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交锋

良宵肉身完全恢复的时候,距离鸿蒙第二次进到东荒又过了一年。

那时候鸿蒙已在冰都和东荒的巫族秘境之间开出了一条秘密通道,朗国的奏疏会由卡布专挑的心腹定期送来呈给鸿蒙。

鸿蒙处理着天下事,却是守在月亮楼里寸步不离。

他想将良宵永远地藏起来。

良宵苏醒的那天,鸿蒙正在翻看卡布的来信。

在信里,卡布欢喜不已,说青羊为自己生了一个儿子,叫鸿蒙给孩子起个名。

鸿蒙很少如此慎重,思来想去将列出的许多名字都一一划掉,也是这时候,曾经碎裂的铃铛发出轻微的响声。

鸿蒙一怔,连忙回身去看,良宵已戴着那个银镯来到了他的近前。

那是四目相对又相顾无言的一个瞬间。

一眼万年长。

那时候良宵才刚苏醒,新长的肉身还很虚弱,他的面色比以往还要苍白几分,除了一双银色的瞳仁依旧如朗星一般,他的唇不见一点血色,面容也倦倦的,可他却对鸿蒙张开双臂,露出笑脸。

鸿蒙的眼圈一瞬就红了。

他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怀住良宵,很想将良宵紧拥,却是不敢使半分力气,简直如珍宝在怀一般,激动得有些不知所措。

鸿蒙瘦了好多。

良宵紧紧抱着鸿蒙捏了捏鸿蒙的后颈,又抚鸿蒙的背,简直心痛不已。最后他亲吻鸿蒙的脸颊,又轻轻吻鸿蒙的唇,然后哑声说:“对不起,那天吓到你了吧?”

鸿蒙摇头,同良宵额头相抵,因良宵的苏醒而喜悦涌泪。

良宵将鸿蒙的眼泪一一吞吻,觉得那是世间最苦涩的泪水。

那一日,鸿蒙的脸上久违地有了笑容。

良宵说要出去走走,鸿蒙就带着良宵在秘境里头慢慢踱步。

走过田野村落,走过小桥流水,等到了大片大片的雪莲跟前时,一万只蝴蝶萦绕着鸿蒙蹁跹起舞。

这一年半,鸿蒙奔波劳心,他一头乌黑长发披在背上,眉眼间都透着落寞,直到良宵醒来以后才变得神采奕奕。

良宵看着被雪蝶萦绕的鸿蒙,走过去将鸿蒙的一头长发高高束起,昔日那个恣意张扬的鸿蒙便又回来了。

那一瞬间,鸿蒙将良宵紧紧抱住,却对周遭的那一万朵雪莲闭口不提,良宵就在他耳边动情地说:“我都知道。”

在良宵神识昏迷的那些日子,那个铃铛碎裂的银镯和夜里的月光为良宵记录了一切。等到良宵神识恢复,他更是可以清晰地感知到鸿蒙日夜地陪伴。

良宵将那些雪莲一一细数,从第一朵到一万朵,讲述了鸿蒙为自己所做的一切。

鸿蒙在那时深吻着良宵,说的是,“只要你回来,这些都不算什么。”

夜里的月光滋养万物,也滋养着良宵。

醒来以后的良宵恢复极快,不多时就与以往无异。

鸿蒙安下心来,终于不舍地向良宵告别。

他想把良宵永远地藏在月亮楼,也想尽快了结人间事。

在第二次进入东荒的这一年,鸿蒙为雅格拉族做局,织了很大一张网。如今时机成熟,鸿蒙决定收网。

冰都的繁华更胜以往,鸿蒙进城以后先去看了卡布的孩子。

襁褓里的婴儿小小一个,正在酣睡。鸿蒙站在摇篮边静静看着,没有亲吻也没有拥抱,只是将选定的名字写在一张纸条上交给卡布,然后召见了许公。

许公虽一年不见鸿蒙,却与鸿蒙书信往来不断,所以他明白鸿蒙此番归来的目的,故一见到鸿蒙就说:“一切已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发。”

鸿蒙点点头,冲许公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卡布的孩子,以后劳许公费心教导。”

许公自打被鸿蒙委以重任,一直尽心竭力,听到此话郑重回道:“定不负所托。”

彼时距鸿蒙回到冰都尚不到半日,鸿蒙却已无比想念良宵,遂又起身往月神庙去了。

这一年里,鸿蒙为良宵在冰都建了一座月神庙,而他是庙里唯一的信徒。

这月神庙不对外,里头的月神像是鸿蒙半年前在月亮楼里亲手所雕。

鸿蒙看着同良宵一般无二的月神像,一站就是半天。等到夜幕降临月亮升起,与那月神像别无二致的人就来到了他身边。

鸿蒙有些意外,“不是让你等我回去?”

“可是怎么办呢?”良宵笑着将鸿蒙抱住,“实在是太想你。”

那一晚,良宵将鸿蒙摘得的第一朵雪莲藏进了那座月神像。他把鸿蒙困在神像前的供桌上,用浓浓的桂树香包裹了鸿蒙。

分别叫思念骤涨,鸿蒙欲求不满。他把自己供果一般横陈,无尽地向良宵索求。

良宵无比温柔,将银镯套上鸿蒙的脚踝,在鸿蒙耳边深情呓语:“鸿蒙,将我永远藏在身边吧。”一声一声,跪俯下身,在月神像前虔诚地亲吻着鸿蒙,竟不知到底谁是谁的信徒。

隔日天亮的时候狼嗥来了。

那时良宵已为鸿蒙将头发高高束起,而鸿蒙也穿戴好了铠甲。

良宵敛去了身形,只叫鸿蒙一人能看见自己。

狼嗥自狼坑连夜赶来,身上同昔日的鸿蒙一样有了不少狼群留下的勋章。

在狼坑的这一年,狼嗥的头发长长许多,个头也蹿了不少。他为了见鸿蒙,在门口先用短刀将乱糟糟的头发削短了一些,又用袖子擦了擦脸,这才打鸿蒙的屋子里头走了进去。

狼嗥看不见良宵,一进门直接冲鸿蒙跪下。

鸿蒙站在桌边看着他,没有开口,良宵则是拍了拍鸿蒙的手臂,先出去门口等着了。

狼嗥跪下也不抬头,只是说:“对不起大哥,那夜我太冲动了。”

鸿蒙没有说话。

狼嗥就把脖子上的狼牙项链扯下来,将那根红绳单独抽下来捧着,然后说:“前段日子,卡布告诉我了。这红绳如此贵重,我觉得我不配,请大哥收回吧。”

卡布说狼嗥到了狼坑以后,仅用半年就驯服了狼群,说狼嗥将狼坑里的狼王当坐骑。卡布还说,狼嗥如今身手了得,性子也沉稳了许多。

是长大了。

鸿蒙看着眼前这个已在不知不觉间同自己身量相当的少年算了算时间,才发现狼嗥已经十八岁了。

鸿蒙将红绳接过,又将那颗狼牙穿回去,重新戴回了狼嗥的脖子上。

狼嗥意外地抬头,鸿蒙已弯腰扶他起身。

“大哥……”狼嗥不敢置信,站起来一时有些无措。

鸿蒙却像对待一个成年男子那般拍了拍狼嗥的肩膀,郑重道:“小狼,做我的将军吧。”

这一拍,差点拍红了狼嗥的眼眶。等鸿蒙说完,狼嗥紧咬着唇拼命点头,终于才敢看鸿蒙。

在目光落向鸿蒙的那一瞬,狼嗥似乎很想拥抱鸿蒙,可他笑着退开一步,摸了摸胸前的狼牙说:“大哥,我想吃柿子啦!”

这是新一年的春天,是没有柿子树的冰都。

鸿蒙踹了狼嗥一脚,戴上自己的狼牙面具往外头走去,口中道:“吃什么吃,先随我上战场。”

龙门关易守难攻,地处北荒与西荒交界处的最北端。

蒙赤牙狡兔三窟,在鸿蒙建都的那十年里,占据着北荒有利的地势将这三万大军藏得无声无息。

这一年里,鸿蒙与许公商议之后,明面上将西荒山的贸易照常推进,暗地里已派去数万大军将西荒山牢牢封锁。

龙门关和西荒山是朝朗国洞开的两个缺口,只有先堵住一头,再从另一端打进去,才能将妫沛公主的势力和雅格拉族一网打尽。

卡布也曾提出过锁死龙门关,然后从西荒山攻入,但是龙门关靠东,雅格拉族在大漠的最西边,西荒山恰好在两地居中的位置。如此攻入,若向两端同时发兵则兵力分散,单打一头又很容易被两方合围。故而鸿蒙再三思索,还是决定从龙门关破入。

龙门关地如其名,这里地势险要,高峰连绵,山体似一条巨龙盘旋在西荒和北荒两地的交界处,只在龙头有一道可以进入的关口。

这关口开在龙口的位置,远远看去,似一条石龙口中衔着一颗海珠。

白日光亮穿过关口,那似海珠的通道便光芒万丈;到了夜里,那关口就是黑洞洞的一张口,似是巨龙随时准备着将来者吞食。

妫沛公主对鸿蒙举兵早有防备,故而鸿蒙并未夜袭,而是挑着青天白日去。

那是几日的苦战,那道关口却是久攻不下。

狼嗥已不似年少时那般心浮气躁,当着前锋,却是每一轮打出去将敌人消耗一番,见好就收。等到几天打下来,狼嗥越打越自如,回了营地就去找鸿蒙确认。

“大哥,你是不是故意拖着他们?”

妫沛公主招兵买马,可以在龙门关明目张胆地将主动前去的人纳入麾下,但马匹和粮草却要另说。

去年年初,鸿蒙明令禁止私下贩卖粮草,对朗国的马匹供应制度也让许公进行了完善,故而这两者的流向,都在鸿蒙的掌控内。

雅格拉族以物换物,妫沛公主想要得到粮草只能通过雅格拉族走西荒山的集市。然而这一年,流往西荒山的粮草和马匹都是限量供应,所以即便妫沛公主有所囤积,也是数量有限。

狼嗥察觉了鸿蒙的想法,鸿蒙很是欣慰,点头回应了他。

当时鸿蒙的大军就扎在龙门关外,狼嗥来问这话的时候,卡布正好也在鸿蒙的军帐里。

他听完狼嗥的话有些感慨,“啧”了一声说:“得亏当年我们攻打努尔哈察族的时候,领军的人是蒙赤牙。这要换成如今的妫沛公主,照这打法,北荒还真就是块费牙口的骨头。”

“说不定至今都在周旋。”鸿蒙毫不否认,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卡布和狼嗥退下。

狼嗥自打从狼坑归来,十分有分寸,见鸿蒙示意,立马退下,卡布更是没得说,点点头转身就走。

当时良宵就待在鸿蒙的军帐里,只不过除了鸿蒙无人知晓他的存在。

鸿蒙征战多日,微微有些疲惫,等卡布和狼嗥离开,他就闭着眼睛靠在了椅背上。

良宵走过去给鸿蒙把面具摘下,俯身抱住他,“乖,去床榻上歇。”说完,亲了亲鸿蒙的嘴角。

鸿蒙就趁机圈着良宵吻了好一会儿。他总是忍不住咬良宵,却再也不会弄疼良宵。等到亲完了,鸿蒙还是不动,靠在椅背上懒懒地说,“走不动,腿上没力气。”

良宵立即就笑了,“陛下怎么还耍赖?”说着在鸿蒙小腿上捏了一把,凑到鸿蒙耳边说:“这些日子陛下辛劳,我可是一直忍着没从陛下身上讨过半点便宜。”

鸿蒙闻言也笑,在良宵脖子咬了一口,大方地说:“现在讨,朕给你。”可他困倦得眼睛都睁不开。

“下次。”良宵失笑,干脆就给他抱到了床榻上。

良宵哪里舍得鸿蒙受累。就着相拥的姿势,直接让鸿蒙趴在他身上,轻拍着鸿蒙的背,先哄着人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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