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风波

鸿蒙手下向来有不少寻踪觅迹的能人,鸿蒙返回营帐以前,已叫卡布安排他们顺着妫沛公主率军撤退的路线前去探路。

许公一来,鸿蒙传他进了帐内,顺带让卡布去将狼嗥也叫来了。

那时鸿蒙已经端坐在了桌前,只是身体微微向后靠着。除了鸿蒙自己,没人知道他就靠在良宵的怀里。

进帐的许公一见鸿蒙就将沿途善后部署的情况同鸿蒙详禀。他事无巨细,除了控住关口,沿途布防,也将双方伤亡人数一并做了统计,并对伤兵专门做了安置。

许公办事鸿蒙向来放心,点点头没有多说,只冲狼嗥一扬下巴,对许公说:“给他吧。”

许公一听忙向帐外的随从招手,叫那人送来了一个篮子。

许公接过篮子,径直就给了狼嗥,口中道:“这是去年丰收,农人藏在自家地窖里的。虽不新鲜,但也是好不容易从西荒山那边送来的,少将军尝尝!”

狼嗥打进来就心不在焉地听着许公向鸿蒙禀报,他的眼睛虽不看鸿蒙,余光却一直落在鸿蒙眼尾未散的潮红上。

那篮子用棉布盖着,狼嗥听着许公的话,揭起棉布一看,差点鼻子一酸。

那是满满一篮的柿子。

西荒山的秋天有满山的柿子树。

自打鸿蒙将狼嗥从大漠带回来,每年秋天都会命人送西荒山的柿子给狼嗥,因为狼嗥喜欢吃。

只有狼嗥跳下狼坑的这一年,鸿蒙没有叮嘱卡布为狼嗥去西荒山取柿子。哪知这孩子打狼坑一回来,话不过三句,就开始犯馋。

鸿蒙见狼嗥抱着篮子呆呆站着,就冲他说:“先解解馋,等今年秋天到了,让你吃个够。”

“谢谢大哥!”狼嗥抱着篮子,当着鸿蒙的面就笑着往嘴里塞了一个,边吃边冲鸿蒙说:“好甜!”

鸿蒙见狼嗥吃得开心,倒也欣慰一笑。

“怎么?好吃的都要哭了吗?”帐外的卡布见狼嗥吃得眼睛都红了,凑过来拍了下狼嗥的脑袋,故意道:“来,叫我也尝一个!”

“你想得美!”狼嗥将篮子往怀里紧紧一抱,“这是大哥专门给我的!”说完瞪一眼卡布,“好不容易得闲,你怎么不去陪老婆孩子?”

卡布一摆手,“我让人送他们娘俩儿回去啦!”

行军打仗,都是征途,免不了身处险境,加之下午风波那一箭,卡布实在不放心将妻儿带在身边,所以鸿蒙下令就地休整的时候,卡布就派人将青羊母子送走了。

许公沿途已经布防过,可鸿蒙听罢还是不放心,问许公:“来时西峰可有搜寻?”

许公怔了下,说:“搜了啊,也布防了。不过峰大人少,只卡了要道。”

狼嗥吃着柿子,见鸿蒙眉头皱起,朝鸿蒙跟前走了两步,迟疑道:“大哥,如今龙门关到处都是我们的人,那个风波应该不会那么大胆吧?”

鸿蒙上次见风波还是一年半以前,那时风波的行举倒还算正常,只是今日再见,他似是已没有多少理智,倒像是明摆着来找死。

良宵在鸿蒙眼前遭受天罚的时候,鸿蒙痛苦不已,癫狂寻找良宵时,实在是生了毁天灭地的心。

鸿蒙想到此处,不由攥住了良宵的手,冲狼嗥摇头道:“他敢。”

一旁的卡布听到这里心高高悬了起来,连忙就往外头跑去,口中道:“我去看看!”话音方落,一个负伤的骑兵怀抱襁褓跳下马来就向卡布大喊:“快去救青羊姑娘!”

卡布孩子都顾不上接,跳上那匹马连忙跑走。

鸿蒙见状,忙冲狼嗥说:“你跟去看看!”

狼嗥放下篮子没有二话,冲出帐外跳上马,立即去追卡布。

那负伤的骑兵此刻已经站立不稳,许公跑过去抱过孩子将他扶住,忙问:“什么情况?”

那人便将事情经过快速说了一遍。

原来卡布派出一队人马,命他们连夜将青羊母子送回冰都,可是他们才下到西峰的半山腰,就遭到了风波的伏击。

谁也没想到风波会那样大胆,就伏在朗国的哨兵附近。

当时风波带领死士忽然出现,直接冲着青羊怀里的孩子下手。

卡布挑的那队人马身手也都不错,可风波手下个个都是不要命的。加之西峰阔大,风波一行对此处地形又了如指掌,所以即便有布防的将士前来帮忙,他们也难以抵御。

生死攸关之际,青羊为了保护襁褓里的婴儿,就将孩子交给了这骑兵叫他先送孩子回来,自己则同风波一边交手一边用巫术拖着风波。

等那骑兵说完这些,鸿蒙已戴上面具来到了帐外,良宵也陪着他一起出来了。

妫沛公主进了沼泽地,谁也说不准她会不会率军杀个回马枪,营中须得有人坐镇,故而鸿蒙离不开,只能干等消息。

鸿蒙摆摆手,叫那骑兵下去疗伤,之后就看向卡布离开的方向沉默,良宵就走过去,握住了他的手。

彼时日虽落,月未升,具体情况如何良宵也一时无从得知。

等到夜幕终于降临,良宵顺着月光去看,卡布和狼嗥已经相继追到了东峰的半山腰,而风波带着一批死士高举流乐的大旗,正命人拖着青羊往东峰顶上跑去。

卡布追在那些拖着青羊的死士后头,红着眼往东峰顶上冲杀。

当年狼嗥同风波在奴坑交手,也不过打个平手,如今狼嗥久经沙场,又在狼坑待了一年,身手已远超当年。

他追到半山腰冲在卡布前头,几乎是将风波紧追不放。等到了东峰顶上,风波终于被狼嗥打下了马,而卡布则是将所有的死士给尽数杀光了。

青羊当时倒在山顶,衣衫凌乱。她的奶水渗透衣衫,胸前湿了一大片。卡布冲过去顾不上其他,脱下衣袍裹住青羊,先把青羊紧紧抱进了怀里。青羊则是眼神空洞,躺在卡布怀里,没有一点反应。

“你对青羊姐姐做了什么?”狼嗥的脚踩在风波的脸上,把从风波手中卸下的长剑架在了风波的脖子上。

风波嗤笑一声,“一个男人撕开女人的裙子,还能做什么?”

话刚说完,狼嗥就在风波的嘴巴上狠狠踩了一脚。

风波满嘴是血,却没什么所谓地自言自语,“当年她情窦初开,明明是看着我才会羞红脸颊。可如今她嫁得了如意郎君,我爱的人却离开了我。都是努尔哈察的奴隶,凭什么呢?凭什么我爱的人偏偏不爱我呢?”说着,竟是痛苦不堪一般,流下泪来。

狼嗥眼神一暗,有些失落地垂下头,轻声说:“我也很想知道凭什么……”

风波闻言,躺在地上打量着狼嗥的神情,忽然笑了,“我知道,你喜欢鸿蒙。”

狼嗥听罢眉头一拧,瞥了眼不远处的卡布,一剑就刺进了风波的大腿,冷冷道:“与你何干?”

风波像是已经麻木,对刺进身体的长剑不觉疼痛一般,只是盯着狼嗥的眼睛大笑起来,口中道:“在游呼小镇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少将军,我们是同一路人,一样卑微,一样渴求,一样爱而不得……”

狼嗥不理会风波,把剑又往风波咽喉刺去。

风波引颈受戮一般,脸上不见丝毫的畏惧,只是冲狼嗥轻蔑一笑,“喜欢自己的大哥却不敢承认,狼嗥,你可真可怜。”

狼嗥本要将剑尖刺进风波的咽喉,闻言却又改了主意,他蹲下身,将剑横在风波颈间,寸寸往下切去。

风波颈间血涌,却是死死揪住了狼嚎的衣襟,嘲道:“我的主人好歹愿意拿我当个床伴,他同我有过无数次的肌肤之亲,可是你呢少将军?鸿蒙那样的人,你爬得上他的床吗?只怕人和心,哪一样你都得不到吧?”

狼嗥已不是昔日的少年,他的喜怒已不会在脸上呈现,只是在风波的言语中,目光越来越冷,等到那把长剑将要割断风波的喉管,狼嗥忽然就垂下头来,看着风波一字一句地说:“告诉你吧,流乐是我杀的,你一直报错了仇。”

“你、你说什么?”风波神情一瞬痛苦不堪,一把掐住了狼嗥的脖子。

狼嗥毫不在乎,冲风波露出一个笑,“我们,到底谁更可怜呢?”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割断了风波的喉管,直到风波死不瞑目。

狼嗥冷笑,开刃一般,将手中剑在风波的脖颈上慢慢磨着,直到剑刃彻底切下了风波的头颅。

“蠢货。”狼嗥扔掉手中剑,踢了一脚风波的头颅。

风波死前还把流乐的大旗插在身旁,狼嗥一脚踹断旗杆,提着风波的头颅来到了卡布的身边。

他将头颅拿给卡布怀里的青羊看,口中道:“青羊姐姐你别害怕,他已经死啦!我们回去吧。”

青羊在狼嗥的言语中回神,却是在看着风波的头颅愣了一会儿后,忽然尖叫一声,将头埋进了卡布的怀里号啕大哭了起来。

也许谁情窦初开的时候,心里都悄悄藏过一个人。

后来卡布抱着青羊回了军营,告诉狼嗥说,青羊在成婚以前就同他说过,自己曾对风波心动过。

可是年少时的爱会因一些人和事而改变,所以当青羊不再只是一个懵懂的少女时,她就只当风波是哥哥了。再后来等到青羊跟着妫沛公主逃离北荒,卡布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卡布说,他曾经也问过青羊为什么会喜欢自己,因为卡布自己也知道自己的丑陋。

可是青羊却说,卡布赤忱善良,有一颗纯洁的心灵。

卡布当时难为情地挠头,说他打小只知道自己有心,却不知自己的心算不算干净。

青羊就扇了卡布一巴掌,说卡布是一头笨狗熊。

卡布当时捂着脸嘿嘿地笑,说狗熊好,狗熊有胆。

青羊气得又要扇卡布,卡布就又嘿嘿地笑,伸着脸说,狗熊脸皮也厚。

那晚卡布说这些的时候,所有人都在。

当时青羊待在营帐里愣愣地出神,谁也不肯见,卡布怕她想不开,就把襁褓里的孩子放进了她怀里,守到帐外去了。

彼时已经夜深,去往沼泽地探路的人马尚未归来,许公得知青羊出了事,听卡布说完这些没言语,只把那篮柿子塞回给狼嗥,去沼泽地边上看情况了。

狼嗥当时蹲在卡布身边没说什么话,分了个柿子给卡布。

卡布摇头没接,狼嗥却忽然问他:“那你……介意吗?”

“介意什么?”卡布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这会儿哭得眼睛都看不见,他不敢哭出声,眼泪花冒了一脸,却是强忍着,五官简直要扭成一团。

狼嗥难得地把自己袖子伸了过去,口中道:“介意青羊姐姐的过去和现在。”

卡布听完,气得一巴掌就拍开了狼嗥的胳膊,呜呜哭道:“我心疼她都来不及,介意什么?我这辈子娶她就是认定她!你个小混蛋不懂爱,不明白我的心!”说完又心疼不已地朝帐篷里头偷偷看了一眼,然后给了自己一耳光,“都怪我蠢,干嘛送他们离开我身边!”

当时的鸿蒙同良宵就站在不远处,鸿蒙看着卡布这副模样,揉了揉眉心,自责道:“都怪我当初没有直接杀了风波。”

有时候这世上的因果,良宵一个神仙都说不清楚。

他见鸿蒙神情痛苦,抱住了鸿蒙,轻声道:“鸿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谁也无法预料将来,你只是做了当时你认为对的决定。这不怪你。”

“怎么能不怪呢?”鸿蒙想起过往种种,头抵在良宵的肩膀上,痛心道:“在这纷杂的人世间,没有比卡布更待我好的人。”

“那你更要相信他。”良宵偏头吻了吻鸿蒙,在他耳边认真地说:“如果足够相爱,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狼嗥:大哥,我待你不好么?

卡布:臭小子,跟我比,你差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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