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晚香

鸿蒙带着良宵出来的时候,那既是奴坑入口又是出口的地方依旧热闹。也是在这时,鸿蒙才察觉到自己还抓着良宵的胳膊,便连忙把手松开道了一声“失礼”。

良宵不甚在意地笑笑,很自然地整理了下衣袖。

随后出来的狼嗥把他们的动作看在眼里,紧抿的唇嘴角向下一撇,将白龙搭在肩膀上的胳膊甩开,到底忍不住朝鸿蒙追了上去,不解道:“我们既然特意来了,又为什么不买走他们?”

鸿蒙停步反问:“你以为我为何带你来此?”

狼嗥拧着眉,一时答不上来。

白龙自后凑上来,冲鸿蒙笑道:“看来你这傻弟弟,还不明白你做哥哥的良苦用心。”随即又敲了下狼嚎的脑袋提醒,“傻小子,这天下的奴隶那么多,你今日遇上了全都买走,那明日的呢?以后的呢?你买得完吗?”

狼嗥听罢看向鸿蒙,似懂非懂。

鸿蒙见狼嗥眼中还带着些许疑惑,下巴朝奴坑一扬,又朝周遭那些明码标价的奴隶环视了一圈,难得耐心地解释:

“买卖的存在是因为需求。小狼,世人已把奴隶的存在当成常态,只要贵族和奴隶这两种分明的阶级一直存在,奴隶的买卖就永远也不会停止。你要想救他们,就不该只是想着用金钱交易,而是应该去打破这本就不平等的阶级。”

狼嗥听罢,这才彻底领悟,而一直沉默不语的良宵则是笑瞧着鸿蒙。

“笑什么?”鸿蒙挑眉,几乎是下意识地朝良宵走近了一步。

良宵十分的坦然,竟是头一次拍了拍鸿蒙的肩膀,而后笑道:“我只是相信,总有一天,有一个人一定能做到。”

鸿蒙从未向良宵挑明过自己的身份,他也不清楚良宵对自己究竟了解多少,只是在良宵的手拍过来的这一瞬,鸿蒙闻到了一股极淡的幽香——那是桂树香。

奴坑里的时光过得飞快,彼时日已西沉,鸿蒙还在这花香中尚有些恍神,奴坑热闹的入口旁却有人吵嚷了起来。

白龙闻声,拉着狼嗥立即凑了过去。良宵则是随着白龙而去。

鸿蒙偏头轻嗅了下肩头残留的幽香,心情愉悦地跟上了。

热闹的人群里,一个童奴演着杂耍敲着铜锣好半天,却没讨得一分赏钱,被他的奴主鞭打了一顿。

在那奴主鞭打之下,小童奴一滴眼泪也不敢掉,只是抱着杆子,猴子一样上蹿下跳又卖力地敲起了铜锣。

方才进奴坑之前,鸿蒙其实已经给过这童奴一颗珍贵的南海珍珠,只是此刻那颗珍珠已被奴主收进了自己的口袋。而那童奴脖子上拴着铁链,即便此刻在卖力表演,那奴主只把铁链轻轻一扯,就把童奴拉到面前,轻而易举就又把鞭子朝他身上挥了过去。

常日里奴主对奴隶的鞭打,来这奴市的人早已司空见惯,可偏偏今日却有人抱打不平,且这抱打不平的人,也是一个奴隶。

那奴主根本不惧,把鞭子径直朝那位多管闲事的奴隶身上抽去。

那打抱不平的奴隶面颊清癯,脸色蜡黄,一副重症之状。虽然自己挨着打,口中却是斥道:“人非牲畜,岂可辱尊?况且他还如此年幼,你却以强欺弱,真是无耻!”

那奴主听罢便下了死手朝他身上抽着鞭子,叫骂道:“你一个没人要的病奴还敢来评价我的作为?你都在这奴市里头晃悠多少天了?可有给自己寻着买主?倒还操心起了别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那奴隶高声回道:“我顾云长虽是奴隶的身份,却有凌云之志!你们看轻我,是因你们有眼无珠。可你以大欺小就是不行!”

那奴主见顾云长躲得狼狈,又见围观热闹的人多了起来,便又朝着那童奴挥鞭子。

那童奴身上已被打得皮开肉绽,低低呜咽了两声,就又挤出一个笑脸卖力地敲起铜锣,表演起了杂耍,然后连忙把铜锣举过头顶去讨赏钱。

顾云长见那童奴一边挨着打,一边卖笑表演,简直是满腹辛酸,跳到那奴主面前朝着小童奴一指,暴喝道:“别打了!你把他卖给我!”

一言一出,竟是引得许多围观的人哄笑。

哪有奴隶花钱买奴隶的?

那奴主听了顾云长的话,有意要刁难顾云长,便干脆地答应了,“成,给钱!”说着直接朝顾云长摊开了手。

顾云长把破烂的衣衫摸遍,最后从左边的袖子摸出一指秃头的毛笔,右边的袖子摸出一个破旧的砚台——那是他的所有。

围观的人群于是又哄笑了起来。

顾云长却是充耳不闻一般,连忙把笔和砚台都塞进了奴主的手里,可奴主全都给扔了,嫌弃道:“都是甚么破烂玩意儿!”说着,又朝那童奴身上抽了一鞭子,急得顾云长连忙冲过去把那童奴护进了怀里。

鸿蒙于人群外围看了这许久,终于动了,他进到人群里头把顾云长的笔和砚台捡起来,抬手就扔给了那奴主几颗珍珠,淡淡道:“我替他付了。”语罢,转身把笔和砚台还给了顾云长。

那奴主看着手中名贵的珍珠简直笑开了花,可是眼珠子一转,又冲着鸿蒙的背影说:“不够!”

鸿蒙的目光便冷了下来,他用腰间的弯刀轻而易举就斩断了童奴脖子上的铁链,回头道:“你确定?”

鸿蒙若是不存心敛着自己身上那股凌人的气势,看起来倒是能平易近人几分,只是此刻黑沉沉的眼眸才冷了一点,那奴主的牙关就不由打起了颤,蹦到嘴边的一句“确定”就怎么也说不出来。

狼嗥见这奴主欺负弱小早就一肚子火,跑到那奴主面前把他握着鞭子的手腕死死扣住,冷声道:“一颗都绰绰有余吧?”

狼嗥这一扣那奴主的手腕已经断了,此刻疼得简直是呲牙咧嘴,只好冲狼嗥连连点头。

狼嗥从他手中拿回珍珠,只把最小的一颗留下,这才冷哼一声松了手。

鸿蒙这时已经走出了人群,顾云长带着获救的童奴追上来指着鸿蒙叫那童奴认主。

鸿蒙把弯刀别回腰间随意地摆摆手,冲顾云长淡淡地说:“不必。”

“多谢!多谢!”顾云长还是感激,抱着小童奴简直千恩万谢,自后而来的狼嗥打断他,把从奴主手中拿回来的珍珠全都给了顾云长,还把自己怀里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全都送给了小童奴。

鸿蒙见状颇有几分欣慰,转身先走了。白龙则是伸着手就去拍狼嗥的头称赞,烦得狼嗥又瞪他。

良宵旁观了一切,自后快步将鸿蒙追上,笑道:“我以为你不会轻易插手。”

肩头的那点幽香早就散了,鸿蒙却轻轻吸了吸鼻子,悠悠道:“心情好的时候也不一 定。”

不给良宵一点拒绝的机会,鸿蒙邀请良宵和白龙用完晚饭,便又直接帮他们订了两间上好的客房。

良宵倒是有婉拒的意思,奈何白龙开口提起要求来十分心安理得——晚饭的酒菜要了最好的,入住的客房挑了最贵的。

简直是理所应当。

狼嗥气得都快看不下去,哪知鸿蒙万分的好脾气,对白龙简直是有求必应。

到了夜里回房歇息的时候,白龙极其主动,拎着狼嗥的后领就走了。他给自个儿挑了个靠边的客房,又把狼嗥塞去了自己隔壁,专门把两间门对门的客房留给了鸿蒙和良宵。

月色欣然,鸿蒙入房熄灯却是无眠。苦寻无踪的人忽然出现,倒叫鸿蒙一整日都如在梦中。他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干脆起身推开了窗。

月光一瞬涌了进来。

鸿蒙无心赏月,他走到门边透过门缝见对面的房间里头还亮着灯,便准备推门出去,谁知对面的门却突然开了。

鹅黄的衣袍衬着良宵俊朗的面容,一头银发随意地披在身后,良宵从门内出来,径直叩响了鸿蒙的房门。

鸿蒙于是轻手轻脚地后退了几步,然后把外袍披在身上,又把竖起的头发披散下来,这才做出一副早已就寝的模样开了门。

良宵见鸿蒙这般像是毫不意外,只是偏头笑瞧着鸿蒙,忽然说:“月色正好,要不要走走?”

游呼小镇景色宜人,自然风光名扬四海,春日之时更是百花齐放。鸿蒙同良宵上了街,沿途的晚香玉开得正旺。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倒是良宵先开的口。

“听闻鸿蒙大帝日理万机,怎么会突然来这边陲小镇?”

鸿蒙立即就笑了,“一时兴起而已。”说着摘花一朵,沉默须臾又把花递给良宵,问:“何时知道的?”

彼时月色明亮,鸿蒙整个人就像沐浴着月光的墨色曜石,他漆黑的眼眸闪烁着光芒,笑起来飞扬的眉就会弯上几分,看起来不再凌厉,而他轻抿的唇,嘴角微微上扬,显得格外亲人。

这样的鸿蒙,无端就吸引了的良宵的目光。

良宵笑而不语把花接过,又发觉自己盯着鸿蒙的目光太过直接,便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佯装继续朝前走去,这才道:“鸿蒙大帝的名字世人有谁不知?敢与他同名的只怕没有。我只要在这世间行走,应该不想知道都难。”

鸿蒙听着良宵的话心猿意马,他在良宵方才的注视中心弦颤动,感受到了一瞬之间良宵不慎流露出来的情意。可那点情意微乎其微,鸿蒙尚不能确定。

热闹的镇子,夜里也不乏行人,虽不同白日那般人头攒动,但还是有少许行人穿梭。

鸿蒙与良宵自长街上缓缓而行,走上了一座无人的石桥。然而刚走到桥中央的时候,一位陌生女子却突然撞进了鸿蒙的怀里。

良宵:哎呀,天生掉下个林妹妹……

鸿蒙一整个抱住良宵:林妹妹!

陌生女子:我请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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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晚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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