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楚家人为了招待月照离和上官念,举行了一场宴会,各色菜肴纷纷呈上,令人眼花缭乱,楚轻尘衣冠楚楚地坐在那里,他已经知晓了月照离就是月女英,这也是他特意举行这场宴会的原因,月女英前来傀儡宗做客,如何不能盛情款待,月照离对楚轻尘道:“楚宗主,我要向您敬一杯酒。”
楚轻尘闻言,尽管面有喜色,觉得颜面大增,但还是道:“你是轻雁的朋友,应该比谁都清楚,我已经不是宗主了,楚家的宗主现今是轻雁。”
月照离提了一壶酒走近楚轻尘,倒了一杯酒给他,楚轻尘提起那杯酒,饮了一口,便将酒杯放下,他道:“这是什么酒?味道不大对劲。”
月照离道:“的确不是普通的酒,这杯酒里加了陈年的雨水,不知这杯别有风味的酒能否让你想起一个人。”
楚轻尘忽然沉着声音道:“你拿这种酒敬我?你不尊敬我!轻雁,你交的什么朋友!”
尽管楚轻尘知晓了月照离就是月女英,但旁人还不知晓,所以他完全可以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拿腔作势。
月照离道:“我当然尊敬您。”
楚轻雁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道:“父亲,月......她平时不是这样的性格,今日不知是怎么了。”
楚轻雁不知如何和楚轻尘交流,她和楚夫人更亲近一些,面对楚轻尘,她纵然不怕他的威严,但也不太亲近。
月照离掷地有声:“我尊敬您为了宗门竭尽心力,甚至连自己的女儿都可以舍弃!”
闻言,所有人皆是一惊,除了上官念,她听了之后,神情没有丝毫改变,甚至还将手边的傀儡拆了,月照离昨晚告诉她,以后她想拆什么傀儡,拆什么傀儡,没有人会约束她。
楚夫人神色剧变,颤抖着嘴唇道:“你在说什么!”
月照离指着楚轻雁怀里的红衣凶傀,道:“为什么红衣凶傀不喜欢雨天?”
楚轻尘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红衣凶傀的确不喜欢雨天,这有什么奇怪的,来人,把这个胡说八道的女人赶出去!”
侍立一旁的侍卫听了,犹豫着该不该上前,将月照离拉走,楚轻雁使了个眼色,这些人会意,当即如同木桩一样杵在那里,毕竟现任傀儡宗宗主是楚轻雁,而不是楚轻尘。
月照离望着红衣凶傀道:“楚轻雁曾经告诉我这世界上最厉害的傀儡是由您做出来的,可是说实话,您的天赋远不如楚轻雁,我实在是好奇,您是怎么做出的这个傀儡?”
楚轻尘脸上青筋暴起,闪过慌张的神色。
楚轻尘怒道:“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我是一手将傀儡宗发扬光大的人。”
月照离道:“您没有回答我,因为您没法回答,这个扬名修真界,令众修士闻风丧胆的东西便是您的女儿,你将她做成了傀儡,因为您在大雨天杀了她,她才会不喜欢雨天。”
楚轻尘道:“荒唐,这个傀儡是我呕心沥血研制出来的,我们傀儡师做傀儡一向是用一些材料,怎么可能用人,更何况是用自己的女儿。”
月照离道:“因为你资质欠佳,却妄想成为修真界名门。”
楚轻尘道:“你没有证据!”
月照离道:“我有,貔貅鬼便是证据!貔貅鬼说它曾经在那个大雨天见到了你。”
这话当然是假的,但是月照离为了套话,便也只能这么说了。
楚夫人颤颤巍巍的,双眼猩红,亦步亦趋地走近,拿走红衣凶傀,抱到怀里,她哽咽低语道:“雁雁,雁雁!”
楚轻尘冲楚夫人吼道:“你们都信她在这里信口雌黄吗?你说的什么貔貅鬼,我从来没有见过,口说无凭,你倒是将貔貅鬼抓过来,跟我对峙!”
在众目睽睽之下,楚景寒手指并拢指天,以鲜血为祭,画了一个邪阵。
可是等了许久,貔貅鬼都没来。
楚夫人道:“景寒,她说的是真的吗?”
楚景寒沉默不语,半晌他才道:“昨晚我将貔貅鬼召来,貔貅鬼说,在妹妹死前,她曾经在大雨磅礴中,看着前方露出笑容,但是貔貅鬼并不知道她的笑容是因何而起。”
霎那之间,众人哗然,原来月照离只是为了试探楚轻尘,月照离并不怪楚景寒说了实话,想必经过他的试探,他心里已经有数了,这么说,也不过是因为事实的确如此。
这时,上官念突然走到楚轻尘的身边,将楚轻尘腰间的袋子取下来,“伯伯,你腰间的这个袋子是做什么用的!为啥有这么多袋,好多啊,一二三四五六七**十十一十二,刚好十二个袋子呢!”
楚轻尘夺过乾坤十二袋,勃然大怒:“野孩子,你拿我的乾坤十二袋做什么!”
听到乾坤十二袋这个名字,月照离露出了然的微笑,上官念又帮了她一次。
月照离道:“楚宗主,我可是当众撒谎污蔑你,你为何不施法将我扫地出门,还在这里任我胡说呢?”
楚轻尘指着她道:“你......”
楚轻雁也注意到楚轻尘的异状,他好像特别虚弱。
月照离道:“因为你为了封印貔貅鬼耗费了大量的法力,现在的你虚弱得连一般修士都比不上。”
楚轻尘道:“你胡说,我根本没有封印什么貔貅鬼,方才景寒已经画了阵,没有引来貔貅鬼,明眼人都能看到了。”
月照离道:“不,不是,楚公子分明引来了貔貅鬼,但是被你用乾坤十二袋封印了!”
楚轻尘没再和她废话:“轻雁,你还要容忍此人留在这里继续羞辱我吗?你不要忘了,是谁让你当上的宗主!当初你伪造我们傀儡宗的傀儡,出去贩卖,但是我抓到你之后,没有惩罚你,反倒珍惜你的天赋,让你成为我们傀儡宗的千金大小姐,若没有我,你能有今日吗?”
听到这桩秘辛,众人皆是一惊,原来楚家大小姐是假的,当初还曾经卖过伪造的傀儡?
楚轻雁轻蔑一笑:“爹爹,你让我当楚家大小姐,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我想必您比谁都清楚?您的天赋是假的,我的天赋却是千真万确,童叟无欺。”
楚轻尘怒不可遏地指着楚轻雁道:“白眼狼,白养你了!”
楚轻雁别过头,全都没有听见,这些年,混在生意场上,什么难听的话,没有听到过。
月照离向前几步,质问道:“楚前辈,还请您老实交代,你把貔貅鬼放入了哪一袋中?”
乾坤十二袋是创立傀儡宗之初,楚轻尘从天青阁里买回来的法宝,这东西诡异得很,如果有人想要偷乾坤十二袋里的东西,必须从十二袋中选一个,如果选错,就会被乾坤十二袋吸进去,楚轻尘当初带走女儿后,估计是将楚景雁放进了乾坤十二袋里面,所以楚家人才会遍寻不得,楚景雁仿佛人间蒸发。
楚轻尘果断地将乾坤十二袋放在月照离面前,他道:“污蔑人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我的乾坤十二袋里没有貔貅鬼,你打开吧!”
楚景寒灌了一大杯酒下肚,他道:“爹,乾坤十二袋是妹妹诞辰时,你买的贺礼,说待她长大之后赠给她,保护她!”
楚轻尘转头对楚景寒怒吼:“闭嘴!”
楚景寒自嘲地笑了笑。
楚夫人抱紧红衣凶傀在一旁疯疯癫癫地唤雁雁。
楚轻尘对月照离道:“不敢试吗?”
月照离挑了挑眉:“当然敢!”
乾坤十二袋依次放在月照离面前,月照离盯着那些袋子,眉头紧锁,楚轻雁附到月照离耳边道:“照离,要不要我用傀儡帮你试一试?”
月照离坦言道:“傀儡即便进对了乾坤袋,也不能将貔貅鬼带回来!”还是得靠她自己。
月照离问道:“是第一个袋子吗?”
楚轻尘道:“你别想用这种法子诈我!”
月照离却没有理她,依旧问他:“是第二个袋子吗?”
楚轻尘沉默不语,似乎是不想上当。
月照离自顾自问完了十二个乾坤袋。
月照离微笑道:“我猜到了,是第十三个!”
楚轻尘瞳孔骤然收缩,他道:“为什么是第十三个!”须臾,他又道:“只有十二个袋子,哪有什么十三个袋子。”
月照离道:“我方才诈你,并不是为了问你,而是在问乾坤十二袋。”
人的表情心神都可以控制,尤其是老谋深算的修士,控制神识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乾坤十二袋作为神识所控制的法宝,他们的器灵却很容易波动,月照离方才集中心神试探乾坤十二袋的器灵,当她在说第五袋时,乾坤十二袋中有两个器灵产生了波动。
月照离道:“在乾坤第五袋中有第十三个袋子。”
楚轻尘既然敢让月照离选,就一定有信心,月照离选不对,选其他袋子,月照离有一定概率蒙对,但只有貔貅鬼藏在第十三个袋子中,月照离一定猜不对,所以貔貅鬼就在第十三个袋子当中,这也是为什么进了乾坤十二袋的人,从来没有出来的,因为无论怎么选都是错的。
楚轻尘颓丧地坐在那里,面如死灰。
月照离从第五袋中拿出了第十三袋,并且进入第十三袋中,将貔貅鬼抓了出来。
貔貅鬼还在吃个不停,月照离道:“别吃了,不急于一时。”
楚轻尘仿佛瞬间衰老了十年,楚夫人充满恨意地看着他!楚轻尘将貔貅鬼藏入乾坤十二袋中的事情暴露了,他就是杀人凶手,若不是心里有鬼,何必要将貔貅鬼藏入乾坤十二袋中。
楚夫人抱着红衣凶傀,揪住楚轻尘的衣领,她嘶吼道:“你说啊!你为什么那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的女儿!”
楚轻尘道:“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月照离心中一惊,在这般处境下,他竟然还能说出这般的话。
楚轻尘重复道:“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若不是我大义灭亲,今日傀儡宗早已覆灭,当初傀儡宗刚刚有了些苗头,我被一些同行盯上,他们因为傀儡宗的势头正好,对傀儡宗非常记恨,若不是我大义灭亲做出大杀器,我们傀儡宗怎么能存活至今,你又如何能够锦衣玉食,成为修真界九大门派的夫人。”
楚夫人哭喊道:“我不在乎什么修真派的夫人,也不在乎什么名门大族,我只要我们的女儿,虎毒不食子,你怎么做得出来。”
却未料到,楚轻尘道:“妇人之仁,无毒不君子,岂能因小失大,更何况我们现在也有一个女儿。”
楚夫人道:“这些话,你怎么说得出来。”
月照离道:“他既然做得出来,必然说得出来。”
楚轻雁道:“娘,你把那个红衣凶傀给我,我试试看。”
楚夫人望着楚轻雁的眼睛里充满了希翼,楚轻雁忽然语塞,她只是想尝试一下能不能将这个傀儡恢复原本的模样,连她自己都知道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幸好楚夫人没有多问,楚轻雁将红衣凶傀放在手里,手心向下,阖上眼眸。
须臾,楚轻雁睁开眼,她道:“人死不能复生。”他们傀儡师都知道傀儡的本体越纯净,做出的傀儡能力越强,这世间最纯净的灵体便是孩子,而若是这孩子天资聪颖,傀儡能力就愈发强劲,楚景雁小时候的天资绝对不输于她,才会被选中,成为那个被牺牲的孩子。
楚夫人闻言,如同将死之人,眼中燃起的火光又重新熄灭,楚夫人道:“楚轻尘。”楚夫人直呼其名。
楚轻尘分外诧异,从他成为宗主以来,已经很少有人直呼其名了。
楚夫人道:“在我们刚结为夫妻的时候,你曾经赠我一样东西,是一把剑,名叫秋水剑,那把剑名叫长天剑,秋水长天共白头。”
楚夫人道:“我已经很久没有拿出秋水剑了。”楚夫人唤了一声仆人,让仆人拿来那把秋水剑。
秋水剑被楚夫人握在手中,她的脸上透着一种果决,楚夫人道:“秋水长天共白头,若是这长天脏了,不如绝了这天。”
楚清尘似乎意识到她想做什么,方才就在叫嚣道:“疯女人,把这个疯女人拖出去!让她别念了。”
昔日的情话对此时的楚轻尘而言,竟然格外刺耳。
楚景寒喝得醉醺醺的,楚轻雁站在那里,脸色发白,月照离道:“真是可笑,情浓的时候,她是你的夫人,情断的时候便成了疯女人。”
月照离的话音刚落,楚夫人掣剑而上,楚轻尘挥剑格挡,忽然,楚轻尘双目圆睁,他低下头,一把剑当胸穿过,血污狂飙。
楚轻尘怒道:“人呢?人呢?”
门外的修士见此形势,纷纷上前,想要拦住楚夫人,却被楚轻雁拦住,那些修士,都听从楚轻雁的命令,不再上前。
楚轻尘终于意识到自己大势已去,这些年来,楚轻雁事必躬亲,且她性格爽快,办事牢靠,傀儡宗大部分修士都唯她马首是瞻,楚轻尘一直安稳地坐宗主,却更多的是享受权力,而非做一些琐事杂事,楚轻尘只觉得心口疼,也不知是因为流血而痛,还是意识到自己大权旁落而痛苦。
楚轻尘狼狈地逃走,修真界扬名在外的一代宗师竟然落荒而逃,恐怕不日便会成为整个修真界的笑话,这便是楚轻尘的想法,逃走的那一刻,他想的只有,既然是家丑,他们总不会说出去罢。
楚夫人颓然地坐在梨木椅上,脸上未见任何畅快的神情,只是不停地摩挲着木偶,念叨道:“娘为你报仇了。”
楚轻雁道:“娘,还追他吗?”
楚夫人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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