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地动

鸿蒙和良宵一大早就带着天真离开了龙门关。

比起穿过那片沼泽地,从龙门关的山脚下一路向西可以更快地抵达西荒山。

当时的狼嗥以日常操练将士为由,没有前来相送。

天真多日食水不进,晨间起来精神萎靡,等到抵达了西荒山,鸿蒙同良宵直接将他带去了青羊的院子。

兔女得知了顾云长的死讯,一双红彤彤的兔眼看着天真,立马去逗天真,想要天真开心一点。青羊则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轻声细语地哄着天真吃饭。

卡布和青羊那个已经会爬的儿子见谁都咯咯笑。鸿蒙将手指给他捏了一会儿,他就又咯咯笑着去抓一旁良宵的头发,良宵就弯下腰,拨了一缕给他玩。

良宵的银白长发软绸一般,小孩子咯咯笑着抓在手里扯了扯,就要往嘴里塞,鸿蒙立即就将良宵的头发给抽走了,戳了戳他的肉嘟嘟的脸颊说:“这可是我的。”

小婴孩眨巴眨巴眼睛噘着小嘴,指着鸿蒙“咿呀”“咿呀”说了两句,也不知说的什么,最后又光着屁股爬走了。

他真是小狗一样,手脚并用,几下就爬到了天真跟前,然后咯咯笑着,抱着天真的腿啃了起来。

他的嘴里已经长了两颗小乳牙,兔女见状忙将他抱开,朝他光溜溜的屁股上呼了两巴掌。扇得声音响亮,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小孩子只咯咯笑着,手朝天真挂在脖子上的铜锣抓。

天真本来一声不吭,青羊给天真喂饭,天真就偏头,一直在躲。这会儿天真见小家伙盯着自己的铜锣,竟是主动走到他跟前,轻抚他头顶,然后把自己的铜锣给了他。

于是光屁股的小婴孩就咯咯笑着,抱着天真的铜锣胡乱敲打了起来。

那铜锣在他手里被锤得脆生生,咣咣作响,他敲一会儿还要抱着锣槌啃,结果小小的一张嘴根本塞不下,流了一嘴的哈喇子。

天真被他逗笑了,竟然蹲下来,顶着大大的脑袋看他一会儿,亲了一口他肉嘟嘟的脸颊。

青羊在一旁顶着个大肚子趁机给天真去喂饭,天真还真就吃了一口。

西荒山的秋日是满山挂果的柿子树,夕阳西落的时候,西荒山就是一片金红。鸿蒙同良宵离开青羊的院子,直接就往西荒山上去了。

天真虽然最终没吃几口,却好歹愿意进食了,良宵松了一口气,鸿蒙则跟青羊打了个招呼,将天真暂且留在了她的院子里。

青羊之前就将天真当作自己的孩子带,不但留下了天真,还笑说等卡布回来就叫卡布将天真收为义子,以后就养在他们跟前。

兔女一听高兴坏了,她本就喜热闹。

卡布又一次进了大漠巡防,青羊说这一两日应该就能回来。

西荒山上的布防一直没撤,军营还驻扎在山上,鸿蒙的军帐也还在山顶。

鸿蒙去往军帐的时候,沿途看见熟透的柿子,就指着满树橙黄说:“狼嗥最喜吃这山上的柿子。”

良宵笑说:“那就摘一些给他。”说完,将自己的广袖兜了起来。

鸿蒙遂一路走一路摘,将良宵兜起的衣袖堆得满满当当。

到了山顶,鸿蒙并没有进军帐,而是带着良宵停在了山顶那棵唯一的柿子树下。

西荒山的山顶可以遥望大漠,彼时夕阳西下,茫茫黄沙被落日染成金红一片。

大漠不休的风吹过来,卷起良宵满背银发,夕阳的光照洒了良宵满身,良宵纷飞的银发就好似一片银雪染了霞光,衬得他俊朗面容更加动人,叫周遭一切都黯然失色。

鸿蒙一颗心晃了晃,不由就将良宵抵在了树上亲吻。

“小心……”良宵还兜着柿子,他的两只手空不出来,只能靠在树上,由鸿蒙抵着他。

“没压到。”鸿蒙说着,从良宵兜起的广袖间摸起一个柿子擦掉了上头的白霜,递到了良宵的嘴边,道:“咬一口。”

良宵失笑,唇在鸿蒙的嘴角若即若离地蹭着,轻声道:“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每次良宵叫鸿蒙陛下,尾音都故意往上挑着。

鸿蒙的眼神本就炙热得很,闻言目光更热切。他把拿起来的柿子又放回去,趁着良宵这会空不出手,故意“作恶”,一手在良宵腰间摸着,一手卡住良宵的下巴,而后将食指指腹在良宵唇缝上来来回回打着转,要探不探的。

良宵叫鸿蒙闹得笑起来,在鸿蒙的手指上咬了一口,意有所指地说:“陛下再闹下去,可就又要有得受了。届时哭着求饶,我可要充耳不闻了。”

鸿蒙闻言,恼了似的,在良宵的嘴巴上咬了一口,又把放回去的柿子拿了起来,递到了良宵的嘴边。

良宵笑笑,垂眸看了眼柿子,又抬眼看着鸿蒙乌黑发亮的眼睛,缓缓地朝嘴边的柿子上吮咬了一口。

鸿蒙喉结一滚,跟着就在良宵的唇上亲了一口。

这会儿的鸿蒙简直有些孩子气,他把那个柿子举在良宵唇边盯着良宵吃,良宵吃一口他就在良宵的唇上亲一口,等到良宵吃完了,他就满眼期待地问:“好吃吗?”

良宵笑吟吟,一双星辰般的眼轻轻一眨,在鸿蒙的眼尾亲了一口,“陛下喂的,能不好吃吗?”

鸿蒙这才心满意足地放开良宵,一本正经地说:“找个篮子去。”

入秋以后,夕阳落尽,天黑只在一瞬间。

西荒山设了防线,到了晚上,巡防的将士山上山下,巡查得比白日还要仔细。

鸿蒙找了篮子,同良宵分装了柿子,一部分打算叫人给狼嗥送去,另一部分则准备拿下山,送到青羊的院子里。

天真自打顾云长离开,一到晚上就会呆呆地望着夜空的星辰出神。此刻铜锣声突然在山下低泣一般幽幽响起,良宵就知道一定又是天真在敲。

他放心不下,决定下山去看看,就提着一篮柿子出了军帐。鸿蒙则是提起了另一篮,他准备下山以后,叫人快马加鞭,将柿子送到龙门关,遂捉住良宵的手说:“一起。”

秋日的西荒山夜里严寒,巡逻的将士成行成列,在西荒山沿着各处小径上上下下,他们身上的兵甲碰撞声和整齐的脚步声无端就给西荒山的秋夜添上了一股肃杀之气。

山脚下的人家亮着各自的灯火,夜风吹过,就带出了屋内隐隐的欢声笑语。而在山脚巡逻的将士们举着火把穿街过巷,无声守护着他们的安乐。

夜显得宁静。

显而易见,鸿蒙将西荒山的驻防交给卡布的这些时日,卡布做得很好。

山上枯黄的杂草已染了霜,在月光的照映下闪着银光。

鸿蒙怕良宵冷,见良宵还打着赤脚,立即停下了脚步,说:“我背你。”跟着就弯下了腰。

“好呀。”良宵笑笑,俯身在鸿蒙耳边亲了一口,忽然就移步至鸿蒙身前,背着鸿蒙往山下跑了起来。

夜风自鸿蒙耳边呼啸而过,良宵飞舞的长发扫上了鸿蒙的面颊,鸿蒙在一瞬的怔愣后笑了起来,亲吻良宵的发丝。

良宵的后背温暖而宽阔,一跑起来,他所途径的风里都散缕缕的桂树香,鸿蒙轻嗅却并不满足,就垂头在良宵的颈间咬了一口,说:“想吃了你。”

“可以。”良宵笑着,并不躲开,还微微偏头,将颀长的脖颈完完全全露了出来,方便鸿蒙咬。

鸿蒙舍不得,探出舌尖,又舔着自己咬过的地方,最后舔着舔着,就舔到了良宵的耳朵上。

“别闹。”良宵叫鸿蒙舔得筋骨都要麻了,偏头在鸿蒙的鼻尖上亲了一口,单手托着鸿蒙,又把鸿蒙背高了一些。

良宵的手臂极有力量,他其实胸膛也足够结实,只是因为俊朗容颜和他总是谦和的言行叫他看起来好似温润雅正,其实他的体魄胜过鸿蒙许多,并叫鸿蒙垂着泪,讨饶过很多次。

鸿蒙大帝想到这些一瞬有些恼,跟着就在良宵的后颈上咬了一口。

“闹个什么?”良宵失笑,托着鸿蒙的手在鸿蒙的腿根上捏了捏,又补了句,“再闹以后都不饶了。”

鸿蒙眉一挑,立即就去抬头赏星望月了。

西荒山的夜空总是低垂,明亮的星辰闪闪烁烁,月光雪一样白,它们彼此交相辉映,照得满山挂了霜的柿子亮晶晶。

鸿蒙在良宵的背上感到心安。

世间再皎洁的月亮也比不过良宵,鸿蒙仰望星空不过片刻,就又垂头看良宵。

良宵身量颀长,脚步稳健,侧脸轮廓缓而带锋,乍看柔和,细看刚毅。

他银白发丝在夜风里冰冰凉凉,总是丝丝缕缕亲吻一般扑上鸿蒙的面颊,鸿蒙把它们绕进指间,在那一瞬间,甚至想用自己的骨头为良宵雕一把梳。

“会吓到你吧?”鸿蒙自顾自想着,话脱口而出。

“什么?”良宵侧耳聆听,并将鸿蒙手中的篮子拎进了自己手里。

鸿蒙嘴角一翘,搂住良宵的脖子,在良宵微侧的耳朵上轻轻一咬,“不告诉你。”

话音方落,良宵脚步猛地一顿,鸿蒙明显感觉到他身体一瞬紧绷。

“怎么了?”鸿蒙疑惑,话才问出口,良宵已陡然回身,看着山间的军帐和巡逻的将士忙道:“灾祸将至,快叫你的人都撤下山!”

鸿蒙心头一惊,从良宵的背上跳下,冲近处巡防的将士毫不犹豫地传令。

下一瞬,大地忽然轰隆隆一声长响,整座西荒山竟是猛烈地震颤了起来。

良宵立即抬手,在大地怒吼般的轰隆声中自夜空扯下了一大片的月光,巨幕一般,罩住了整座西荒山。

巡防的将士们已在鸿蒙传令一瞬敲响了传令鼓,加之山体震颤,山上的将士们更是迅速集结,有序撤退。

满山柿子在山体的震颤中滚落,杂草簌簌响起,在将士们退往山下的同时,良宵单手将鸿蒙揽进怀,立马退到了山脚下。

等到山上的将士们全都撤完,那片巨幕般的月光终于抵挡不住,顷刻破碎消散。

随即,山崩地裂。

树木倾倒,山石滚落,尘烟四起,山脚下的大地也轰隆隆震颤,转瞬生出裂纹。

在多日的安宁里,天灾到底落到了西荒山。

这时的鸿蒙已将冰冷的獠牙面具戴到了脸上,他不见丝毫慌乱,迅速集结人马,连发数令。

便见数万将士分流的溪水一般举着火把,迅捷有序地散进了院落人家,将里头惊慌失措的男女老幼全都带着往远离西荒山的空旷处撤离。

与此同时,良宵直接赶往了青羊的院子。等他到了门口,兔女扶着青羊、抱着已经熟睡的婴孩刚好从院子里撤了出来。

“主人!”兔女看见良宵差点哭出来,急道:“天真不见了!”

青羊担心不已,捂着肚子,拿着一件天真的外套也急得满头大汗,忙说:“这孩子坐在院中伤心地敲锣,我怎么哄也不进屋。这边夜里冷,我怕他着凉就进屋给他拿了件衣裳,出来人就不见了!院子里我都到处找遍了,可都没寻见!他还能去哪儿呢?”

西荒山的震颤在山脚大地的崩裂中已经变成了人家房屋院落的震颤。

很快,房屋垮塌,院墙倒落,方才还亮着灯火的人家转眼就变成一堆废墟。

良宵闻言把手里的篮子递给兔女,朝远处空旷的安全地一指,沉着道:“你先护着青羊母子去那边!”

“嗯!”兔女红着眼睛,抱着孩子、扶着青羊点头就走,良宵则是直接去往了顾云长之前的住处。

顾云长之前主理西荒山的贸易,他为方便,选的院子靠近西荒山的山脚。然而此刻,这间院落已随着西荒山的崩裂而坍塌。

良宵悬着一颗心,乘着一缕月光转瞬就来到了那间院落。

昔□□仄窄小的院子被断椽残瓦覆盖,脚下大地还在震颤。

良宵在废墟中呼喊着天真的名字,将院中的废墟用月光寸寸掀开,终于在一堆断裂的椽梁中看见了一只紧紧抓着铜锣的小手。

“天真?”

良宵轻唤着走近,差点没勇气将那些堆在一起的椽梁挪开。

“天真……”

良宵声音颤抖,将数缕月光沿着那只小手探进去,为小手的主人撑起一方天地,很快俯身将他抱了出来。

然而,年幼的天真已经死了。

鸿蒙:完犊子,对温柔攻没有抵抗力。

良宵:乖乖,吃个柿子。

狼嗥:破防了,吃过的柿子都不香了。

天真:咣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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