素衣,面纱也不过是一方素白的丝绢,而跟在她身后的那位女子也换了一身布衣。

见鸿蒙回过头来,那戴着面纱的女子连忙加快了脚步,一直等到了鸿蒙跟前,这才冲鸿蒙莞尔一笑,行了一礼,“不料想在此遇见,真是好巧。”

这一大早,凑巧的事情可简直太多,鸿蒙简直有些头疼,遂只是冲那女子微一点头以做回应。

那女子却主动走上了台阶,又冲鸿蒙行了一礼,感激道:“昨夜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鸿蒙便摆摆手,淡淡地说:“不必在意。”

他懒得应付,已有些不耐烦,便将目光移向店内去寻找良宵的身影,岂料才一回身,却是见流乐带着呼啦啦一群随从向着门口追了出来。

他们人多势众,动静便不免大了些。

“哥哥……”那戴着面纱的女子看见流乐先是一愣,随即惊惶地向台阶下退去,而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女子则是拉起她连忙就跑。

流乐见她跑走,将手底下一众随从全都派了出去,自己也跟着去追,只是自鸿蒙身旁经过的时候,他脚步略微一顿,笑道:“昨夜你英雄救美,看我小妹这反应,怕是对你芳心暗许了。”

鸿蒙还是没有搭理他。

最后等流乐追远了一些,鸿蒙冲身旁的狼嗥递去一个眼神。

狼嗥心领神会,抬脚就跟了上去。

一早上都闹闹腾腾的客栈,里里外外终于安静了下来,鸿蒙得了清静,心里的一点不耐烦也跟着散了。等他回头看向门内的时候,良宵正朝他走来。

那身影徐徐而行,仿佛对方才门口发生的一切都不在意,一双眼睛只看着鸿蒙。

鸿蒙的心情莫名变得愉悦,他朝良宵手中一看,很自然地向良宵迎了过去,口中道:“拿伞做什么?”

话才出口,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雷声滚滚,雨跟着就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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